屁股坐到他對麵,哼一聲,嘟著嘴端起碗來喝水。
外頭車馬響動, 二人齊齊看過去,看到白棲嶺從馬上跳下來進了客棧。進門就對戒惡抱拳:“聽聞今日方丈在宮裡大顯神通,特來祝賀。”
錢空見狀湊上前來, 也跟著恭維:“可不麼!外頭都在傳咱們客棧來了神仙,前後五百年都能算得!”又轉向白棲嶺抱拳, 心中對白二爺如此快速地來倒也意外。隻因京城有傳白二爺為人素來不願與人交好, 更彆提這上門道賀之事了。
戒惡始終在搖頭擺手:“不敢當不敢當,屬實什麼都沒看出來。幸而皇上、太後仁德不計較,不然今日是要吃板子的!”
他這樣說著,外頭一個倚在樹上的人轉身走了。
白棲嶺解了披風坐在花兒對麵,長腿從桌下伸過去勾了她一下, 花兒躲閃開去,他又追上去踩她一腳。花兒不耐煩, 猛地立起了眉頭拍了把桌子。眾人都看向她,她則說道:“忘了!忘了!忘記討賞錢了!都說進宮辦差有大賞,今日可倒好, 跟著老和尚進宮, 屁都沒摸到一個!”
話雖糙, 卻也有趣, 惹眾人笑了。
錢空上前安慰她:“不必急於一時,打今兒起這榮華富貴就來了。”
旁人都知曉,那宮門進去難出來更難,如今老和尚安然出來了,顯然不一般。
就連外邦人都聽得一二,此時圍將上來,非要戒惡將宮內的趣聞說上一說。戒惡自然不能說,隻是胡說些無關緊要的,而後扯著白棲嶺的衣袖上樓了。
進了門將門關嚴,壓低聲音問白棲嶺:“二爺可探聽到什麼?”
白棲嶺搖頭:“宮裡人嘴嚴,生怕說錯了話掉腦袋,要緊的消息自然沒有,隻是說算得準,皇上要大賞。”
戒惡又去摸自己的戒疤,氣定神閒坐在窗前。他罕有這種神態,白棲嶺覺得定是有什麼話要與自己說,於是坐在他對麵。
“總覺得方丈眼熟,又不知哪裡熟。”白棲嶺緩聲道。
戒惡認真看他,半晌不眨眼,幸好白棲嶺並無把柄在他手上,不然要被他嚇到。
“方丈有話可直說。”
戒惡則搖頭:“不知是人是鬼。”
“方丈在說我?”
“貧僧說的是這個世道。”
而後再不肯多說。
從窗縫看下去,外頭很多生人,就連戒惡的門口都隱約有響動,白棲嶺手放在嘴唇上噓了一聲,指了指門口。轉手拿起一個杯子摔到門上,外麵安靜片刻,緊接著傳來人跑走的聲音。
白棲嶺輕聲道:“方丈,雖是從宮裡出來了,想必您也看到了,這往後可就跟著許多尾巴了。榮華富貴固然重要,但刀尖上討生活並非易事。”
戒惡聞言笑了:“白二爺覺著這榮華富貴多少足夠?”
“人心不足。”
“白二爺呢?”
“看天意。”
花兒碰巧走到戒惡門口,聽得這幾句相互試探,知曉他們眼下都有顧慮。花兒也有,來到京城後,她看到世事難料,人心隔著肚皮,哪怕是街邊賣饅頭的老嫗都有自己的心眼,甚至無法辨明其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