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chapter 14 chapter……(2 / 2)

玻璃 玖月晞 11069 字 4個月前

鼾聲大起大落,聲勢浩大。他手邊要是有把古琴,能把那鼾聲彈出來,合上一合。

燕羽想走了。

他鑽出睡洞,原路返回。穿過閱讀區時,發現前邊是SPA療養區。他忽想起黎裡,未免萬一碰上,打算找其他通道。

剛要轉身,卻看到從電影區出來的高曉飛,一頭黃毛換成了紫毛,正看著某個方向,笑容玩味,掏著衣兜裡的手機。

黎裡低著頭,從SPA區匆忙走出來。

她還穿著工作製服,一手拉扯著腦後的發髻,長發瞬間散落。她顧不上整理,忙去拆解襯衣上的胸牌,根本沒注意這邊一個紫頭發男生正拿手機對準她。

高曉飛把鏡頭放大,還沒來得及摁下錄影鍵。有人擋住了鏡頭。

是燕羽。

“讓開。”高曉飛急著拍人,鏡頭一轉,繞過他對準快步向樓梯的黎裡。燕羽一跨步,再次擋住他鏡頭。

“你他媽找事兒呢!”高曉飛將燕羽一推。

黎裡剛到樓梯口,聽身後有吵鬨,回頭一看,高曉飛正衝人撒火。但他對麵的人被裝飾隔條擋住,不知是誰。

她還穿著製服,絕不想被高曉飛逮到,飛快逃下樓。

燕羽被推得退了一步,卻立刻朝後看,樓梯口已經沒人了。

她沒事了。

他無意理會高曉飛,拔腳就走。

“叫你走了嗎,啊?你他媽什麼膽子啊又來惹老子?”高曉飛罵。

燕羽如若未聞,頭也不回。

“我操.你大爺的!”高曉飛被他無視,怒極,衝上去猛推燕羽後背。

好巧不巧,燕回南剛從對麵樓梯上來,見個正著。四十多歲的火爆男人當即衝過來。

燕羽迎麵拉了他一把,但燕回南已一掌掀向高曉飛的臉,後者連退兩米,差點兒摔個屁股墩兒。要不是燕羽那一拉,隻怕被推飛。燕回南揍旁人可不是平時對兒子時那樣收力的,力道大得嚇人。

“敢動老子兒子,他媽想死吧你!”燕回南一聲爆吼,吼得閱讀區的客人們嚇一大跳。

他人高馬大,臂上腿上全是肌肉,年齡優勢也在那兒。高曉飛一下就慫了,一聲沒吭。

燕回南在火頭上,要再踹,燕羽抱他腰攔住。高曉飛嚇得連退幾米。燕回南還不消氣,破口大罵,極其難聽。燕羽臉色蒼白,拉了他幾下示意彆罵了,沒用。

高曉飛被罵得也來了火,不動手了,原地對罵,引得包若琳跟他朋友跑來。包若琳一句話沒講。他朋友幫著罵。

三樓休息區雞飛狗跳,汙言穢語。

於佩敏追過來,見對方是孩子輩,拉住燕回南好聲相勸。

保安趕來協調,經理也勸。一陣騷亂。

最終事態沒升級,兩撥人罵罵咧咧各自離開。

於佩敏問燕羽怎麼回事。燕羽說走路沒看見,撞到人了。

燕回南說:“誰走路沒個碰碰撞撞,他這就推人?他媽的比老子還沒素質。”

燕羽:“……”

待他倆去蒸桑拿,燕羽不想多待,下樓離開。

……

涼溪橋站到了。

黎裡走下公交,一陣冷風吹來。站台外一大片秋蘆葦隨風搖蕩。河對麵,白楊樹林發出唰唰聲響,像半空中落下的某種樂章。

她在水彙匆匆換了衣服出來,出門登上一輛公交。繁華新城的高樓夜景從窗外流過,與她日常活動的老城是兩個世界。她麻木地遠觀,半個小時後,坐到終點,換了輛公交,見路線上有涼溪橋站,便又坐半小時,到了這兒。

已是夜裡十點多。

這地兒荒涼,路燈間距都格外長。樹木殘留著夏天的最後一點兒繁茂,在燈光下陰森森的。

涼溪橋位於舊城區自來水廠往西,通往涼溪橋船廠。

她父親說,幾十年前這裡很繁榮。鐵橋寬闊氣派,橋下河水清清。不遠處的鐵路橋上,總有拉鋼的火車鳴笛經過。南大門人進人出,北碼頭船來船往。

但她還很小的時候,船廠就倒閉了。這塊地本就是江邊沙洲,土質疏鬆,不適合建高樓,便一直廢棄在這裡。

秋季晝夜溫差大,黎裡隻穿了件T恤和外套,有點冷。她朝橋下望一眼,河水渾濁,快見底了。

過了橋,路燈留在身後,隻剩月光。

沿著林中舊道又走大概一百米,到了船廠大門。說是大門,隻剩兩堆破損的磚砌門柱,門早不知去哪兒了,圍牆也隻剩斷壁。

小時候,她常跟爸爸媽媽還有黎輝來這兒玩。有時候,一家四口晚飯後沿著江堤散步過來;有時候是周末,爸爸釣魚,媽媽撿石頭,她跟黎輝在廢廠房和廢船裡捉迷藏;還有的時候,隻有黎輝跟她兩個人。

兄妹倆也不乾什麼,把船廠走一圈,門崗,閘門,生產區,車間,駁船……邊走邊踢踢碎石聊聊天。

那時她話不少,尤其在哥哥麵前。黎輝一點不煩她。她說什麼他都聽,她問什麼他都答。

還有的時候,他們會爬到高高的龍門吊上去,眺望江水,什麼也不講。

在江州,隻有涼溪橋船廠這兒能看到長江的拐彎,像一個彎彎的勾。

黎輝入獄後,黎裡再沒來過這兒。一晃四年多了。

空中隻有半輪月,月色朦朧。曾經熟悉的各處建築在夜色中影影幢幢。黎裡不覺害怕,隻是江風呼嘯,更冷了,臉被風吹得冰涼。

她一直走到江邊的龍門吊旁,想沿樓梯爬上去。但樓梯口拿鐵絲封住了。

她抬頭望一眼夜幕下巨大的高高的吊頂,風把頭發吹到眼睛裡,刺疼。

她抱著自己,靠著鋼架坐到地上。不遠處,一艘夜行的貨船從江上駛過,船燈像浮在夜幕中的一顆星。

世界很靜,隻有風聲。

突然,手機響了一下。

是吳曉轉來的紅包,黎裡手指冷得發顫,點開,到賬100元。

她盯著那個數字看了很久,看到屏幕暗下去。

她縮起雙腿,埋下腦袋。

要是爸爸和哥哥還在身邊,她也不至於……

壓悶,窒息。

她希望能發泄點什麼,但她發不出一絲聲音,眼角都是乾燥的。

她隻是坐在地上,埋頭緊緊抱著自己,縮成一個嬰兒的姿勢;像被丟在天地間的棄兒。

可忽然,風中傳來一陣悠然的笛聲。音樂刺破冷夜,溫柔而輕盈,像一雙溫暖的手撫了撫她的頭。

她緩緩睜開眼。

笛聲絲絲縷縷,在寂靜的夜裡格外空靈,是吹笛人自行改編的《渡月橋思君》。恰是她此刻心跡。

吹笛人似懂她心意,笛聲格外悠揚纏綿,春風細雨般,似思念,訴懷,又似安慰,悲憫。那情緒太過飽滿,竟將她心緒完全牽入進去。

曲子轉入高.潮的一瞬,她突然看見晝思夜念的親人朝她飛奔而來,緊擁她入懷。

刹那間,淚水奪眶而出。

她不可自抑,哭出了聲音。

曆經歲月侵蝕的廢廠佇立月下,任江風吹著,笛聲飄揚。

她漸漸不哭了,聽那笛聲似近收尾,曲調恣意,溫柔中帶了力量,像給了她一個大大的擁抱。

音符止了。

天地回歸安靜,隻剩風聲。她卻仍像被笛聲擁在懷中,溫暖而放鬆。

她朝笛聲方向望去。

十幾米開外,是船廠西側的圍牆,牆上牆下雜草叢生。

有一處牆體坍塌,磚塊堆了一地。

黎裡走過去。

圍牆外一排分不清年歲的舊瓦房。有的窗破了,瓦頂垮了,不住人了。但其中一棟屋裡頭亮著燈。

她爬上碎石堆,腳下一踩,一大堆碎石嘩啦倒下去。她趕緊扒拉著牆站穩。

屋裡人似聽見了響,窗戶上光影晃動了一下。

下一秒,小屋的燈熄滅了。

作者有話要說:  評論區200個紅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