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雪青依然沒來。
攬月的心已經死過幾回,眼眶仍忍不住一紅,他死死拽著包裹,朝陰琅跪下,磕了一個響頭。
陰琅走到一旁去,留空間他們三兄弟敘舊。
攬月要朝追風跪下。
追風攔住他。
自小護著的弟弟,出了這種事,追風憔悴些許,下頜也長出胡渣,他痛心:“攬月,你當真糊塗啊!你怎麼敢的!”
最開始,攬月很害怕被追風這麼罵,現下才發現,追風會罵自己,是責之切,是為自己好。
是他太傻了。
他看向逐水,逐水目中也難免難過,道:“到了外頭,好好生活。”
攬月忍著表情,朝逐水說:“二哥,我和大哥,有些關於主子的事沒說,我和大哥去那邊。”
逐水背著手,看他們走遠。
追風不解:“什麼主子的事?”
攬月死死拽著追風的袖子,壓著聲音:“大哥,小心二哥。”
追風:“你這話何解?”
攬月言簡意賅,講了自己去找逐水,逐水說要頂替他,結果他自己頭腦一熱,承認了這回事。
不等追風做何評價,攬月又說:“我越想二哥當時說的話,越覺得蹊蹺,他好像就知道我在想什麼,我想要什麼,所以,說了什麼。”
“我中計了。”
追風:“這不能吧。”
嘴上這麼說,他也想起之前,逐水從陰雪青房間出來。
那麼巧,他當時就在屋外。
但他不願懷疑兄弟。
攬月又說:“而且,事發後,隻有你跟我求情,二哥半點不把我放在心裡,我也是看透了,他原來心計如此深重。”
“大哥,我走了後,你一定要小心二哥。”
逐水沒跟陰琅求情,追風確實也注意到了,逐水的性子,溫和端方,不至於這般冷漠。
攬月怕他不信,用力拽住他的手:“大哥!”
追風回過神:“好,我知道了。”
最終,追風和逐水,站在浩瀚山上,看陰琅操縱木板,帶著攬月走遠。
攬月一步三回頭,分外不舍。
直到他們身形消失,追風才覺出嘴中苦澀,他消化完攬月提供的消息,看著逐水時,總覺得哪裡不對。
逐水看著他,一笑:“大哥,三弟對你說什麼了麼?”
追風:“……”
他很敏銳。
逐水又說:“這件事,是三弟錯了,他不該隨意動主子的傀儡,陰元征是主子的未婚夫,因他受如此傷害,主子又該如何獨善其身?”
他看向追風:“還好大哥不像三弟糊塗。”
追風麵色一青,這是他們朝夕相處,沒有血緣關係,勝有血緣關係的人,他當真這麼無情麼?
追風:“你為何不為他求情?”
逐水笑了笑,沒說什麼。
追風咬住後槽牙,他好像第一次認識逐水。
...
攬月走了後,山上一下子安靜不少。
三人的房中,攬月的床鋪還沒有收拾,保留得好好的,他喜歡坐在窗邊,溫習傀術,此時,那處地方也沒再有人。
追風有時候總會恍惚一下,他雖然不喜歡逐水跟自己爭主子,可是,他從未想過把攬月趕出去。
然而,沉浸在難過裡的,好像隻有他。
逐水每日該做什麼就做什麼。
追風越想攬月的話,越覺有道理。。
逐水這種性子,怎麼會為攬月頂替罪名?追風心裡裝著事,沒太留意手上。
陰雪青的聲音淡淡的,道:“追風,你這裡弄錯了。”
追風回過神,道:“是。”
見他實在心不在焉,陰雪青說:“今日先這樣。”
追風放下傀線,突然問:“主子,會想攬月麼?”
陰雪青點了下頭。
她有時候會想起攬月,少年那清澈的眼眸,羞紅的麵頰,緊張的呼吸,那是她迄今為止,體會不到的情緒。
得她回複,追風為攬月惋惜,說:“我也想他。不知道他在外頭會不會受苦受累。”
陰雪青:“總不會餓著的。”
他有手有腳,五年的培養,陰家已仁至義儘。
追風又說:“隻是看逐水卻不想他。”
陰雪青:“嗯?”
追風:“雖則攬月犯了大錯,但我們自小一起長大,逐水卻不曾向陰大人為攬月求情。”
陰雪青:“……”
她緩緩說:“他求情了。”
追風一愣。
陰雪青:“他同我求情了。”
追風這才明白,是自己一葉障目,逐水其實和陰雪青求情過!他問過逐水,逐水笑而不答,是不是對他失望了呢?
刹那,追風麵紅耳赤,隻恨自己先入為主,以為逐水當真無情。
陰雪青挪開視線。
她突的覺得,這三人之中,隻有逐水做事才算可靠。
追風明麵上維護兄弟,卻不夠仔細,攬月更不用說,完全忘記身份,動用她的傀儡,險些釀成大禍。
而逐水,他的話最少,做的事也最多。
攬月一輩子也不知道,即使那天他不站出來,那傷人的傀儡,也算不到陰雪青頭上。
這是逐水的功勞。
陰雪青對追風說:“你今日學到這裡吧,把逐水叫來。”
追風難掩羞愧,道:“是,主子。”
她在屋內製作傀儡,過了半個多時辰,才發現,逐水沒來。
很少在叫傀伴時,傀伴會超過片刻的時間不來。
她推開門,想叫追風,不遠處,追風和逐水一前一後走來,追風數落逐水:“遇到這種事,就利落一點,你這般會叫人占便宜。”
逐水在整理袖口,俊臉上十分認真,聽著追風教誨。
二人見到陰雪青,忙說:“主子,對不住,我們來遲了。”
陰雪青頷首,走進屋內。
逐水跟上。
陰雪青看了眼逐水。
逐水目露疑惑。
陰雪青:“怎麼這麼晚。”
這是第一次,陰雪青主動問起緣由,逐水手指微動,垂著眼睫,道:“主子,我有事耽擱了,下次注意。”
沉默了會兒。
陰雪青又問:“去做什麼了?”
也是第一次,好奇他做了什麼。
逐水嘴角輕輕一提,幾乎不著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