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雪青是個合格的尊後。
魔尊都放話說, 不準她進寢宮,那她肯定好好遵守他的旨意, 維護魔尊的尊嚴。
當天晚上, 她沒回去。
不止沒回去,她還睡得很早,頭一沾枕頭, 仿佛被人塞了迷魂藥,眼一閉就睡著。
等暗域展開時, 她自然沒看到, 暗域裡, 依然是寢宮的配置, 隻不過大紅蠟燭燃到底部,看起來一夜孤寂。
但這回,殷不惑看到了。
他環顧四周, 這是第二次,被改變暗域的形態,他走到門口, 推門而出, 在泛著冷意的夜裡, 他一步步走到偏殿。
果然,偏殿裡,溫雪青躺著睡得很舒服。
一時, 他有點恍然,就仿佛, 現世與暗域在重合。
這是以前從未出現的情況。
殷不惑蹙眉,他手一抬,暗域裡的建築, 迅速褪色,直到變成粉末般,消失在這片灰沉沉的白之中。
溫雪青睡得舒服,突然身下一空,“嘭”的一聲砸到地上。
她反應過來,肯定是殷不惑做的。
她睜開眼,從她的視角裡,一片白色的不遠處,殷不惑那雙玄色鞋子,朝她走來。
溫雪青趕緊閉上眼睛。
殷不惑在她麵前蹲下,音色森冷:“還睡?”
溫雪青立刻爬起來:“陛下。”
殷不惑瞪她。
溫雪青也不知道自己哪裡惹了他,不過打從一開始,他就是這副態度,好像也沒差。
或許,這就是鹹魚和事業狂的矛盾。
但殷不惑長得真好看啊,這麼近距離,又拿這雙漂亮的眼瞪她,她是沒有多少害怕情緒,反而有點想數他的眼睫毛。
真長啊。
她突然有點明白,他為什麼要把麵具焊在臉上,這樣姿容姣好的魔尊,威勢都沒戴麵具強。
溫雪青胡亂走神,就聽殷不惑說:“知道自己錯哪了麼?”
溫雪青:“……”
啊?
她要是回答不知道能行嗎?不行,最重要的是一個態度,所以就算不知道,也不能說不知道。
溫雪青嚴肅:“知道了。”
殷不惑看她分明就是不懂裝懂。
但是有時候,就很奇怪。
他明明也不是一個好脾氣的人,不知道最近是不是睡多了,睡好了,他竟然氣著氣著。
就不氣了。
十分莫名其妙。
殷不惑蹙起好看的眉頭,他伸出手,扯扯她臉頰,以此延續僅剩不多的耐心:“你現在是一界之後,要拿出表率,不可再如往常懶散。”
溫雪青點頭:“幾道了幾道了。”
好不容易,把臉頰從他手裡解救出來,就聽殷不惑:“你知道該怎麼做了?”
溫雪青眨眨眼。
啊,原來陛下是等她主動嗎?
這多不好意思啊,嘿嘿,但她喜歡。
她伸出手,放在殷不惑腰帶上。
殷不惑盯著她,目露不解:“你要做什麼?”
溫雪青沉默。
糟糕,理解錯了。
於是,她的手指,腰帶上刮了一下,舉起那根瑩白的手,在殷不惑麵前一晃,道:“陛下,有灰塵。”
殷不惑:“……”
伸回作惡之手,溫雪青“大”字形躺在地上,看著白色的頭頂,說:“陛下,我繼續給你講故事吧,從前有隻小貓叫小花……”
殷不惑發現,她對自己敷衍至極。
彆以為他沒聽出來,她這段時間講的故事,換湯不換藥,無趣過頭。
但他就是吃這一套。
嘖。
殷不惑也順勢躺下來,他們身下,出現一張軟硬適中的床,溫雪青尾音拖得長長的:“五朵、六朵……”
殷不惑有了困意。
像柔軟的棉花,像溫暖的火堆,包裹住他,他們。
而在這種柔軟與溫暖中,有一個點很奇怪。
他伸出手,不著痕跡地碰了碰腰帶,方才溫雪青碰他腰帶時,那細細的指尖,輕輕勾了下他的腰際。
不知為何,從剛剛麻到現在。
很奇怪的體驗,讓人不由微微口乾,但是和她認識之後,詭異的體驗多得數不清。
殷不惑覺得,這其實也沒什麼。
吧。
...
第二天,溫雪青睡了個飽。
沒人叫她,沒人吵她,舒服。
她伸了個懶腰,真想跳起來,對著這清澈明媚的天空,大喊一聲:早!
等等,天空?
她驀地睜大眼睛,她竟然在一架寬大的天輦上。
溫雪青抓抓臉頰,低頭看身上,穿戴十分整齊,有一界之後的風範。
就是不知道什麼時候穿的。
天輦上有一些金色紗幔垂落,一旁,魔尊峻拔身形,影影綽綽,他察覺他起來了,回過頭,隔著紗帳,道:“快到鳳安了。”
溫雪青低頭往下看。
天輦之下,是魔界萬裡江山,而左右,許多的魔侍。
張侍從他們儼然在列。
殷不惑還沒放棄他的江山觀光計劃。
第一站,鳳安。
鳳安是魔界最古老的據點,據說當初,九明宮的建設地點,有考慮過鳳安,但當時鳳安幾次遭受仙界突襲,留下不少臥底。
如今清除掉這些臥底,鳳安魔們各司其職,日子過得也還不錯。
城主出來恭迎魔尊。
順便瞻仰一下尊後。
殷不惑睇溫雪青,她板起臉時,還真挺像一回事。
但他竟隱隱從她無波無瀾的麵上,看出點彆的企圖——他順著她的視線,看到城主身上掛著的一個號角。
魔號。
每個城主,都會有魔號,能令魔軍為自己所用,當然,魔號分級彆,最高級彆的魔號,在殷不惑手裡。
魔界素來也有得魔號者得天下的傳聞,不儘然準確,但確實是極其重要信物。
溫雪青盯著魔號,好一會兒,才移開視線。
殷不惑一哂。
便是她,也難免追逐權力。
他自己追名逐利,不會看不起溫雪青,反而會多加讚賞,以她尊後之身份,是該多參與魔界建設。
每一個魔都要為魔界發光發熱,直到最後。
但是這般,與她先前的懶散,又十分不同,難不成,她之前的懶散是裝的?
殷不惑一邊想著,一邊把玩他的魔號。
須臾,他把魔號放在床頭,十分明顯。
她若是醉心奪權,自會取走。
魔號是認主的,她偷不走,卻可以測測,她是不是在裝模作樣。
不一會兒,溫雪青沐浴回來了。
她皮膚被熱水熏得紅紅的,嘴上帶著一抹放鬆的笑意,腳步輕快,直到走到殷不惑身邊,看殷不惑閉著眼睛,在床上小憩。
溫雪青:“睡著了?”
她沒見過魔尊午休,不過沒見過不代表沒有,可能今天正好午休了。
她觀察了會兒。
殷不惑氣息沉沉。
隨後,溫雪青看到那個魔號。
她喉嚨動了動,拿起它,端詳片刻,悄悄後退幾步。
殷不惑捏緊身下床單。
等了片刻,殷不惑突然睜開眼睛,目光筆直地投向不遠處的溫雪青。
帶著一股令人無法回避的視線。
溫雪青背對著他,肩膀一抖,似乎想要有什麼動作。
殷不惑:“轉過來。”
溫雪青緩緩轉身。
她的鼻子頂著魔號,一臉無辜地看著他。
殷不惑閉了下眼睛。
那一瞬間,他感覺自己也有點犯蠢了。
溫雪青臉上帶著諂媚的笑:“欸,這是魔號啊?我以為是玩的。”
殷不惑:“你裝的太假了。”
溫雪青:“好吧,我隻是覺得它的形狀很好玩,放在鼻子,這樣看很像犀牛,”說著,她把魔號放在頭頂,“這樣是獨角獸。”
殷不惑:“……溫雪青。”
溫雪青立刻雙手把魔號奉上。
殷不惑冷哼。
接著,她拿起一個枕頭,夾在腋下,畢恭畢敬地後退。
殷不惑剛收起魔號:“乾什麼去?”
溫雪青:“呃,我出去睡?”
她還記得,殷不惑不讓她睡寢宮。
彆的不說,這種關乎睡覺的大事,列在她人生第一位。
殷不惑臉色一沉:“你這樣出去,被鳳安城主府的知道了,會怎麼看?”
溫雪青僵了僵。
就這麼看啊,魔尊私事,他們也管不著吧。
何況,因為暗域的存在,整個城主府都搬空了,彆人也沒機會看到。
但溫雪青還沒說什麼呢,殷不惑:“過來。”
溫雪青:“哦。”
她一開始小步走過去,後來突的邁開腳步,定著殷不惑麵前。
她打量著他,該不會,他想讓他們一起睡吧?
噫。
溫雪青看了殷不惑一眼,眼神怪怪的,讓殷不惑都想把她抓來問為什麼。
想就做了。
殷不惑問:“你想什麼?”
溫雪青:“我在想我對陛下的感情,濤濤不絕……”
殷不惑毫不猶豫,用枕頭蓋上溫雪青的臉。
第一站巡遊結束後,鳳安城主與魔民,站在城下,恭送魔尊和尊後離去。
城主撫著胡須,對幕僚道:“陛下真是變了。”
幕僚:“依城主大人看,怎麼變了?”
城主:“說不上來,不像以前那樣,渾身都是殺伐氣息,等閒不能近身。”
幕僚:“這個確實,娶了尊後肯定有所改變,這個尊後氣度也十分不凡,能入陛下眼的,絕對是個奇才。”
其餘人附和:“是啊是啊。”
雖然他們隻有來的時候,和走的時候,才見過尊後。
但能降服陛下的,肯定是蓋世人物。
而此時,溫雪青趴在天輦上,從上往下看,眼睛和裝了星星似的,是不是“哇”幾聲。
真的是大好河山。
她難得沒有睡覺,惹得殷不惑都看了她幾眼。
末了,溫雪青實則忍不住,看著殷不惑:“看啊,這是朕……”
殷不惑一瞬坐直身體,毫無情緒:“閉嘴。”
溫雪青:“……”
他怎麼知道她要說什麼?
這話不說,她真的難受死了。
唉,可憐的尊後縮到被子裡,決定不管魔尊。
...
一路下來,魔界七大城四大域,全都走了個遍。
溫雪青除了好好體驗一下,魔氣不同對自己仙體的影響外,其餘的印象不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