緩了片刻,待四肢疲乏褪去,孟如寄便感受到了丹田處傳來的一股力量——長久被無留之地規矩壓製的內丹力量。
熟悉的力量此時源源不斷的衝入孟如寄的血脈,以至於她還要想辦法去將這力量壓製。
孟如寄閉上眼,熟練又生澀的調息著,把靈力化入自己的經絡。
氣息蕩漾,呼吸吐納之間,孟如寄便找回了從前的輕盈之感,揮手間術法在指尖凝聚,再也不用被“沒錢”而束縛。
孟如寄心緒澎湃,難言激動。
但她也知道,此時最重要的不是感慨此時。
她閉上眼,尋人探識,術法展開,天地間的風也在幫她找她想找的人,但現在與之前不同,孟如寄的氣息在離開衡虛山不久之後便被這世間重重戾氣阻攔。
她想尋找牧隨的氣息推不出去,隻被局限在了這一方天地之中。
孟如寄皺眉,隻得作罷,但她轉念探到了商嵐的氣息,發現商嵐正在山下。
此前,五個護法之前分彆在做不同的事,世間的修仙門派被莫矣鏟除得差不多了,隻剩下衡虛山和另外三個門派在苦苦支撐。
之前商嵐留守衡虛山,商岩在管理衡虛山下收留難民的地方。青嬈去了麓山的仙門,小依和小布分彆守著另外兩個門派。
但之前青嬈開始執行孟如寄派遣給她的特彆任務,於是麓山便沒人守了,商岩就離開了衡虛山下,去了麓山。
守著衡虛山的商嵐便多了一個任務,要管好難民所處之地。
此時商嵐在山下,許是去看收容的難民們了。
孟如寄打算先去山下找商嵐,她回人間回得突然,還沒來得及告訴她們一聲,在人間再見麵,也不知商嵐會露出什麼樣的神色……
孟如寄這般想著,然而等她到了山下,所見到的景象,卻又與她預估得大不相同。
衡虛山下收容難民的地方……打起來了。
孟如寄從山上下來,打得一團亂麻的人們完全沒有注意到她,她隨手救了一個被修士逼在角落的小孩,這才知道這群人打起來的原因……
不是冥怪入侵,也並非莫矣施壓,僅僅是為了搶奪更大的空間……
在人神滅世的背景下,這群人打架的原因聽得孟如寄一時間不知該說什麼好。
她擺擺爛,都想直說毀滅算了……
衡虛山下收容了普通人、無路可去的散修以及……曾是名門,但如今門派已消失的名門修士。
在莫矣的恐怖手段下,這些本天差地彆的人聚集在了一起,然而人心中的“高低貴賤,尊卑有彆”並不會因為突如其來的危機而忽然消失。
尤其是高門大派中,自詡修為高深的修士,有的人既不願再去麵對擊敗了他們的恐怖冥怪,又不願放下過去的身份將自己當做真正的“難民”,他們仍舊看不上沒有靈根的普通人和散修。
他們希望在山下保持自己的“特彆”與“高貴”,但普通的人與一直都被壓在他們下麵的散修在此時卻不想再容忍他們了。
然後矛盾積壓到了今日,終於是因為一個“搶地盤”的小事,兩邊就打起來了……
本來這種打鬥,“名門”修士是很快能占得上風的,但之前他們被莫矣和冥怪修理了一頓,好一點的仙器法寶,要麼被莫矣打爛了,要麼被收走了,是以今日,他們赤手空拳對上還有仙器的散修,便也沒有討到好果子。
兩邊打了一個五五開。
孟如寄遠遠的就看見了商嵐,她在這一片混亂的群毆中左邊拉右邊攔,又不敢真的下死手去整治這群同為“修仙者”的人,因為其中還混雜著很多什麼都沒做的普通人,她怕動作大了又傷及無辜。
孟如寄看出了她的顧慮,她正在角落裡思索著辦法,忽然看見一記術法光芒破空而來。
光芒細長,像是箭羽,光芒外圍是耀眼的白色的,內裡帶著些許紅色,在末尾處,那紅色又似鳳凰尾翼散開。
孟如寄打量著這記術法,微微皺了眉頭。
她一瞬間便記起來了,她從妙妙的口中,聽過這術法光芒的描述……
這一記細長的術法仿似攜帶著摧古拉朽之勢而來,直衝地麵一個散修而去!
那散修掄著一記大錘,與地上一個“名門”修士打得最是熱鬨,眼看著這一記光芒要將那散修穿胸而過,孟如寄一抬手,像是潤物無聲的雨,輕描淡寫的就把那術法從空中消解掉了。
但術法消解之後,衝擊的力量卻化作一陣強風,將那一出打鬥的人全部轟開,摔了個四仰八叉。
這一處鬨大了,其他地方的人倒是都停了手,所有人紛紛看向空中,並沒有人發現孟如寄動手,大家都以為是空中來仙鬨出了這動靜。
孟如寄立在暗處,沒有直接現身,她也在看空中那片被駕來的雲後,到底是何方神聖。
好一番排場後,團雲散去,一個亂世中衣衫仍舊光鮮的仙君從天空中落下。
他神色倨傲,停在地上的散修壯漢旁邊,旁邊,立即有“名門”修仙者上前對他跪拜行禮,喚他:“覓垣仙君。”
緊接著不少“名門”修仙者便上前對他叩拜,似乎此人在他們自詡高貴的大派修仙者看來,身份很高。
而覓垣仙君對行禮的人甚至連點頭回應一下也沒有,他輕蔑的瞥了一眼地上的散修,目光又掃了一圈周圍的人。
“不知哪位仙友,竟能散了我的弑仙箭羽?”
他眸光冷冽,所過之處無人敢與他直視,散修們麵麵相覷,“名門”修士們見來了人撐腰,氣焰更加囂張:“就是!你們這群散修廢人,膽子倒是大了!敢對覓垣仙君動手!”
“覓垣仙君。”商嵐從人群中走上前,她簡單抱了個拳,“你身出四大門派,身份尊貴,這裡的修士們都願聽從於你,還請你勒令修士,克己守禮,如今形勢……”
“你。”覓垣仙君高傲的打斷商嵐,“商嵐護法,在本尊麵前,你行的禮便已經失禮了。”
商嵐神色一沉。
覓垣仙君一拂衣袖:“莫說你這小輩,便是你們孟山主醒了,也的尊稱我一聲仙尊。”他斜睨商嵐,“跪下。”
商嵐麵色變得難看,在她背後,衡虛山的人也紛紛將手摁在了劍柄上。
孟如寄聽到這裡,終於笑了一聲,抱著手從角落裡走了出去。
“打從我建衡虛山的那天起,我們衡虛山,便沒有跪人的這一禮。”
她開了口,聲音不大卻清晰的落在每個人的耳朵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