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夢境中走出,牧隨看見窗外的月光正巧落在了他與孟如寄的身上。
相比無留之地的其他地方,在這濡尾草蔭裡,因為霧氣籠罩,所以透過來的詭異月光,顏色變得更接近人間的月色了。
牧隨向右邊側目,看見盤腿坐在床榻上的孟如寄還與他十指緊扣著。
她仍舊閉著眼,不知還在夢境裡與那魘妖商量著什麼。
她沒出來,所以現在的房間裡有兩人,卻好似隻有他一人,於是那些在人前被遮掩起來的情緒,此時便在牧隨無意識間泄露了出來。
牧隨的指尖也微微收緊,將孟如寄的手也扣住。
黑瞳中映著柔軟的月光,似將他眼睛映做了一汪水潭,他看著交握的手,感受著貼緊的掌心與她的溫度。
溫熱的觸感帶著酥酥麻麻的神奇幻覺,從掌中一路熨燙到心尖。
牧隨垂著眼眸,指尖幾乎無意識的摩挲著她的手背。
其實……
想觸碰她的渴望,從未在身體裡褪去,他隻是比之前更熟練的遏製了這衝動。
或許孟如寄不知道,她每一次靠近,他要用多少意誌力去抵抗,就像她不知道,比起自己無法否認的心動,孟如寄對他的動心,更讓他意外。
她見過他的算計,也與他針鋒相對過,還知道他悖逆人世的可怕目的……
但她還是說,她是局中人,她心甘情願……
牧隨本以為,像他這樣的一生,見過的所有人本都該是過客,或留下算計與仇恨,利益與逢迎,卻從沒想過,有朝一日,還能見他人之心……
牧隨目光落在孟如寄的臉上。
月色裡,孟如寄的皮膚似在月光裡泛起一層薄薄的微光。夜風徐徐,撩動她的發梢,鬢發飄動,在孟如寄臉上調皮的舞動。
孟如寄似乎覺得癢癢的,眉頭不自覺的皺起。
牧隨便鬼使神差的抬手,將她亂飛的頭發撩到她的耳後。
直到做完這個動作,牧隨才意識到,自己好像在笑。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笑,但他嘴角的弧度確實往上仰了……
另一隻手強硬的將嘴角弧度拉下,牧隨強迫自己冷下神色。
不應該……
他如此告訴自己,縱使他認了自己的心動,但失控,也不應該。
下一瞬,牧隨感到孟如寄手微微一動,似要清醒過來了。
他像是被嚇了一跳,好似要隱藏自己所有情緒的小孩,飛快的將自己掌心抽離,然後熟練的從屋子裡翻窗離開。
於是等孟如寄醒來,屋裡空空蕩蕩,隻留下了薄涼的月光與她。
孟如寄看看自己的掌心,又看了看窗戶,冷哼一聲:“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
第二日清晨,孟如寄梳洗罷了從房間裡麵打著哈欠出去。
今日霧氣中,院子裡也人影綽綽,看起來有一些詭異的“熱鬨”。
林夫人正坐在石桌邊喝茶,在她旁邊還坐著臉色冷漠的牧隨,看他一臉不開心,孟如寄知道,他定是被林夫人“要求”留在這兒了。
但孟如寄很開心,她兩步邁了過去,坐在牧隨的對麵:“昨夜又去哪兒獨眠的呀千山君?”
牧隨隻掃了她一眼,又看了眼林夫人,似乎在提醒她,昨日“捅人”的慘烈場麵。
孟如寄立即悟了,緊接著給自己倒了杯茶:“林夫人,今日早上想吃點什麼?”
一直不動聲色的林夫人這才將茶杯放到桌上,她看了兩人一眼:“不吃了,早上留住千山君,是想給你們兩人道個歉。昨日是我的要求,提的過分了。”
此言一出,孟如寄和牧隨都對視了一眼,在彼此眼中都看到了意外。
“你們是夫妻,我不該那般提要求,所以……”林夫人微微一笑,“今日我希望你們將關係彌合了。”
孟如寄眉梢一挑:“彌合?”
牧隨心覺不妙,皺起了眉。
林夫人笑著點點頭:“對,孟姑娘之前不是也在向我尋求馭夫之法嗎?”
但聞此言,牧隨目光掃向孟如寄。
孟如寄摸了摸鼻子,有些尷尬的轉向彆的地方。
林夫人目光在兩人之間打量了片刻,笑道:“我確實也沒什麼辦法,唯一能想到的,能助你一臂之力的方法,那便是讓你們辦辦夫妻之事吧。”
此言一出,孟如寄和牧隨都是一怔。
林夫人卻說得很坦然:“左右你們也住的是一屋,擇日不如撞日,就今日吧。這……”林夫人放下了自己的茶杯,眸色變得鋒利,“是我得要求。”
音落,迷霧中的院子裡寂靜一片,就好似院中的三人都變成了來自奈河的幻影。
片刻後,是孟如寄最先反應過來,她一聲輕笑,然後看向牧隨。
“小隨,你看看,這姻緣誰都在撮合。”她語調輕鬆,帶著調笑,“怎麼辦?不辦,可是要死的。”
而牧隨在領悟之後,臉色鐵青,他看著還笑得出來的孟如寄,更是氣得深吸一口氣。
孟如寄笑眯眯的繼續道:“小隨,姐姐也沒什麼經驗,要不你多擔待?”
說著,孟如寄向牧隨伸出手去,臨到半路,她掌風卻忽然一轉方向!
電光火石間,在牧隨和林夫人都沒反應過來時,孟如寄一把擒住了林夫人的頸項,徑直將林夫人從石桌上摁倒在地。
林夫人摔在地上,似乎吃痛,眉頭皺起,她望著控住她的孟如寄,在疼痛隱去後,她神色依舊平淡冷靜:
“孟姑娘,我幫你,你為何還如此對我?”
“我是喜歡他。”孟如寄直接認了。
旁邊的牧隨聽得心頭一動。
孟如寄又接著道,“但這種事不該由彆人強迫我怎麼做。我們小隨也不喜歡。”
林夫人眉梢一挑:“那你,是要違背我的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