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2章走出
本來準備睡覺了, 虞惜卻接到了江初意的電話,她抓了手機跑到窗邊接聽。
“明天一塊兒去聚餐?一個人過周末好無聊啊——”她嚷嚷。
“恐怕不行。”虞惜歎氣,“社畜打工人在出差。”
“那你比我還慘。”她瞬間活躍起來, 覺得在她身上找補到了一些滿足感,扯著她聊了一些瑣事。
她是個話嘮,聊起來就沒完沒了。
虞惜說著說著回頭去看沈述, 卻發現沈述也在看她。
“……”
“怎麼了,你怎麼不說話了?”江初意在那頭嚷嚷。
沈述走過來, 從她手裡抽過手機:“不好意思,江小姐, 借你朋友一會兒。”
江初意愣住,顯然, 聽出了沈述的聲音:“……沒,沒事兒的,你們玩吧, 我先掛了,不打擾你們了。”
虞惜遮住臉。
玩?玩什麼?這個損友!
沈述把掛斷的電話遞還給她。
虞惜默默接過,趴回了床上:“你這樣會讓人家誤會的。”
“誤會什麼?”
“人家會以為我們在搞什麼顏色遊戲。”她雙腳翹起, 趴在那邊晃了晃,潔白的腳丫在空中交錯, 挺愜意的。
但似乎又有那麼幾分無奈,一種對於自己晚節不保的無奈和認命。
他順了順她柔軟蓬鬆的發絲, 忽然湊近了,寬闊的胸膛抵著她說:“顏色遊戲?哪種顏色遊戲?你跟我詳細說說。”
她臉紅了,雙手被他握在手裡,人被他圈在懷裡,動彈不得, 隻能仰著脖子側過頭望他。
沈述的眼睛裡都是笑意,揶揄她的那種笑意。
她甩了甩腦袋,努力掙開他的禁錮。
奈何手裡的力道實在和他不成正比。她掙紮了會兒就放棄了:“沈述,你混蛋!”
他非常紳士地問她:“想要我放開你?”
她瞪著他。
他好整以暇的:“那你求我。我這個人很好說話的,你求我我肯定放開你。”
“求你。”她囁嚅著,聲音清甜,眼眸明亮而清澈,讓人一顆心都忍不住要軟下去。
他唇邊浮起淡淡的笑意:“再來一聲。”
“求你。”
“求誰?”
她紅著臉:“老公。”
他這大發慈悲放開了她。同一時間,她滾到了角落裡,把自己裹在被單裡。
沈述戴上眼鏡,拿過床頭櫃上的文件看起來。
虞惜蹲在床尾看了他會兒,發現他真是很認真在看文件,沒有打算搭理她的意思了,她又有些微妙的失落,爬過去推推他。
“乾嘛?”他瞟她一眼,“找不自在啊?”
“你來我這兒看文件的?”看文件來她這兒乾嘛?裝模作樣的男人!
“你不是不想跟我玩嗎?”他微抬眉梢,把個意味不明、曖昧不清玩到了極點。
虞惜莫名被他看得臉燒:“那你也可以陪陪我嘛。”
他又笑了。
“笑什麼?”她質問。
她當然知道他在笑什麼。
“不笑不笑。”沈述好脾氣地收起了文件,拍拍身邊的位置,示意她過去。
她這才挪了過去。
剛一靠近就被他鎖在了懷裡,他掰正她的臉頰:“想跟我玩就直說,不用不好意思。”
“我才沒有。我隻是覺得,你杵在旁邊我睡不好。”
“還怪我?”他語氣稀奇。
“不跟你鬨了,我要睡覺了。”她作勢翻轉過去。
很難得的,沈述沒有鬨她。
她一個人側著在那邊躺了會兒,他也沒有過來理她,她心裡空落落的,又覺得挺不可思議,忍不住轉回去。
誰知沈述就躺在她身後,看到她轉回來就把燈給關了。
室內瞬間昏暗下來,感官被放大了無數倍。
等眼睛適應了黑暗,她才看清他黑暗裡的模樣。
兩個人,都側睡著望著對方,眼神在黑暗裡交織。很難得的,沒有什麼情.欲糾葛,隻有安寧的心境。
虞惜想了想問他:“沈述。”
他應一聲:“嗯。”
她又喊:“沈述。”
他笑了:“有話就說,這是乾嘛?”
虞惜:“就是想喊喊你。”
他笑了,拉過她的手,和她相扣著握在一起。
虞惜低頭看一看,他們是緊密相連的,就像兩把同心鎖,彼此不分彼此。
往後餘生,都要在一起。
她忽然就很有傾訴的欲望:“沈述,你跟我說說你的事情唄。”
沈述:“好啊,你想聽什麼?”
他看上去沒有一點的不樂意。
也對,他本來就是個很坦蕩的人,他不是個喜歡藏著掖著的人。
虞惜想了想問道:“說說你小時候的事情,還有你家裡的事情,你上學時候的事情。反正,你都跟我說說嘛。”
沈述:“我家裡的事情你應該都知道了。我爸爸和我媽媽感情挺好的,我爸那個人比較嚴肅古板,不過,我媽挺有情趣的,知道怎麼樣拿捏他。”他說到這裡笑了一下。
虞惜一開始不明白他為什麼笑,很快就反應過來了。
她哼了一聲:“你這樣拿捏我,是學的你媽媽嗎?”
他淡淡地看她:“我不需要學誰,我無師自通。”
虞惜:“……”
沈述不開玩笑了,繼續說:“我小時候朋友挺多的,經常一幫小子聚在一起玩。我那會兒喜歡去後海,我水性特彆好,一個猛子紮下去淺的地方能到底。不過我媽覺得這太危險,老拿這事兒說教我,有一次玩得狠了,腳抽筋差點沉下去,她非要拿藤條抽我。”
虞惜咯咯笑個不停:“你也有被人說道的時候。”
沈述:“不然呢?你覺得我是什麼樣的人?”
虞惜仰頭想了想,說:“大佬,很厲害很厲害那種人,隻有你訓彆人你說道彆人的份兒。”沒想到他也有被人說的時候。
這讓她覺得他又親切了些。
沈述剜她一眼,輕飄飄說:“真這麼牛逼還被你天天管著不能抽煙?”
她笑:“我這也是為了你好啊。”
沈述哂笑:“我真的謝謝你了。”
難得看他吃癟,虞惜在黑暗裡樂得不行。
“差不多可以了。”沈述語氣危險,“老笑話我是個什麼事兒?”
“不笑不笑。”
“那你嘴角還一個勁兒往上揚是幾個意思?”他點點她唇角。
她忙收住,奈何演技不行,怎麼收都收不住。
沈述:“行了,真夠假的。”
她憋不住笑了出來。
沈述:“……”
虞惜:“這可是你讓我笑的。”
沈述無話可說。
翌日,虞惜起早和柏雅一道去峰會。到的時候,會場已經擠滿了人,她看到不少活躍在國際商界政壇的風雲人物,演講的更是某國總統,便知道這次論壇非同小可。
她坐在人群裡,不覺有幾分緊張。
等演講的結束,她看到江鬱白上台,忙跟過去在一旁坐了。
上去前很緊張,可真的上台後也就那樣,他說一句,她翻譯一句,後來越來越鎮定越來越遊刃有餘。
離開時她接到沈述的短信:[寶貝真厲害。]
虞惜捏著手機看了會兒,這麼簡單的一句話,卻看得她心花怒放。
她覺得自己這會兒的表情肯定很傻,想到還是在會場,忙收攏表情四處張望。發現沒人注意到她,才敢放肆地又偷樂。
沈述和她的行程不同,還有半個小時才結束,她就在會客區等他,不時看一下手機,數著時間。
江鬱白就坐在她旁邊,將她這一連串行為都收入眼底。
“虞惜。”他溫聲喊她。
虞惜回神,忙收起手機看過來。
“剛剛翻譯得很好,隻是,有些地方還是有點問題,我跟你說一下。”他對她招招手。
虞惜看了眼旁邊的柏雅和其他職員,還是挪過去,在他旁邊坐了。
在工作時候,他就是她的上司和領導,她理應聽他的。
“finance在這裡,你不應該直接這麼翻譯……這個得結合當時的語境,其實我著重想要提到的是……”
不過,江鬱白這麼多年沒有碰翻譯這一塊,沒想到說起專業的內容時還是這麼精準,倒是讓她刮目相看。而且,他點出的不是她具體的翻譯內容有問題,而是她對於他說的話的理解問題。
這確實是她的短板,畢竟她以前不是做這個的。
她是個好學的人,不知不覺就沉浸進去。
沈述過來時,看到的就是這一幕。
陽光從窗外灑進,將兩人依偎著的身影定格在一片朦朧的光影中,挨得太近了,有種難言的親密和和諧。
這讓他想起過去兩人相處的歲月,是不是也如此刻他看到的這樣?
沈述一顆心往下墜,像是綁著沉重的石頭,一直一直往下墜,沉甸甸的極為壓抑。
不過,他沒打斷,出於禮貌還是站在門外靜靜等著,直到柏雅看到他站起來:“沈述?”她笑著過去,“沈先生的演講結束了?瞧你一臉淡定,一點都不緊張?這次來的重要人物可不少。”
虞惜心裡突了一下,下意識站起來,和江鬱白保持距離。
沈述收起了紛亂的思緒,麵色如常地和柏雅打了聲招呼:“和往年一樣,不過是吹噓大會。有什麼好緊張的?”
兩人言笑晏晏,談笑自若,說的內容大涉及專業,虞惜不大聽得懂。
那一刻,好像有一條線,將她劃分到了沈述的另一邊。
好像他們才是一個世界的人,是可以並肩作戰的夥伴。而她,隻是一個初出茅廬、無法融入他工作中的局外人。
虞惜握緊了手裡的筆,沒再吭聲。
她的反常舉動全部落入江鬱白眼底,心裡說不清是什麼滋味。
以前,她隻會因為自己而產生這麼大的情緒波動。
他站起來,再沒心情搞這些小動作,過去和沈述打了個招呼,轉身離開了會客室。
柏雅也對他們點點頭,離開了。
沈述的目光落在她失魂落魄的臉上,稍一思量,便明白過來。
“你不會生氣了吧?”他走過去俯下身,拉著她的手。
虞惜搖搖頭,垂著眼說:“隻是覺得,你和柏總才是一路人,我真的太渺小了。”
沈述:“怎麼會呢?不知道為什麼會讓你有這種感覺,我……”
他實在看不得她這副失落的樣子,情急下脫口而出,“對不起,我……我隻是看到你和江鬱白在一起,我心裡有點不舒服,走神了。你知道的,我跟柏雅是同學,認識十幾年了,我怎麼可能會喜歡她呢?”
虞惜抬起頭望向他,搖搖頭:“我當然知道你跟她沒什麼。我隻是……我隻是覺得,我真的不夠好。”
沈述在她麵前蹲下來,雙手握著她的手,眉眼柔和,盯著她失落懊喪的臉,心裡的懊喪隻比她多一萬倍:“你彆這樣,我寧願你罵我。”
虞惜抿著唇,又搖了搖頭,聲音諾諾的:“我罵你乾嘛?是我自己的問題。”
沈述已經很努力地幫她走出來了,可她像是被關在罩子裡的人,關得久了,久而久之也走不出罩子了。
這麼多年過去,她悲哀地發現自己好像已經長成了這樣。
很難很難改變。
從來沒這麼自我厭棄過。
工作一般,性格平庸,出身更是一個汙點……好像沒有什麼特彆值得稱道的地方。
“我會辭職的。”她站起來,說出了自己的決定。
他介意江鬱白,哪怕嘴裡裝大度,其實心裡還是很介意,剛剛那一刻她就看出來了。
她也不想因著工作這一層原因而總是受製於人,跟江鬱白還有什麼牽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