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如寄想趕路了,還剩兩天的行程,沒一會兒他們就到了……
因為孟如寄用錢了。
術法一起,乘風萬裡,早上開始飛的,還沒過午,一行人已經落到了奈河尾端。
隻是這一路上,相較於昨天,孟如寄有些過於安靜了。她甚至都沒有跟牧隨乘同一道風,兩人拿著錢各飛各的,路上也沒什麼交流。
葉川被分了點錢,禦風飛跟在兩人後麵,兔子化作兔子的模樣被葉川抱在懷裡,莫離也變成了石頭的模樣被兔子抱在懷裡。
兔子看著麵前的兩人,紅紅的眼睛裡麵是大大的不解:“這個壞女人,昨天說得那麼信誓旦旦,纏得那麼不分不離,今天我這一醒來,怎麼就變天了?”
一般石頭莫離是不會發聲的,但他忍不住發了:
“過頭了。”
“什麼過頭了。”
“就是到她自己的極限了,她也得緩緩。”
兔子的兔唇蠕動,罵罵咧咧:“這壞女人真沒恒心。”
葉川挑了挑眉,沉默沒有搭話,隻是目光從前方兩人的背影掠過,看向了倒流的奈河。
奈何尾端,濡尾草蔭,四周潮氣越發重了起來。
向天倒流而去的奈河在這個角度看上去,好似有幾十裡寬,河水都變作了煙霧,一層一層往上湧,好似一個巨大的倒流向上的瀑布。
煙霧之中夾帶著星星點點的光芒,從地上飛向天,最終消失在了空中。
場麵宏大,但卻寂靜無聲,一如時光的洪流,悄無聲息的在耳邊走過,不留痕跡卻又處處是痕跡。
孟如寄仰頭望著奈河,一時卻有些看呆了去。
直到她眼角餘光看見一個人影忽然出現在自己身側。
孟如寄才回神,看向身邊,這是一個陌生男子,他靜靜立在遠處,垂著頭,看著自己的手,不知在思索什麼,神色間,卻有一種奇異的平靜。
孟如寄看向四周,這一看,她不由有些心驚……
在她不知道的時候,廣袤的草地上,竟然出現了好多人影,男女老少,他們都立著不動,有的忽然出現,有的忽然消失,出現的人神態各異,但卻同樣的安靜,沒有發出一點聲音,或者說……沒有一點氣息。
“這是什麼?”孟如寄被眼前的場景震撼,一時都忘了這一路上來的尷尬,她問身側的牧隨,“你來過此地嗎?你知道嗎?”
牧隨仰頭望了眼頭頂的日光:
“是奈河裡的那些光點。”
“光點?”
”隻有在白日的時候,才會在這片草地上看見這般光景。”牧隨望著麵前的人,聲色平緩,靜靜敘述。
“他們都是無留之地已經逝去的人,他們歸入奈河,化為光點,向天際而去,經過這一段向上倒流的路徑時,日光偏差,會將那些星星點點的光芒都映射到這片草地上。”
牧隨說著,孟如寄忍不住抬手,想去輕輕觸碰身側的男子,但她的手卻似穿過午後斑駁的陽光一樣,從男子胳膊裡穿過。
緊接著,一陣煙霧波動後,男子的光影消失。
“奈河裡……那些光點是這般模樣……”孟如寄仰頭,再看那些光點時,卻又有了不同的感受。
“這是他們在這世上留下最後的餘暉。”牧隨看她,“你是最後見到這些人的人。”
“本來許多人見麵,遇見就是最後一麵。但你這樣一說,倒還有些彆樣感受。”孟如寄望著草蔭裡一會兒出現一會兒消失的人影,道,“他們沒見過我,我卻見過他們。也算是一段奇妙緣分。”
孟如寄繼續向前,她專注的看著麵前的人影,所以沒有看見,在她身後,牧隨的目光也落在她的身上。
他看她穿過迷霧又走入陽光的間隙。
忽然間,孟如寄回頭了,黑色的眼瞳映著透過霧氣的光,帶著朦朧望進他的眼瞳。
不知為何,牧隨卻似有些接不住她的目光,他微微彆開眼去,但又好似有線牽著他的眼睛,將他的專注力又牽到了孟如寄身上。
他隻能控製自己的眼睛沒有看她,卻無法控製自己的餘光不看她。
孟如寄卻對這些心思一無所覺。
“你要尋的人住在這樣的地方,應當也是個奇妙的人。她的要求恐怕不好達到。”她說。
牧隨望著遠方答道:“勢在必得。”
“像我對你一樣?”孟如寄順嘴就說出來了。
她心裡一直記掛著自己的目的,夢裡都在排練怎麼撩撥牧隨,這話接得也是十分的自然。
但這話說完了,牧隨沒有接茬。
潮氣氤氳的草地上又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牧隨望著遠方,但孟如寄不知為何,卻總覺得他好像沒有在看遠方,她在沉默裡變得有些不自在起來。
孟如寄不知道牧隨此時在想什麼,但她很清楚的知道,她現在滿腦子都是剛才的那個吻了……
微熱的體溫,乾燥的唇瓣,特屬於他的氣味……
以及,大腦中,無法遏製的又冒出了那個字——
“辦!”
“辦!”
“辦!”
孟如寄閉了閉眼,定了定神。
愛情好可怕!
撩撥人也好可怕!
她感覺現在她好像才是性格偏激,迷失自我,走向極端的那一個。
“哎!”後麵,來自兔子的一聲叫喊打斷了孟如寄的情緒。
牧隨和孟如寄看向後方。兔子抱著石頭從葉川身上跳了下來:“石頭說他不往前麵去了。他說他不太想見到裡麵的那個人。”
“你也有怕的人?”孟如寄想了想之前莫離的表現,又看了一眼身側的牧隨,“罷了,左右是我與他的爭鬥,你不去就不去吧。”
“我也不去。”兔子道,有些扭捏,“城主哥哥上次來的時候,我雖然還沒有化成人形,但該記得的事情我都記得的,裡麵的婦人好可怕……”
孟如寄挑眉,目光在兔子和牧隨之間轉來轉去:“你們上次來,有故事?”
“她給城主哥哥的第一個要求就是要他生吃了我!”
孟如寄聞言,一時啞然,目光又繼續在他們之間轉了一會兒。
“還好城主哥哥心善!沒聽,走了!”兔子如此感動的說著。
“說實話……”孟如寄小聲問牧隨,“他那時候要不是你的懸命之物,現在這日光照出的影子裡麵是不是還會有一隻兔子?”
牧隨瞥了孟如寄一眼,沒搭理她,隻對兔子道:“這一次你與我本不相乾,不跟來也無妨,回逐流城亦可。”
言下之意,來去自由。
牧隨言罷,轉身繼續向草地深處行去。
兔子聽了有些難過,但並不多,他立馬支著耳朵對牧隨喊道:“城主哥哥我在這兒等你出來!你有什麼需要幫忙的也一定記得來找我!我就在這兒!”
牧隨沒有回頭,就像沒有聽見。
孟如寄跟著牧隨走了兩步,打量他的側臉,見他情緒是毫無波動,孟如寄問:“兔子算人嗎?在你的抹殺計劃之內嗎?”
牧隨沒有回答,但身後卻傳來了葉川沉靜的聲音:“妖亦同人,已有人性。自然算在其中……吧。”葉川眸光掃向牧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