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2 章 秦·變法(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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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鞅或許一直都在貫徹著雙重標準。為人時,他豪放不羈,依舊君子風骨;為政時,他縝密不疏,手段皆是成事的途徑,無所謂好壞。

在他眼裡,一切都是可以為變法讓步的。隻要能達成目的,仁義、道德、禮法……都不在他考慮的目標範圍內。

嬴駟說的沒錯,衛鞅做的也沒錯,他們倆的區彆隻是看問題的角度不同,做事的方式不一樣。

衛鞅不需要黔首信誠,隻需要他們盲從政令;他也不需要人民信任,隻需要他們聽命即可。

嬴駟敏銳地察覺到了其中的人性的缺失:取消自我思考,去除理性判斷,是理性讓位權力的盲從。

政府政令,黔首不得有疑。

出於孩童心性,嬴駟的世界還是大片的純真。衛鞅意欲達成的目的,在他看來就格外刺眼。

雖然不太人道,但在戰國講人道本就是件過於天真的事。物質基礎和基層建設都沒有到那一步,短時間內,衛鞅這一套確實非常高效。

或許這就是秦孝公能相中衛鞅的根本原因吧——以律法做根基,將國民都套進模板裡,按部就班,將秦國這架機器徹底運作起來。

但衛鞅的做法又太理想化了。農戰方向沒有問題,但滅絕人欲的農戰就有些不切實際。人畢竟不是機器,長此以往必將導致身體與心靈的雙重疲憊,不可能按照設定的死板程序一直運轉。

秦昭看著半懵半懂的嬴駟,發現他的身形和曆史中的那個秦惠文王有那麼些許重合。

就衝著這死活和衛鞅不對付的架勢,加上怎麼都看他不順眼、又合乎情理挑刺的行為,真不愧是命中注定“梁子結大了”的倆人。

衛鞅變法都要開始了,嬴駟的犯法也該快了。

就看小馬駒這般心疼秦國國民的樣子,再加上年幼根本沒什麼深沉心思,保不齊被有心人一激,可能就真的衝上去以身犯法,被打出去樹立典型了。

公子虔可是有過救命恩情的大好人一個,這員戰神就該帶著大秦的軍隊奮戰沙場,可不能被牽連削了鼻子,在□□和精神的雙重折磨下,一輩子囿於四方小院裡。

不過嬴虔好像已經在軍中整頓軍隊,很早就不再兼任秦國太傅一職了。現在嬴駟的太師、太傅是誰來著?

秦昭愣住。

在她的記憶裡,太師、太傅目前似乎還沒有具體的人來交職……但關於嬴駟的識字、文化相關的課程,似乎是個被稱作公孫賈的人在挑大梁。

而被他稱作“先生”的人,還有孫臏和她。

《史記·商君列傳》突然在秦昭腦中滾動播放,播報音還是後世種花家國家廣播電台的腔調:

“將法太子。太子,君嗣也,不可施刑。刑其傅公子虔,黥其師公孫賈。”

嬴駟,公孫賈,太師、太傅,先生……

秦昭倒吸一口涼氣,寒涼之氣從腳底直竄到頭頂——這麼明顯的旗子招搖感,她這隻蝴蝶

把嬴虔摘了出去,把孫臏和她自己又圈了進來。

真令人窒息。

怎麼就能忘記,在秦國不僅大良造是高危職位,太師、太傅也是啊。

輪到先生和她割鼻子……

秦昭一想到這非人哉的肉刑,連忙扶起城樓的牆沿支撐,就差踉蹌兩步,腿軟摔倒在地。

不對,公子虔在太子案裡沒有受劓刑,他是之後又隻身犯法了才被割鼻子的——能上劓刑的,要麼是殺雞嚇猴,要麼就是大錯。

秦昭剛要舒上口氣,又想到《史記》裡公孫賈的遭遇和嬴虔的那個“刑”字——在臉上刻字也不是什麼好事,“刑”少不了又是皮肉之苦,頓時臉又白了些。

腦子不受控製地又私自轉了起來,秦昭被迫在眼前看了一遍可能會親自體驗的刑法處罰,頓時又升起把衛鞅套麻袋打上一頓出氣的念頭。

她此刻十分後悔,當初就該再多多強勢一些,許什麼勞什子五年之約,沒必要的肉刑就該全部給她從秦法裡刪乾淨咯。

“昭,你可是……有恙?”

“秦先生,你怎麼了?若是不舒服,我差人送你前去休息。”

最先發現秦昭不對勁的是孫臏,他對她的一舉一動都無比敏銳。

聽到孫臏的詢問,嬴駟立馬從沉思中抽離,連忙準備去叫人來扶她下去。畢竟按照他的經驗,在秦宮裡加過班的官吏,每個人都有隨時不適發作,甚至昏厥倒地的可能。

“喂喂,你們這是把冉放在何處?她要真有啥不適,冉隨便就能把昭昭抱下去。”

或許是一起上山下鄉磨練出來的默契,桑冉反倒是最淡定的那個。

畢竟在他看來,秦昭陷入自我思緒,驚詫不安是太正常不過的事

——雖然之後會伴隨著一些反常的、不被理解的事件發生,但未來又會被證實這些舉措都事出有因。

桑冉隻是上前幾步,以眼神詢問秦昭是否真需要幫忙。

秦昭連忙擺擺手,深呼吸平複衝擊,告知眾人她並無大恙。

“先生,我覺得駟兒的課業還需加強……”

“唉?秦先生,你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