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秦·招賢 士子怒,衛鞅危。(2 / 2)

景監舒心,也不敢多聽,俯身徐徐退下,依舊守在殿外。

秦伯默默站在暗處,等大殿光線暗下來,他又儘責地為國君添油點燈。

誰能想到,這一次暢談,竟持續了數日之久。

……

秦國上大夫甘龍府邸。

左司空杜摯風風火火地疾跑而來,嘴裡不停地喊著“上大夫,不好了”。

簡亭中閉目的甘龍睨了眼捂著胸口喘氣的中年男人,歎了口氣後又閉上眼。

“上大夫好得很,左司空勿要傳謠……且看看你這模樣,哪裡還有半點司空的形影?丟人!”

“上、上大夫教訓的是,是杜摯不穩重了。”

杜摯喘過氣,站直揖身行禮。

端正不過片刻,又急切走形起來,

“可是上大夫啊,真發生不得了的事了,我才如此慌忙——”

“大丈夫遇事應如山嶽,風來不傾,水來不驚。爾等這般,簡直不堪教化。說說吧,倒底什麼事。”

“我的甘龍先生啊,國君正在單獨會麵一個士子,已經徹夜暢談好幾天了,那個內吏景監一直在殿外守著,瞌睡都在台階上打的……我這是從給國君送膳食的宮婢那聽來的,保真!”

甘龍睜開眼,思慮片刻後卻是一聲嗬斥:“大膽杜摯,竟敢在國君宮中安插眼線,有違君臣之禮,簡直大逆不道!”

杜摯被這一嗬差點跪下,忙解釋:“沒有的,上大夫,杜摯小小做大夫一個,哪敢啊——剛從宮裡回來,聽到到送朝食的婢子們閒聊的。”

“國君想找個士子聊聊國勢天下,未有不妥之處,吾等臣子何必驚慌?”

“可要是兩個人伏案夜談、徹夜不眠、通宵達旦、持續數日呢?上大夫啊,現在國君強國之心彌堅,我等老臣理應扶持,但這強國若要拿我們開頭呢?”

“杜摯司空,招賢令可是朝臣一致通過的。國君隻是見了個士子,秦國還沒有變天,何需自亂陣腳。”

“甘龍大夫啊,我這心裡實在不安——我總覺著國君相談的士子,真會令秦國變天,先前那批子弟幾乎全進了軍營……秦國該強,但不能脫離掌控啊。”

甘龍巋然不動,又閉上眼。

靜默令杜摯有些失落和不甘。須臾過際,甘龍還是給了他提點。

“招賢館,列國士子。”

“謝過上大夫!”

杜摯腦中閃念,當即明了此間的關係。

“穩妥些,彆犯蠢。”

“杜摯省得。”

左司空匆匆而來,又匆匆而去。

上大夫坐在庭院中,頭上鬆枝搖晃。

——起風了。

*

景監失禮闖入秦君宮殿,被秦伯出手攔下。

情急之下,他不免在這位國君忠仆手下走了幾招,以急事述之,才被秦伯將雙手扼於背後,壓著進了內殿。

國君與衛鞅正商談完,疲憊不顯,隻一身暢快。

他們執手盟誓,青山鬆柏之言的君子氣性感徹肺腑,令景監開始懷疑是不是不該來此打攪。

不,身為內吏理應為以君國為先。

景監當即跪下,膝蓋觸地發出巨響,令殿中人紛紛側目。

“國君,士子們聽聞您單獨麵見衛鞅,群情激憤,紛紛在宮外欲討個說法。景監辦事不利,被人逮著尾巴,請國君降罪——”

“景監快起,你有舉薦之功,何錯之有?”

嬴渠梁快步將景監扶起,內吏早已愧疚不已。

衛鞅連忙近身,為景監開脫。

“景監心細,衛鞅一路進殿甚為縝密,斷無失察一說。應是鞅這幾日讓國君殿內過於醒目,這才流出去招致士子眾怒。”

“這也不怪鞅,是渠梁之錯……如若渠梁能壓抑心中激越,不與鞅數日之談,斷也不會牽扯出這事。”

“君子相交,誠心之至,乘興儘歡,何錯之有?”

“是矣,與知己談,若不儘興,何其遺憾!”

這一君一未成臣的士子,如此默契相互攬責,實在令景監大吃一驚。

見他們如此淡然,還能相互述懷,景監突生出一種心急如焚亂了陣腳的自己,比塗白臉哇哇鬼叫的伶人更似伶人。

“國君,看這些人的架勢,大概是衝著鞅來的。”

“衛鞅,或許還是‘招賢令’,讓某些人坐不住了啊……”

景監越發覺得自己就不該進來通報。

未成君臣已然如此,這點小風波若是不在他們預料之內,又或者他們不能立即做出應對之策,便是對他們的侮辱了。

“國君,且讓鞅上前迎敵。”

“非也,那是我秦國賢良,何敵之有?”

嬴渠梁與商鞅對視一笑,一前一後相隨出殿。

*

“喲,昭昭,到櫟陽了,我們先去哪?”

“當然先去找先生——”

桑冉毫不意外聽到這個答案,抬眼問她去哪找。

衝著城門,秦昭微微一笑。

“去找我們的有緣人,直接去公子虔府上。”

……

孫臏放下竹簡。

今日的天相,似有故人遠道而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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