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三更合一】 三人可成行,殺機如影至……(2 / 2)

拐個軍師接招賢令 Sherlor 24263 字 4個月前

手上的小小的血跡和膿水令城門守忍不住想拔劍。

“破了……我會不會也變成他那樣?放我下去,錢我不要了——”

“你這碎女子,彆不識好歹!”

城門守看車夫上前,進車廂一個手刀將女人打暈。

他心有餘悸:還好還好,沒有讓人跑出來。

桑冉狗腿地湊過去,他很有分寸地停在稍遠處,悄聲低語:

“城門守,您看這個……我可能要埋兩個人了——您彆聲張,這疫隻要不沾上膿血就不會傳上——您看齊使住處,近來不也無事發生嗎?”

城門守手腳發軟,疫即死病,沒有貿然沾上真的太幸運了。

他連忙呼喊守衛,讓他們收戈。

“放、放行,速速放行——”

起先城門守那不可一世的鏗鏘氣勢,此刻連發號施令都破了音。

……

馬車向大梁城外的偏僻位置駛去,等入山間門林地,車廂內外在靜默中爆出一團歡聲笑語。

“桑冉,有朝一日你不做梓人,伶人也適合你。”

“哈,昭昭,最後那出你簡直神來之筆。”

“喂,你倆……能不能不要兒戲?逃亡不是遊玩,你們的戲演得太誇張了。”

秦昭扶著孫臏坐起,給他遞上沾濕的布,好將天花妝擦洗乾淨。

“得了吧,孫臏,趕緊把自己收拾得能見人。冉可不想等會策馬,一回頭見你,被惡心得墜下馬去。”

桑冉笑道。

天色漸晚,即使早已摸黑踩點熟悉過這邊,他駕車依然謹慎。

“不誇張些怎麼唬人?你呀,沒在庶人堆裡混過,越誇張他們就越害怕,一害怕就離深信不疑不遠了。”

“那便謝謝桑先生為臏上課,試問要揖還是要拜?”

“噫,冉可承受不起。我們到了,準備下車。”

馬車停下。

保險起見,製定計劃後孫臏就提議,出城時乘坐的馬車是必須舍棄的,用來迷惑追兵。

桑冉雖覺的誇張,但沒有反對。畢竟龐涓為人,孫臏最清楚,謹慎些沒有壞處。

馬車的方向是往齊國去的,而他們真正的去向是秦國。

一方奔向富足,一方去往窮苦。

桑冉在樹林裡牽來兩匹駿馬,一會他們要騎馬離開。

馬車就讓它自行向齊國跑吧——反正都是老叔留給桑冉的,丟了也……其實換成錢的話,還是挺心疼的。

“昭昭,你真的會騎馬嗎?”

桑冉馴導馬匹跪臥在地。他將孫臏抱上馬,再讓它起來,最後再翻身而上與孫臏同騎。

畢竟某傷殘人士需要特彆照顧,但他更擔心同行的秦昭。

“雖然很久沒有騎過了,但我的身體一定記得。軟馬鞍……隻是沒馬蹬而已——桑冉、先生,我這問題不大。”

說完,秦昭順利爬上馬,牽引韁繩走了兩步。

在外婆家馬場長大的記憶正複蘇著。不一會兒,她的身體似乎就重新找到了和坐騎溝通、駕馭它的技巧。

秦昭輕輕吹了個口哨。騎馬有種不可形容的暢快感,怪不得後世依舊那麼多人喜愛它。

看她上手高興的樣子,桑冉和孫臏也放下心來。

“跟緊桑冉。昭,夜已黑了,路不好走。”

“放心啦,我們又不疾行。孫臏你能不能彆那麼操心,從大梁‘逃’出來,就開懷些。”

“為杜絕被報複的可能……桑冉,韁繩在你手裡,我不會反駁你的話。”

“哎呀,我的心思這就被拆穿啦?真可惜呢,昭昭,我這十裡路上可不能摔著他。”

“那臏還真要多謝你費心,桑冉。”

……

秦昭策馬已經領先了他們一小段。她回頭,看著孫臏和桑冉說說鬨鬨,內心無比滿足和歡快。

頭頂上是亙古不變的星空。

北鬥七星化作大熊座的尾巴,一直繞著小熊座尾巴的尖端旋轉——那是北天星座裡最亮、最恒定的星,它是北極星。

“你們不要鬨,快些走吧。我們雇傭的馬車停在十裡外呢,你們就不想早些在車廂裡休息嗎?”

秦昭驅馬繞著兩位青年轉了幾圈,敦促他們稍微快些。

縱使腳下的土地會從滄海變遷成桑田。

隻要有協同前行的夥伴,秦國不遠。

哪裡都不遠。

*

一路風餐露宿,山水兼程緊趕慢趕,拚著快要散架的身子骨,一行仨人終於快抵達秦國的邊境。

看到遠處地平線上的關隘,秦昭感動得快要掉下淚來。

她終於知道,為什麼曆史上的孫臏不去秦國了,為什麼她認識的孫臏對去秦這麼抗拒——

絕不是因為秦窮,絕不是因為複仇不便,純粹是路太遠了!

秦昭相信,就算是曆史上的孫臏,逃魏前若是聽到嬴渠梁的《招賢令》,應該也是動過心的。

但殘損的軀體支持不了長途跋涉的損耗,去齊永遠是最佳選擇。

三人的馬車停靠在路邊,道旁不遠是一塊空地,他們決定在此修整片刻,再入秦關。

孫臏被桑冉抱上輪椅,秦昭推著他到空地上放鬆一下。

這一路真要感謝桑冉,如果沒有他的存在,秦昭一人帶著孫臏恐怕連魏國國境都出不去。

他會偽造通關牒櫝,能在各處驛站更換到馬匹,還能打獵燒烤……秦昭願稱桑冉就是濟世神。

一路西進,秦國風光與各地對比,區彆異常明顯。

它的山水草木似乎都帶著一種粗獷和硬朗。仿佛隻為生存,不需要虛的花架子。

秦昭躺在草坪上,酸痛的身子在自然的撫慰下恢複能量。

孫臏在旁邊坐著輪椅吹著風。桑冉拿著她的打火機,準備搭個簡單的烤架和地灶後生火——是時候填飽肚子了。

四周好靜啊,靜到疲憊的人無法進入夢鄉。

秦昭本準備躺草上小憩會兒的,不知為何難以調動困頓,仿佛身體一直處在緊張狀態似的。

帶著困惑坐起身,秦昭本要跟孫臏搭話,一見他麵色凝重就沒有貿然開口。

她的視線掃向桑冉,發現這人看似在削木棍,實則像在走神。

“桑冉,昭一路上都在念叨想吃‘野味’,你要不去‘獵’上幾隻‘飛鳥’回來?”

孫臏撚斷一根新鮮的草梗,突發奇想,隨意地向桑冉提議。

等等,我什麼時候說過這話?我怎麼不知道?

秦昭滿頭霧水。

“嗨,‘飛鳥’多小呀,沒肉沒吃頭,等冉給她抓幾隻‘走獸’,保準讓昭昭高高興興呢。”

桑冉提起削尖的木棍,笑著伸伸懶腰,與孫臏視線交彙後,提步鑽進馬車旁的樹林。

飛鳥?走獸?打獵?

先生和桑冉在打什麼啞迷呢?

被問號淹沒的秦昭頓時有些不知所措。

“昭,能來我這嗎?”

孫臏笑著對她伸出手。

秦昭被他慢慢拉過去,盤坐在孫臏膝蓋前。

他輕輕捧起她的臉,帶著她立起身子,眼裡一片細碎的星辰。

秦昭似乎在裡麵看到春水與桃花,繾綣與明媚。

心臟可恥地開始變成細密的撲通旋律,臉頰升溫似著了火一般。

“昭,害怕的話,就閉上眼——”

她從未見過他如此溫情的笑,簡直和夢中幻像無二差彆。

為什麼……要害怕?

先生是在……安慰我?

思維摸不到頭緒,無法延展開來。

秦昭聽從孫臏的指示,輕輕闔上眼簾。

她不再能看見。

秦昭關閉目視世界的瞬間門,孫臏眼中的流光便轉成冷鋒的寒銳。

那是殺意。

咻——

羽箭向秦昭射來。

·027·

須臾間門,秦昭被孫臏猛地壓下身子。

她緊貼在他的腿側,除了他緊繃的肌肉和乾冽的氣息外,她還聽到迅捷的破空聲。

孫臏大幅度地側轉軀體。

箭矢刺入他身後輪椅的背板,箭尖沒入。

——箭鋒所指處,正是先前秦昭心臟所在。

“害怕就閉上眼,昭。”

同樣一句話,此刻他的聲音冷到像是結了冰。

秦昭卻反常地睜開眼。

她看見孫臏迅速拔出箭矢,她聽到身後有惡意的刀鋒,她感受到箭矢順著先生的臂膀刺出。

冷兵器刺進□□,血管被破開,血液噴湧出來……

天上下起了紅雨——

第二箭刺出,隨雨滴落地的,是人體倒地之聲。

秦昭呼吸急促,身體不聽使喚,大腦格外清醒。

路上沒有碰到的攔截,原來皆在終點處等待……龐涓這是要讓他們斃命於生路前一寸,殺人誅心。

劫殺還在繼續。

拚命扭轉身子,秦昭撲到一邊,給孫臏讓開空間門。

她知道這會兒自己幫不了任何忙,能做到不添亂就是最好。

屍體就落在孫臏腳邊。他抄起了那人掉地的短劍,架住了又一位劫殺者刺來的劍。

單純的力量博弈,野蠻又危險。

青銅與青銅撞擊出的錚鳴令秦昭暈眩。

她看到有賊人繞後,蓄勢接近,欲要發動突襲。

頃刻間門,秦昭爬向屍體,取下他背上的木弓,狠狠地抽向和孫臏短兵相接的刺客。

“先生,後麵!”

弓弦絆住那人的腳,秦昭使出全身力氣,去撼動那座高山,終令他下盤不穩,壓劍的力道鬆懈。

孫臏抓住機會,滑劍一讓,劍鋒直斷那人頸項。眨眼劍軌一轉,直直刺向身後。

劍入骨肉。

偷襲人猙笑,血沫從齒間門淅出。他緊緊抱住收割他生命的凶器,拖拽著向後猛退。

孫臏連人帶輪椅被刺客死前的爆發拖動好幾步,他幾乎快被人通過劍從輪椅上提起來。

瞬息取舍,孫臏放手。

刺客抱著劍跌進草從,絕了氣息。

還沒鬆口氣,秦昭便看見孫臏前方的高草中竄出一道黑影,森然的劍鋒直衝向他。

孫臏手中已經沒有任何武器,掉落在地的短劍離他太遠。

——似是必死之局。

秦昭不知哪來的力氣,她驅動腿,快跑過去,將孫臏牢牢罩在身下。

電光火石見,她看到他無從自控的表情,突然間門什麼都不怕了。

秦昭閉上眼。

砰——

“打掃戰場,彆留一個活口,我要將這些魏狗的頭顱一顆不少地給對麵送過去。記住,少一顆都不行。”

秦昭聽見一個粗獷的男聲。

就像秦國的山水草木那樣,它是硬氣的,質樸的,也是令人心安的。

“唯。上將軍,保證一個不落。”

軍士散開,打掃戰場。

秦腔不似中原腹地上的語言那樣,沒有溫潤如水,實在得擲地有聲。

她緩緩從輪椅上移開,轉過身子。

黑色衣袍的將軍沒有掛甲,典型的秦人樣貌,身姿偉岸。他正將一擊射殺刺客的弓扔給扈從。

秦昭這才看見,箭矢從最後的偷襲者背後沒入,箭尖從他胸口穿出。

——何等霸道的武力!

“你這女子不錯,有咱們秦人的風骨。就是太水、太柔了些,跟那不中用的花一樣。咱秦國的女人,給她一把小刀,都能把人切下一段。”

將軍沒什麼架子,像老朋友見麵似的,扶著腰上的佩劍大步走過來。

他盯著秦昭瞧了半晌,終是開懷地調侃起她來。

秦昭額頭滴下並不存在的汗滴。

秦國的女人,有這麼彪悍嗎?好像、好像還挺不錯?

不必要女人溫順,不必要女人悅人。

如此看來,秦國的女人在曆史規則的束縛裡,能更大限度地做自己,是件幸運的事。

“身手膽識皆上等。可惜,可惜。”

黑袍將軍目光落在孫臏身上,不著過多言語。

“人生曆練而已。可惜,亦不可惜。”

孫臏坐在輪椅上,雙手交疊前推,泰然處之。

“臏攜昭,謝秦國上將軍公子虔搭救。請恕臏殘損之軀,無法起身行禮。”

原來他就是贏虔,秦國新君嬴渠梁的兄長。

秦昭連忙站直,和孫臏一齊行禮。

“嗨,既知我贏虔之名,應知我不喜這等虛禮。搭救算不上,即使我不出手,你也能製服這歹人,隻是多少受點傷罷了。”

“將軍恩情值得臏禮拜——若臏受傷,有人會心傷,此乃臏之不欲也。”

贏虔不耐地擺手。

“毋要如此說話,虔多在軍中,不喜文官這套。諸位可是來我秦國應我國君《招賢令》的?”

不等他們作答,贏虔審視孫臏,意味深長地笑道。

“我秦國求賢,不是窮人買糧,不論優劣隻求飽腹……我秦國,並非來者不拒,是個人都要的。”

秦昭知道,孫臏的樣貌入世定會遭人誤會,卻不想這麼快就人被挑明。

她欲要上前辯解,孫臏卻拉住了她。

青年坐在輪椅上,拂袖端坐,背脊筆直。

“臏亦然——不是什麼樣的國君,都值得臏輔佐的。”

贏虔開懷大笑。

這個青年一身脾氣,卻比那些個鼻孔望天隻讀聖賢書的無聊子弟,要來得對他胃口!

……

桑冉和秦昭他們彙合,身上也是一身血跡。

後麵,有秦軍士從林中抬出五六具屍體,皆被一根木棍洞穿咽喉斃命。

鑒於他們來秦國是為《求賢令》,贏虔護送他們去到櫟陽,給他們指路專為賢士們修築的招賢館後便離開了。

秦昭他們沒去館內,反而自費找了家旅店下榻。

桑冉去停馬車,秦昭推著孫臏準備回房。

恍惚間門,她似乎聽見有人在叫她的名字。

“昭,是你嗎?”

秦昭抬頭,樓梯上素袍的青年正衝她招手。

孫臏有些意外,她竟在秦國有故交。

“鞅?”

孫臏挑眉。

他聽見她這樣叫那人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