57. 第 57 章 與他作伴。(1 / 2)

風月狩 尤四姐 10078 字 3個月前

關於感情這種事, 要是認真論,還是居上更勇敢。

以前她一時意氣放下豪言,要嫁給太子與陸觀樓比個高下, 但當賜婚的旨意當真頒布時, 她多少還是覺得有些彷徨。

淩溯其人,從第一次牆頭上遇見,她就對他存著一點敬畏之心, 畢竟剛破城的叛軍,誰知道是個什麼牛鬼蛇神,作為女郎, 她有點害怕。後來生米煮得半熟, 沒有退路了,她被送進行轅與他培養感情, 開頭也不大順暢,他凶巴巴說她偷看他, 這樣要是還能喜歡得起來, 那就出妖怪了。

但人嘛,需要時間互相了解,感謝聖上與皇後設置了行轅,讓她發現他不是表麵那樣冷硬。他有熱心腸, 又有少年意氣,並且還與她一樣酷愛家長裡短。

相處和諧且有共同愛好,這是什麼天降的良緣!加上昨日他頗有男子氣概的一抱,更加堅定了居上要與他發展發展的決心——

淩溯還算是個不錯的愛匠,不用仔細雕琢,碰巧長在了她心尖上。

隻是他有時又膽小得很,經曆過趙王家宴那次, 她本以為他是個蠻橫霸道的男子,有忽然的爆發力和惡趣味,能撥動她細膩的神經,但可惜,好像高看他了。

就像現在,抱了一下,他連人都不敢見了,在院門上來來回回轉了那麼多圈。她從一開始的含羞帶怯,等到不勝其煩,好耐性被耗光了,她終於意識到一切還得靠自己,否則他能在院子裡轉上一晚上。

果然被她這麼一喊,他才從夢境回到現實中來。人微微頓了下,腳步不敢怠慢,很快便進來了。

夕陽斜照,他站在台階前仰臉望著她,臉上還有可疑的紅暈,問:“娘子今日過得好不好?”

居上聽他這麼喚她,語調裡藏著另一種深意,看來昨日混亂中說的話,他都記住了。

眉眼軟化,她眼波婉轉睇了睇他,“還可以吧。不過禮部司派來的人怪嚴苛的,不像傅母們那麼好說話,我還被人家教訓了呢。”

她言罷,轉身往屋裡去了,聽見他跟上來,腳步噠噠,走得急切,心裡便有些歡喜。

淩溯今日在東宮務政,一整天惦記的也是這件事。宮中派人去辛府上請期了,日子一旦定下,她要受的調理就多起來,難免會覺得不自在。她和他針尖對麥芒都是小事,萬一同禮部司的人打起來,那就不好了。

但太子殿下極其護短,聽說她被人教訓了,當即就不悅起來,“明日我去禮部一趟,讓他們重派人過來,派個說話好聽些的,反正還有時間,娘子大可慢慢學。”

居上說不用,拍拍胸道:“以我的聰明才智,足以應付。你彆上禮部去,讓有心之人把消息傳進聖上耳朵裡,說我嬌氣,不能勝任,我豈不是冤枉死了。”

可見她在為合乎太子妃的標準而努力,淩溯很是感動,心裡暗想這樣乖張的女郎,如今也開始在乎自己在姑舅眼中的形象了,這是為什麼,全是為了他啊!

抬起眼,腦子裡醞釀過無數遍的甜言蜜語就在嘴邊,但不知為什麼,一時說不出口。

居上見他呆呆的,比手請他坐,兩個人對望一眼,昨日也是這個時間,他們在最後一縷夕陽下熱切地擁抱……現在想起來,心頭直蹦躂。

兩下裡都有些尷尬,眼神飄過來又飄過去,緊張又美好。

淩溯一直在琢磨,怎麼才能續上昨天那種曖昧的氛圍,居上卻等得百無聊賴,隨口問起他設下的美男計,不知胡四娘子那頭可有什麼進展。

淩溯這才想起來,這不是他先前準備的開場白嗎,一見到她,居然什麼都忘了。

於是正色道:“我正想與你說這事呢。我讓金府率派人跟進,那府兵下半晌進了胡宅,兩個時辰都不曾出來。既然能逗留這麼久,起碼相談甚歡,慢慢就會有些端倪的。我隻是替五郎可惜,那女郎輕易就與彆的男子走近了,可見對他沒有幾份真心,將來就算娶進門,恐怕也不得安寧。”

居上大為鄙夷,“我就說他瞎了眼,為了這樣的女郎拋妻棄子,可不是活該!我能猜到他眼下的心境,房裡人不在了,孤寂得很,後悔寫放妻書,但未必後悔與五嫂和離,心裡怕是還記掛著胡四娘呢。要想個辦法,讓他親眼見一見他那紅顏知己的品行,看透了,死了心,他才能把腦子裡的風花雪月倒出來,踏踏實實做他的學問。”

淩溯說:“這不難,安排他碰巧遇上一回就明白了,都是男人,自然心知肚明。”

居上撫掌說好,“這事還需你我通力合作,咱們約定個時間,我想辦法讓五兄身邊的人引他去胡宅。最好挑在下雨的日子,讓他在巷口蹲上兩個時辰,冷雨澆一澆,他就該清醒了。”

她摩拳擦掌,為彆人的事振奮異常,淩溯雖然也將辛家的家事當成自己的事,但要論親疏,還是不及自己切身的幸福重要。

他微微挪動一下身子,含蓄地問:“娘子上回說要學吹塤的……還學麼?”

居上看他的目光,漸漸彌漫起了疑惑。

這人上回教她射箭,教得痛不欲生,這麼快就好了傷疤忘了疼,難道是另有目的?

仔細打量他兩眼,他眼神閃爍,一副心懷鬼胎的模樣,見她神情戒備,勉強笑了笑,“怎麼了?不想學了?”

居上了然,這就是得隴望蜀,太子殿下很不單純啊。

設想一下,有點害羞,她還沒有刷牙。遂低頭纏繞起了香囊底下的穗子,扭捏道:“這吹塤,講究唇法……”說著瞥了他一眼,“郎君現在與我說這個,是不是有什麼彆的想法?”

此話一出,邊上侍立的人兩眼精光大作,耳朵恨不得伸出八丈長,想聽一聽太子殿下究竟怎麼回答。

原本想入非非的淩溯確實有這個打算,但被她直截了當一問,嚇得不敢應承了。他結結巴巴道:“不……不是,我就是……就是想起娘子說過要學,隨口問一聲罷了。”

居上有些失望,心道僅僅隻是學吹塤嗎,那也沒多大意思。

淩溯則開始盤算時間,昨天彼此的關係剛進了一步,今日就火急火燎想繼續發展,好像確實太著急了。她雖然不拘小節,但女郎就是女郎,事後一句話都沒說就跑了,也許有些忐忑,也許是受到了冒犯,隻是礙於婚期定下了,不好意思翻臉而已。

所以還是不能太急進,得一步步慢慢來,起碼再過半個月?

他戰戰兢兢想,半個月很好,等各自都做好準備,到時候不會忙中出錯,鬨出什麼笑話來。

低頭算算,今天是第一天,不急,要顯得從容,就像平時一樣。

於是站起身,負手在室內轉了兩圈,鎮定自若地說:“娘子的屋子,布置得很雅致啊。”

居上看他的眼神像在看傻子,心想昨天怕不是把他的腦子抱壞了吧。忍不住好心地提點他:“東院和西院的布置是一樣的。”

這下太子殿下有點下不來台了,才想起當初將作監安排行轅,兩邊寢樓裡的一切都是對稱的,不過人住進來,起居用的小東西有些變動罷了。

屋裡好幾雙眼睛看著他,來前滿心的柔情蜜意,此刻凝結成了肉凍,他無趣地摸了摸鼻子道:“今日有很多公務要辦,我就先回去了。”走了兩步又回身告訴她,“五郎那件事,等我安排下去,到時候再知會你。”

居上說好,目送他走出了西院。

因兩院之間穿行的隨牆門偏南,他對此早就有怨言了,待回到東院後吩咐長史,把門的位置再往北移一些,“每次去娘子院裡,比東宮到少陽院還要遠。”

長史眼看自己這番忙碌就要開花結果了,心裡自然高興,忙道:“臣明日讓人就近鑿扇門,郎君與娘子穿行可以方便些。”忖了忖又道,“要不……乾脆把牆拆了?反正這牆原本就建得矮,防君子不防小人,放著也是個擺設,不如不要了。”

淩溯展開公文,伸手取筆蘸墨,垂眼道:“不能拆,留著吧。牆雖矮,能保全她的名聲,若是牆沒了,傳出去就真成與我同住了……還沒成親,這種謠言對她不好。”

如此體貼的周全,連長史都要感動了。果真動了情就是不一樣,以前的太子殿下隻關心劍有多長,槍頭磨得光不光亮,哪裡會管這種事!如今為了太子妃娘子,如此細入微毫,可見這場婚事撮合得好,健康正向的婚姻能讓人成長,殿下再也不是隻知道公事公辦的鐵杆光棍了。

不過奇怪,批著公文的太子忽然又停住了筆,從一旁的宣旨中抽出一張,端端正正寫下了一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