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說裁決係統唯一人性化的地方,就是每局遊戲正式開始之前,會給玩家們暫作休整的機會。
初篩結束,沈滄瀾穿越了那道螺旋樓梯,隻覺周圍空氣傳來輕微波動,等再次睜開眼睛時,已經來到了一處陌生房間。
房間被無形結界封印住,麵積不大,但乾淨整潔,臥室、浴室和廚房齊全,櫃子裡裝滿了各式衣服,抽屜裡塞滿了藥品和醫用針具,冰箱裡還保存著許多密封的食材。
這相當於玩家的充電站。
腕表上的倒計時顯示,距離下場遊戲開局,剩餘24小時。
24小時之內,玩家將在這座房間內度過。
既來之則安之,沈滄瀾當即去浴室洗了個澡,洗完挑了一套寬鬆的休閒裝,總算換掉了先前那身破爛的行頭。
她用毛巾擦拭著濕漉漉的長發,冷眼端詳著鏡中的自己,她的瞳仁顏色幽深,像是濃得化不開的鬆煙石墨,光線凝聚在其中一點,隨睫毛水珠的滴落,慢慢氤氳開去。
她在不笑的時候,撕開溫柔的偽裝,猶如夜風挾沙掠過深海,從眼神裡滲出徹骨的寒意。
她將水池邊那件米白色的串珠,重新戴回了腕間。
其實之前她對玩家金輝講的話,都是真實的,這串珠的材質確實是狼的骨頭,是她殺狼剔骨,經年累月一顆接一顆打磨出來的,為的是消遣枯燥而漫長的時光。
當然,偶爾也會撚著珠子,象征性超度一下那些死在她手裡的,各路牛鬼蛇神。
罪孽深重。
的確早就已經罪孽深重了。
她走去廚房,從冰箱裡拿出麵包和啤酒,誰知剛咬了一口,忽覺腕表振動,界麵原本隻顯示著她自己的位置,現在居然莫名其妙又多出了另一個閃光紅點。
而且這個閃光紅點,就在距離她極近的地方。
下一秒,空間通道開啟,當四麵熟悉的波紋淡去,有人重重摔在了玄關處。
血腥味迅速蔓延開來。
沈滄瀾頓了一頓,卻還是淡定喝完了一整罐啤酒,這才不緊不慢走出廚房查看。
那裡躺了一個男人。
一個受了重傷的,長相俊秀的年輕男人。
他穿的明顯是時空管理局的製服,並且是高層成員的黑金色製服,領上三顆星,胸前佩戴飛盾形徽章——這是局內首席的標配。
他從肩膀到左胸被利器劃開,仍在汩汩向外冒血,隻差半寸就可能是致命傷。
可他眼神卻是明亮清醒的,就這麼一瞬不瞬注視著她,像隔了很久的時光,在無聲確認故人的模樣。
沈滄瀾沉默半晌,微微俯下身去打量他,不得不說,她看他有些眼熟。
她記憶力其實是不錯的,尤其當年局內如果有這麼個修眉鳳眼,極具東方審美的帥哥在,她不應該毫無印象。
……哦,想起來了。
審判院,好像是審判院那邊的人。
時空管理局除了局長,麾下分屬四院:執行院、情報院、信息院、審判院,各司其職。
這男人穿的是審判總長的製服,可她記得,當年自己被關進荒山牢獄時,審判院的首領還不是他。
她懶洋洋地問他:“叫什麼名字?”
“祁陵。”
“你上司呢?”
“死了。”
“怎麼死的?”
“我殺的。”
這幾句話像是耗儘了他全部的力氣,他閉上眼睛,略顯艱難地喘息。
祁陵。
沈滄瀾在心裡默念了一遍這個名字,她對他的印象似乎又清晰了些。
他當年是審判院的精英成員,執行院去平行空間出任務時,偶爾去審判院借調,總是由他帶一隊人增援配合。
他實力很強,相比起前任審判總長那個窩囊廢,更顯得有些屈才。
除此之外,他在她這裡的代號,是“長得好看的啞巴”,因為無趣又寡言,說不出一句討人喜歡的正經話。
不過現在的問題是,他到底為什麼也會進入到裁決遊戲,又為什麼會來到她所在的獨立空間。
沈滄瀾稍作權衡,鑒於祁陵是她目前唯一能獲取時空管理局信息的途徑,暫時還不能讓他死,得讓他活著才能慢慢審問。
所以她難得大發慈悲,把他從冰冷地麵挪到了臥室裡——雖說是拽著一條腿拖過去的。
她從抽屜裡找了外用傷藥和紗布繃帶,走回床前,絲毫不需要做心理建設,直接徒手撕開了他被血浸透的製服。
在此期間,她順便多欣賞了兩眼。
無趣歸無趣,有一點得承認,雖然時空管理局從不缺帥哥,但祁陵算是格外長在她審美點上的,說白了就是看著舒服。
不僅如此,這男人身材也不錯。
果然,在荒山牢獄待得久了,是得看點新鮮的美色來換換心情。
脫掉的製服被隨意扔到地板上,那道撕裂外翻的傷口觸目驚心,她目光微轉,剛想去拿旁邊的紗布,突然又像反應過來了什麼,神色驟沉移回了視線。
她的眼神,瞬間變得陰冷無比。
在祁陵的心臟位置,被鮮血濺染的紫金圖騰如同觸須向外延展,正緩緩顯現出皮膚下血管的紋路。
* * * * * *
祁陵昏迷了十幾個小時,等再次醒來時,發現自己的上衣已經被完全脫掉,連傷口都被包紮好了——儘管包紮的手法實在不怎麼高明。
而沈滄瀾正搬了張椅子坐在不遠處,叼一根煙微微仰頭,不曉得在冥想什麼,煙霧隨著她呼吸的頻率上升飄散,很快就消失在天花板的縫隙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