鵝肝綿密的味道在舌尖化開, 勾起季欽記憶深處的情愫,他心口一動,給白小雲也夾了一塊。
喻星垂眼疾手快站起來把鵝肝夾走, “我姐姐從來不吃鵝肝。”
季欽一下子愣住。
嗓音裡含著一絲不解,他問白小雲, “你不吃這個?”
白小雲吃著東西, 嘴巴抿著微微嘟起, 雙頰有點鼓, 她不好說話,點著頭恩了一聲。
然後她突然想起件事。
她忘了是在哪個快穿世界, 有個自出生被視為災星的皇子, 因為不受寵愛, 住得宮殿破舊簡陋, 吃穿比她這個揣著係統給的私房錢的小宮女都差。
她記不起他的模樣了,但記得他總是冷冰冰的,拒人千裡之外。
然後任務快結束的時候,皇子的母舅,平定邊疆戰亂的大將軍回來了,皇子得以參加了宮廷宴會。
他回來後, 神色有點不自然。
之後換了衣服,遞給她幾塊包著的鵝肝, 說他嘗過,味道很好,這幾塊打賞給她了。
她不喜歡鵝肝的味道, 拿著正不知道怎麼辦。
皇子又走回來,冷冷的說,要是她敢吃剩,他會罰她。
後來她看到他被鵝肝染臟的中衣。
她一直都想不通,那麼矜冷的一個皇子,到底怎麼想到,在隆重的宴會上,偷偷藏了鵝肝回來……
季欽這時回過頭,垂下了眸。
喻星垂單手托著下巴微微沉吟,在墨鏡下的眼睛一眨,嘴角勾起幾分不懷好意的淺笑,他道:“季總,你什麼時候見我姐姐吃過鵝肝?她呀,除非是跟人不熟,不好意思拒絕。”
季欽眼皮輕輕抖了一下。
蘇雁南仿佛對這個話題感興趣,拿起餐巾斯文的擦了下嘴角,慢條斯理道:“白小姐應該是不習慣動物內臟的味道。”
唰一下,四道目光看向他。
白小雲十分好奇他為什麼這麼說。
黛西是感到蘇醫生話不多,但好像很博學的樣子。
喻星垂被刺激了一下,不相信有人比他還了解姐姐。
季欽微眯了眯眼,莫名察覺到一絲隱藏的危機。
所有人都放下了刀叉看過來,蘇雁南仿佛被小小得嚇了一跳,然後失笑,“是這樣的,我在首大醫院工作,先前跟白小姐父母聊起的時候,他們說白小姐曾經在首大做過手術,所以我猜,她因為生病養成了飲食清淡的習慣,應該不會碰膽固醇含量高的食物。”
他言笑晏晏,“白小姐,我說的對嗎?”
白小雲笑著點頭,語氣輕柔,“是這樣的。蘇醫生,叫我白小雲就好了。”
蘇雁南笑,“那你也不要總叫我蘇醫生了,叫我名字吧,蘇雁南。”
白小雲的笑僵在臉上。
蘇雁南看著她,“蘇州的蘇,塞雁高飛人未還的雁……”
白小雲心臟提起,有些喘不上氣來。
蘇雁南道:“……楠木的楠。”
一字之差。
白小雲不知道是僥幸還是什麼,鬆了口氣。
季欽微微沉吟,抬眼看向蘇雁南,“塞雁高飛人未還?”
他笑,“塞北的大雁振翅南飛,可是思念的人卻還沒有回來。蘇醫生為什麼不直接說雲雁的雁,寓意好,再不濟也可以說大雁的雁,讓人一聽就明白。”
蘇雁南也笑看著他,“哦,這個怪我,一心想炫耀文化,反而弄巧成拙。季總口下留情。”
這個蘇醫生好有趣。
黛西噗一聲笑出來,見季欽冷眼看過來,她立馬噤聲,埋頭吃東西。
喻星垂還以為季欽能說出什麼,聞言嗤了一聲,“咬文嚼字,挑毛揀刺。”
一頓飯吃得七七八八,幾人歇了會兒,出了餐廳往回走。
黛西跟蘇醫生並排,說她最近總是肩膀疼。
喻星垂跟白小雲並排,好像生怕彆人不知道他跟姐姐親近似的,手指總勾著她衣擺玩鬨。
白小雲無奈的嗬斥他,“你再這樣,我要生氣了,真的要生氣了。”
季欽走上前,想起剛才蘇雁南說的話,詢問她:“蘇醫生認識你父母?”
白小雲回頭,“以前不認識,我們吃飯前,姥姥在外麵暈了一次,碰到蘇醫生進行了緊急處理。媽媽說蘇醫生在我們那個小區住,他又一個人來休假,我們就邀請他一起玩,權當多了個朋友。”
季欽點頭,“太巧了。”
白小雲,“恩?”
季欽抬眼,“你姥姥現在怎麼樣?”
白小雲道:“蘇醫生說她應該好好休息,等回去再做個全麵檢查。”
喻星垂鑽進兩人中間,“姐姐,晚上我們去哪兒玩?”
白小雲往旁邊走了一點,拿出手機記錄的攻略,“晚上……”
腳下猛地跑來一個白團子,她差點踩上去,才看清是隻小狗,小狗抬起兩條前腿,趴在她腿上,打著轉汪汪叫。
“白白——”
有人喊。然後一路小跑過來,抱起小狗,“不好意思,我家狗狗太活潑了,總喜歡蹭彆人。”
白小雲道:“沒關係,它好可愛。”
“那你要不要摸它一下,它不咬人的。”
白小雲伸出手摸了下,又摸了下,“好可愛,好乖啊。”
狗狗主人抱著狗狗走了。
喻星垂睨過來,“狗有什麼可愛的。”
哪有他可愛。
蘇雁南不經意道:“喜歡寵物可以養一隻,養寵物可以給家裡添加很多樂趣。”
白小雲,“不了,我媽媽皮膚過敏。”
蘇雁南不再說什麼。
記憶中十五歲的少女作為他二叔母閨蜜的女兒,在有一天,住進了家裡。
他聽到二叔母提醒她,不要跟蘇雁南搭話。
結果她追著薩摩到了他身邊。
她抬起頭,雙眸如一汪秋水,笑容純淨,“哥哥,你喜歡狗狗嗎?”
他看了一眼旁邊沒人,露出笑,“喜歡。”
她抱起狗讓他摸,“我也很喜歡,可惜家裡不能養。”
“為什麼呢?”
“……我媽媽皮膚過敏。”
她也看了看周圍,又小聲告訴他,“我告訴你個秘密吧。其實那隻是媽媽的借口,我知道為什麼。因為我小時候養過寵物,後來它老了,就自己走了,我偷偷哭了一場。我猜媽媽看到了,她們不想再讓我因為得到又失去而傷心,才有了那套說辭。”
他表麵溫柔。
內心築起高牆,陰暗而醜陋。
但因為她,莫名生出同病相憐的感覺。
他得到過的親情失去了。
他得到過的榮譽失去了。
他得到過的健康失去了。
他從人人豔慕的豪門蘇少,變成像寄生蟲一樣活著的廢人。
從雲端到地獄,看儘人心叵測。
他不知道為什麼,突然就很想再擁有一樣東西。
他想要她。
他小心翼翼掩飾著內心的肮臟,想要少女最純潔的笑容。
後來,
她也失去了。
他曾質問老天,他沒有資格擁有幸福嗎?
“蘇醫生?”
白小雲道。
蘇雁南抬眼,原來不知不覺已經走到酒店樓下,少女對他揮手,“晚上有活動的話,我叫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