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孽鏡地獄 要挨打一起挨打。(1 / 2)

空間波動, 意味著有外來者未通過規則進入裁決遊戲,對此,沈滄瀾的第一猜測就是程雪烈。

結果程雪烈暫時沒出現, 她倒是在同一間地獄任務房裡,見到了推門進來的喬栩。

喬栩應該是洗了把臉,發型也稍微整理了一下,他的眼鏡之前被沈滄瀾一拳捶碎了,現在也不知道是搶了誰的眼鏡戴上,還換了件乾淨的上衣。

他這個人總是很注重形象,尤其是在沈滄瀾麵前, 更是不想展現自己狼狽的一麵。

儘管他的狼狽完全是由她造成的。

空曠陰冷的場地內,借著頭頂那點微弱燈光,沈滄瀾眯起眼睛, 仔細將他打量一回。

她漫不經心道:“呦, 還活著呢?”

喬栩歎了口氣:“聽起來你有點失望。”

“我當然失望, 你不自己主動去死,以後還要我親自動手。”她瞥他一眼, “看來你在特殊獎勵房裡挺悠閒,還有工夫搶人家衣服穿。”

“還好,雖然任務不算很難,也是費了點力氣的。”

每間特殊獎勵房的任務內容都不同, 不知道他到底經曆了什麼,主要是沈滄瀾也並不感興趣。

她隻打算問一件事:“用金色鑰匙來的?怎麼確定我就在這?”

“有一定的運氣成分, 但也得靠分析。”喬栩說,“獎勵房應該是就近匹配的,隻要記住了你和我分開時進入的房間位置,配合地圖推算路徑, 找到你的概率很大。”

話音未落,沈滄瀾突然毫無征兆一巴掌扇過去,在將他半邊臉扇得紅腫的同時,也再度把他的新眼鏡扇落在地。

她抬起腳,將那副眼鏡踩得粉碎,看向他的眼神帶著顯而易見的輕嘲。

“我最討厭自作聰明的人,尤其像你這樣主動犯賤,還炫耀自己聰明的——真是越來越沒出息。”

在短暫的茫然過後,喬栩看著地上支離破碎的鏡片,無奈地抹了把臉。

“這不是你問我的嗎?”

“我問了你,你的回答讓我不爽,那你就該打。”

“……”

很好,是完全符合沈滄瀾風格的答案。

其實他也明白,她在問那句話時也不是真的為了求證,隻是為了隨便找個由頭揍他罷了。

他要見她,就得做好承擔這種後果的準備。

“說得沒錯,我是主動犯賤來找你。”他放緩語氣,低姿態承認,試圖平息她的情緒,“但這不是重點,我們可以先忽略它,來談一些你更感興趣的話題。”

沈滄瀾冷笑:“所以你是想告訴我,程雪烈確實來了?”

“對,想必你也感覺到了。”

“可我現在根本沒看見他,看見的是你。”

喬栩耐心解釋:“你要理解,管理局的時間維度和各個係統間都有差值,誤差本就難免,更何況裁決係統目前極不穩定,就算程雪烈追過來了,也未必能準確鎖定我在的位置,咱們得憑緣分碰到他。”

“我不聽廢話。”沈滄瀾當即轉身,朝著場地深處走去,“這局遊戲通關前,如果程雪烈還沒出現,你就得死。”

“就這麼等不及殺我嗎?”

“不然呢?”她很好奇他有此一問,“你和小祁的用途相同,我隻留一個就夠了,留另一個的意義是什麼?”

“……”

“留著你,當我寵物都不合格。”

喬栩側目瞥向祁陵,見祁陵半點反應都沒有,事實上,對方越是這樣毫不在意的態度,就越讓他心生怒意。

他說:“確實,我與你曾經的關係是戰友,很難改變,不像祁審判長,天生就是合格的寵物。”

祁陵沒理他,但沈滄瀾卻停了腳步。

她邁著閒散的步子走回喬栩麵前,然後在他疑惑的目光裡,突然抬手發力,直接卸掉了他的下頜關節。

“閉上你的嘴。”她笑盈盈地警告他,“再說一句我不愛聽的話,人腦袋給你打成狗腦袋。”

她招手示意,祁陵立刻跟上,兩人一前一後瀟灑離去,隻留某位大倒黴蛋在原地,說也說不出,在努力恢複自己脫臼的下巴。

喬栩不清楚祁陵具體是靠什麼得到了沈滄瀾的偏袒與青睞,但他確信的是,祁陵找對了靠山。

隻要和沈滄瀾站在同一陣線,那麼除非沈滄瀾改變主意,否則誰也彆想再動祁陵。

即使是程雪烈,也絕不可能。

……

本場地獄任務房的占地麵積,明顯比想象中更曠一些,穿過一道狹窄長廊,前方出現了一扇布滿奇怪花紋的鐵門。

門前點了三根蠟燭,一根紅色、一根白色、一根紅白相間。

燭火燃燒緩慢,光影微微搖曳,像在進行無言的邀請。

看樣子,蠟燭數量是根據玩家數量而定的,規則是要一人拿一根。

沈滄瀾側頭詢問祁陵:“喜歡哪一根?”

祁陵很難相信自己會受到這種待遇,他略一停頓,低聲回答:“白色。”

“那你就拿白色。”

沈滄瀾說完,自己去拿了紅色,並順便踢翻了最後一根蠟燭。

這針對性太強了,可喬栩哪敢說話?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把蠟燭撿起來,當作什麼都沒發生過的樣子。

一滴燭油落在他指尖,溫度灼熱,他隱約生出了某種不妙的預感。

鐵門在三人的視線內緩緩開啟,隨著他們踏進門檻的動作,主戰場的光線漸次亮起,他們仿佛被困在了四麵楚歌的牢籠裡。

腳下地麵變成了幾乎能照清人影的光滑冰麵,泛著詭異的金屬光澤,每走一步都必須穩住身形,否則就會因為鞋底被吸附住而摔倒。

空間內容納了成百上千麵古老銅鏡,銅鏡之間毫無空隙緊密相接,連成了錯綜複雜的迷宮地形。

每麵銅鏡中都點燃了一支蠟燭,有白有紅,亦或是紅白相間,和門外交給玩家的蠟燭顏色對應。

鏡中幽光相互折射,放眼望去這座迷宮有許多條岔路,不曉得每條岔路分彆通往哪裡。

不難分辨,這裡是地獄的第四層,孽鏡地獄。

傳言在陽間犯罪,不吐真情,瞞天過海者,死後會被打入孽鏡地獄,顯現罪狀後再打入不同地獄受苦。

喬栩出神地觀察著這些鏡子,像是回憶起了什麼。

“這是鏡中陣,是靈異係統中常見的一種高級陣法,我以前還改良過。”

“的確,你們信息部就負責這些,你最有發言權了。”沈滄瀾冷笑,“所以鏡中陣有什麼說法?”

“蠟燭是計算時間的工具,如果玩家手中的蠟燭燃儘,那麼陣內會出現不可預知的危險元素;如果是鏡中的蠟燭燃儘,所有銅鏡就會集體碎裂,鏡外的人也會隨著鏡中的自己,一起粉身碎骨。”

上千座銅鏡,全部映出他們的身影,這根本無所遁形。

她神色了然:“貌似有點印象了,這挺刺激。”

“不是刺不刺激的問題,而是稍不留神就會送命的問題。”

“你身為信息部長,又改良過陣法,到了親身試用的時刻,不該說出這種丟人現世的話。”

“……”喬栩無語扶額,“我隻是據實而論罷了。”

“我能理解一個廢物的思路。”沈滄瀾說,“那你給個提議,現在怎麼踏出第一步比較穩妥?”

他嚴肅思考著:“一般來說,玩家行進的路線是由自己選擇的蠟燭顏色決定的,不同顏色的蠟燭代表了不同程度的考驗,直到活著找到陣法出口為止。”

“那如果走錯路了呢?”

“如果自己的蠟燭與鏡中蠟燭顏色不一致,那就是走錯了路,會導致手中蠟燭的燃燒速度變快。”

可想而知,蠟燭燃燒速度變快,就相當於提升了玩家的死亡概率。

沈滄瀾點點頭:“原來如此。”

這句話講得意味深長,以致於喬栩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人就已經被她踹進了右邊的某條岔路。

果然,即使是八百個心眼子,也抵不過簡單粗暴的武力選手。

從他們的角度能看到,那條岔路的鏡子裡,映出的都是紅色蠟燭,與喬栩的蠟燭顏色不一致。

因此喬栩在進入岔路的瞬間,手裡的蠟燭就肉眼可見短了一截,灼熱的燭油淌了他一手背。

他一轉身,以最快速度衝回了原地。

沈滄瀾無視掉他幽怨的眼神,轉向祁陵,語重心長地開口。

“你看,喬信息長為了讓我們更加了解規則,甚至不惜以身犯險。”

祁陵掃了喬栩一眼,平靜頷首示意:“多謝喬信息長。”

喬栩:“……”

真服了。

於是接下來,是三個人分頭行動的時間。

沈滄瀾臨走前,想了一想,還是懶散地叮囑了祁陵一句。

“這次我可沒空救你了,你好自為之。”

祁陵薄唇微抿,他在她的注視裡低聲回答:“放心,我會活著出去。”

“那樣最好。”

她舉著那根紅色蠟燭,頭也沒回,很快就消失在了同樣燃燒著紅色蠟燭的銅鏡迷陣裡。

* * * * * *

傳統的走迷宮的方法,即扶著一麵牆壁,方向固定地向前走,在這樣的鏡陣迷宮裡,顯然是不實用的。

因為規則設定,玩家手裡拿的是什麼顏色的蠟燭,就隻能走什麼顏色蠟燭的岔路,況且迷宮內岔路眾多,所以沒有誰知道在下一條分岔路口來臨之時,自己應該去往哪個方向,完全憑運氣。

沈滄瀾的腳步並不算快,嚴格來講甚至有點過於閒散,她一麵前行,一麵時刻關注著兩側鏡子的動向。

果然,大約行至中途的時候,場景似乎出現了一些細微的變化。

銅鏡內部的畫麵原本是一片漆黑,隻有中央的蠟燭位置有一團模糊光影,連玩家的實時影像都映射不出。

但是此刻,蠟燭周圍卻霧氣漸濃,逐漸顯現出了影影綽綽的人形輪廓。

她饒有興致地駐足,略微傾身仔細察看。

人影輪廓慢慢變得清晰,最終能看清是一位身穿鮮紅嫁衣的新娘,手捧蠟燭坐在那裡。

新娘的蓋頭無風自動,掀起的一瞬,露出了下麵蒼白的一張臉。

詭異的是,這張臉竟然和沈滄瀾的長相一模一樣。

不多時,這一條岔路上所有的鏡子裡,都顯出了新娘版本的沈滄瀾影像。

平時的沈滄瀾就已經很讓人害怕了,相比之下,鏡中的沈滄瀾美則美矣,卻如同白骨畫皮,更多了幾分攝人心魄的陰森寒意。

新娘抬起眼簾,視線恰與真正的沈滄瀾相對。

她唇角上揚,陰冷笑意無聲蔓延開來,同時衣袖滑落,抬起了染著殷紅指甲的那隻手。

慘白的掌心,類似燒傷的疤痕,赫然連成了一個歪扭的“喜”字。

心底警兆油然而生,那一刻沈滄瀾絲毫沒有遲疑,當即閃身離開原地,躲避到了臨近的另一扇鏡麵之前。

說時遲那時快,隻見紅袖招搖,方才的新娘已經將手伸出了鏡麵,指甲瞬間化為利爪,在空氣裡發出“喀拉”骨骼攥緊的聲音,聽得人毛骨悚然。

毋庸置疑,如果這一爪子真的抓在玩家身上,恐怕當場就要掏出個血洞。

沈滄瀾神色未變,她轉過頭去,發現兩側的鏡子此刻已接連顯現出紅衣影像,換句話講就是有無數個化身新娘的她,正躍躍欲試的想要置她於死地。

她們紛紛抬起手來,這便是攻擊的前兆。

……可也不是毫無破綻。

如果眼力足夠敏銳,就能察覺到,這些鏡中新娘抬手的角度,其實是不同的。

她們大部分是豎直向上抬手,那麼下一秒必然會發動攻擊;但也有少部分新娘是向左或者向右擺手示意,而她們所在的鏡麵算是安全區域,並不會對玩家造成威脅。

數不清的利爪猶如被機關操縱般,爭先恐後攔截住沈滄瀾的去路,沈滄瀾身形快如鬼魅穿梭其中,在準確閃避的同時,也看清了這一細節。

向左或向右,指的是岔路的方向,根據新娘所指的方向選擇岔路,才能踩準正確的路線。

但也不是百分百的成功率,因為方向正確,不代表相應的岔路一定與手中蠟燭的顏色相同——譬如手持紅色蠟燭的玩家,誤闖了燃燒著白色蠟燭的銅鏡岔路,一樣會引發危險後果。

陷阱無處不在。

……

另一方麵,拿到白色蠟燭的祁陵,他麵臨的考驗則顯得更加荒唐。

鏡陣之中忽而狂風大作,他尚未前行多遠,手中的燭火已然應聲熄滅。

同一時刻,兩側的銅鏡鏡麵依次亮起,在懸掛著“奠”字的挽聯下,出現了捧著蠟燭的陰間鬼差。

笑嘻嘻垂著長舌的白無常,以及一臉苦相卻目露殺意的黑無常,來自地獄的回聲,餘音環繞,仿佛在念誦著什麼。

不同的鏡麵裡,黑白無常的影像相互交錯,而從它們腳下蔓延滋生的血色藤蔓,像是曼珠沙華變異後細長尖銳的觸須,已經悄然包圍了祁陵。

在這樣狹窄的岔路裡,被天羅地網的藤蔓所圍困,就算察覺到端倪,也不可能躲避得開——這就是手中蠟燭熄滅的後果。

藤蔓纏繞住祁陵的四肢與脖頸,隨即凶狠收緊,將他整個人都吊上了半空。

尖銳鉤刺劃破肌膚,血線順著喉嚨流向衣領,祁陵幾乎能聽見自己全身骨骼發出被重組的鈍響,他咬緊牙關,攥在手裡的那根蠟燭始終沒有鬆開。

窒息感愈發強烈,他意識到自己必須將蠟燭重新點燃,否則很難打破此刻的困境。

要重新點燃蠟燭,就得借助另外的火焰,唯一的辦法就是鏡中的燭火。

問題在於首先需要確定,到底是選擇黑無常,還是白無常。

這一定是有區彆的,選錯了隻會使情況更糟。

祁陵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仔細回憶。

真正的黑白無常,白無常頭頂的高帽應該寫著“一見生財”,黑無常則寫著“天下太平”。

但是這裡的黑無常,寫的其實是“天下不平”。

一字之差,差之千裡。

誰在生死關頭還會注意到這種微小的差彆呢?

他登時手腕翻轉,將掌心熄滅的蠟燭,用力伸向距離最近的右側鏡麵。

隔在鏡麵另一端的燭火,奇跡般使白燭複燃,視線內黑無常的麵容由模糊轉為清晰,直至變得和祁陵一模一樣。

血紅的藤蔓終於收回鏡中,祁陵從半空跌倒在地,他壓抑地咳嗽兩聲,冷靜抬眸。

直覺告訴他,很快狂風又要來臨,屆時剛才的情景會不斷循環重現,直到徹底把他勒死為止。

所以他要以最快速度找出正確的迷宮路線,離開這裡。

鏡中的蠟燭還在燃燒,按照喬栩的說法,鏡中陣的殘忍之處在於,如果蠟燭燃儘,那麼銅鏡就會碎裂,鏡外的玩家會隨著鏡中的自己一起粉身碎骨。

……前提是鏡中要映出自己的模樣,換個角度想,如果鏡中沒有映出自己的模樣,那這麵鏡子碎與不碎,也就和玩家沒什麼關係了。

黑無常變成了祁陵的樣子,但白無常卻沒有。

既然點燃蠟燭從黑無常處下手,那麼尋找路線,就要從白無常處下手。

他扯了外套衣袖裹住手指,下一刻猛然揮拳,刹那間將映有白無常影像的銅鏡鏡麵,一拳擊得粉碎。

什麼都沒有發生,半晌,從銅鏡的殘骸間飛出一隻酷似螢火蟲的幽綠光點,光點飄飄忽忽懸浮在空中,像在做著某種無聲暗示。

他一不做一不休,索性又連續打碎了好幾麵銅鏡,飛出的幽綠光點連成了一道光線,隨後便出現了明顯的歪斜角度。

那角度正指向對應的兩條岔路,而其中一條岔路與他的白色蠟燭相符。

他大步流星走上前去,依照這樣的方法,在狂風到來以前,硬是靠拳頭暴力尋找線索,開辟出一條暢通無阻的路。

得更快一點才行,他想。

畢竟沈滄瀾的耐心有限,如果她先通了這一關,很難說還會不會願意等他。

留在她身邊的機會隻有一次,而要取得她持續的好感值更是難上加難,不容許他行差踏錯。

然而未知的意外,通常會在人毫無防備的時刻來臨。

在通過不知道是第幾條岔路時,四麵席卷的狂風,終究還是刮滅了他護在懷裡的蠟燭。

在掌心光影消逝的瞬間,銅鏡內的畫麵顯得格外清晰,他恰與其中一麵鏡內的白無常對視。

白無常的容貌變了,變成了詭笑著的沈滄瀾的臉。

這意味著他不能再隨便打碎鏡子,否則如果沈滄瀾仍然逗留在場地內,她很可能因為銅鏡的碎裂而受傷。

這是對他致命的製約。

……

試問拿了紅白雙色蠟燭的喬栩,他在鏡陣中遭遇了什麼?

他的運氣可以說好,也可以說不好,因為他麵對的場景,相當於一把雙刃劍。

岔路的兩側,銅鏡內喜轎與木棺同時出現,就像盲盒機製那樣,他可以隨意選擇開啟哪一麵。

這當然是有風險的,不過他沉下心來,及時發覺了其中隱藏的線索。

喜轎的轎簾和棺材的側麵,都刻著細小的字跡,不認真看根本不可能發現。

偏偏他的眼鏡此前被沈滄瀾踩碎了,要冒著風險湊到鏡前,才勉強看清。

“成雙”與“分飛”,“飲湯”與“渡河”。

他多年駐紮信息部,對各個係統的遊戲空間都很有研究,自然也經驗豐富。

他當即意識到,這四個關鍵詞,不同的搭配會產生不同的效果。

而產生的所謂效果,將決定他通關的難易程度。

他站在原地思考了幾秒鐘,又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製服靴,打定了主意。

無論怎樣,總得試一試。

他氣沉丹田,一腳踹碎了身前的銅鏡,這麵銅鏡裡是代表“成雙”字樣的喜轎。

而後又是一腳,把另一麵刻著“渡河”的棺材銅鏡也踹碎了。

這鏡子比他預想中要堅硬得多,或許也是因為他不走力量這一掛,所以才顯得比較費力。

他莫名歎了口氣,暗道自己是應該加強一下訓練了,總不能越活越回去,遲早被沈滄瀾更加看不起。

這種荒謬的雜念一閃而過,事實上他也沒有更多時間去胡思亂想了。

因為鏡陣的地麵突然開始顫動,視線內所有銅鏡高速旋轉,似乎他所在的這一迷宮區域,正在交錯重組。

這是他選擇的結果。

手中蠟燭的燃燒速度,好像稍稍加快了一些,目前已經燒到了將近中央。

但這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喬栩的腕表,此時毫無預兆地振動了兩聲。

不是來源於裁決係統,而是來源於局內高層係統。

界麵瘋狂閃爍的紅點,宣告著他的同僚已經近在咫尺。

或者說得更準確些,是他名義上的領導。

他抬頭望去——

在迷宮岔路的儘頭,銅鏡折射出的微光,將來人的影子拖得很長。

緩步走來的白衣男人,大約三十歲出頭的樣子,劍眉星目,身材瘦高,屬於那種極有少年氣,放在古代是個江湖俠客的俊朗長相,很容易招桃花。

最後這句,是曾經沈滄瀾親口給出的評價,彼時大家都覺得非常貼切。

這位就是時空管理局現任局長,程雪烈。

他手持一根紅白雙色的蠟燭,在喬栩麵前站定,在將對方端詳了一遍之後,平淡開口。

“怎麼,在局內清閒日子過慣了,想主動找點罪受?”

喬栩很想翻個白眼,但出於僅存的那點禮貌,他忍住了,隻隨便問了句廢話。

“為什麼不穿製服?”

程雪烈笑了,他笑起來的時候眉眼舒展,總透著那麼幾分桀驁不馴的味道。

“我是來抓人的,穿製服影響發揮——當然,你可能不理解,因為你穿不穿製服都是個廢物。”

“……都這麼多年過去了,你倆損我的風格還是很一致。”

程雪烈聽出了弦外之音,他盯著喬栩的眼睛,重複了一遍這句話。

“損你的風格很一致,我和誰?”

“還能有誰?”喬栩的語氣,不經意便帶了一絲揶揄的意味,“程大局長,你不會真的覺得我和祁陵那小子聯手了吧?我圖什麼?再者說,祁陵一向少言多疑的,他又憑什麼信任我?”

“我並沒有確切的懷疑你,隻是你的行為太出格了,我得來親自印證一下。”

喬栩說:“不是我自己想出格,是我現在被雙向挾持了——祁陵鐵了心要背叛,他找的靠山,是咱仨的債主。”

“……”

“彆這麼看著我,你猜得沒錯,滄瀾越獄了,有本事的話,你可以再把她關進去一次。”

程雪烈沉默。

這一段沉默未免顯得過於漫長,包含了無數難以言說的往事,夾雜著歲月的風塵,有多寒涼,隻有自己最清楚。

遲早會有這麼一天的,他倒也不是沒有心理準備。

但這樣的局麵,他確實沒想過。

“她在哪?”

“她也在這迷宮裡,你通關了就能見到她。”喬栩環視四周,正色提議,“所以我們先來聊一聊正事吧,彆等待會兒蠟燭熄滅了,到時管你是局長還是普通人,都得死在這。”

“你剛才做了什麼?”

“你應該比我更有印象吧?典型的鏡中陣,關鍵詞觸發機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