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chapter 26 chapter……(1 / 2)

玻璃 玖月晞 10262 字 4個月前

chapter 26

黎裡一夜安眠。

醒來的時候, 竟有種久違的放鬆。

天光已大亮。

窗戶上掛了張老舊的印花窗簾,簾子與牆壁的縫隙裡透出白光。外頭天氣很好。

她迷糊坐起身,思緒被掛鐘走動的聲音牽引, 挪眼一看,三點了。

她頓時醒了, 摸開手機, 上午九點多。那鐘不準。

她喘了口氣, 發現自己在陌生的室內。

典型的江州老房子,白牆麵,灰地坪。客廳不大, 擺設簡單而陳舊, 一張小沙發,兩三把木椅。後牆根一張四方木桌,上擺水壺水杯類物件,牆邊倚著一把苕帚簸箕,再無其他。

黎裡依稀想起,這是燕羽外婆的家。

昨晚……她記不起來了。

隻模糊記得, 他背著她走了夜路, 拿熱毛巾給她擦臉擦手, 彆的丁點兒記不起來。

此刻燕羽不在。但沙發旁多了個小型取暖爐, 爐側的取暖條開著, 一旁小板凳上放了兩個打包的圓紙盒——是一碗粥,一個鹵雞蛋, 一塊米糕。還是熱的。

黎裡捧起那碗粥, 邊吃便觀察這屋子。

客廳兩邊各有兩道門。近後門的兩道,一邊是廚房,一邊是衛生間。近前門處, 一邊是臥室,裡頭一張老式的環木床,床麵整潔,缺了被子。

另一邊是書房,靠窗處擺了張書桌,桌上堆著厚厚的書籍和紙張。都是琵琶曲譜或技法相關類的書,紙上是燕羽隨手或畫或記的音符。靠牆一側有台很舊的立式小鋼琴,跟一個書櫃。

櫃上除了書,另置一把小提琴,一根笛子。

陽光透過木棱窗照亮了房間,笛身散出微潤的光。

黎裡忽想撫摸它一下,但不想亂碰人家東西,又退了出去。

屋子處處陳舊,桌椅物件都有漆麵脫落的痕跡,連空氣都有絲朽木的氣息。但勝在乾淨簡潔,叫黎裡想起鄉下外婆家永遠明快而敞亮的矮房。

她很快把東西吃完,收拾好,被子疊整齊,電器關掉,出了門。

屋外,一條碎石坡道直通江邊,視野開闊。

天空又高又藍,江水也格外青碧,像淺綠的寶石。

房子左右是一排平房,像涼溪橋船廠曾經的職工宿舍,如今都已窗鏽門板殘,瓦碎牆壁破,無人居住。

平房後麵是一排高大的香樟。那些樹木不知在江岸上長了多少年,枝乾筆挺,樹冠茂盛。香樟到了冬天也不落葉,簌簌在清風裡招搖。

她正仰望著,在風中聽到琵琶聲。不是連貫的曲子,而是一段短促的轉音,反反複複。彈奏之人在頻繁練習某種指法。

黎裡循聲而去,進了船廠。

廠裡一大片空地,覆滿塵土,路基已多處碎裂,荒草叢生。

遠處中心區佇立著許多巨型鋼筋混凝土建築,空洞,荒涼,卻殘餘著一絲曾經的恢弘氣勢。不少落葉喬木點綴其中,枝乾枯寂,襯得冬日蕭條。

這片區域比黎裡多年前跟父母哥哥來玩時,更破敗了些。

她獨行在荒廢的重工業區,聽著燕羽指尖那來來去去無數遍回轉的琵琶短音,有種時間循環的錯覺。

莫名的,她忽想起昨晚,他抱她去過廁所。那時,她腦袋靠在他肩頭,能看到他利落的下頜,殷紅的嘴唇微微張開著。

黎裡吸著冷空氣,心輕輕一顫;一抬眸,她已走到生產倉庫,遠遠看見了燕羽。

那是一大片開闊的沒有牆壁的建築,無數根高大粗壯的不鏽鋼柱支撐著建築頂端的鋼架棚頂。

很多船,停在地上。

燕羽坐在船海儘頭的一艘船上,彈他的琵琶。

仍是那個轉音,反反複複。不知他重複彈了多少遍。

黎裡練架子鼓時,碰上難啃的節奏,也會反複練,但絕對沒那個耐力跟心性練上這麼多遍。天才和普通人,真有些本質的區彆。

她走到儘頭,見是艘藍白相間的漁船。

船停在陸地上,比水裡要高許多,黎裡不知他怎麼上去的。

剛要繞圈,坐在船頭的燕羽已看見船下的她,他手指沒停,下巴往左邊偏了一下。黎裡會意,尋去他指示的方向,見船的左舷外有一堆三角磚。

她踩著廢磚上去。

燕羽坐在操作室外麵的台子上,背對著她,仍在彈那指法。

微風撩著他的黑發。

黎裡莫名有些怯場,吸著氣往船尾走。

這是艘普通漁船,船體漆片剝落不少,露出斑斑鏽跡。船艙很小,但玻璃沒破,無非灰塵撲撲了些。船身幾處積了塵土的地方,長了青色的苔蘚和不知名的野草。

船板常年日曬,又沒維護,踩上去有些浮。

黎裡儘量放輕腳步,但還是一走一響,鼓鼓咚咚。她懷疑自己打擾了他練習,越走越緊張。

待她繞船一周,到船頭時,樂音停了。

燕羽抱著琵琶,抬起臉看她,因逆著陽光,他微眯起了眼,說:“剛醒?”

“嗯。”黎裡莫名不太自在,移眼去看船外的天空。不遠處,江水青綠,波光粼粼。

“你什麼時候出來的?”

“六點。”

她有些驚訝:“那麼早?”

“習慣了。”

“一直在練剛那指法?”

“嗯。”他說著,像是出於本能,左手按弦,右手彈撥,手指如花般一旋,一段精絕的樂音流轉出來。

黎裡隻覺跟她之前聽到的每一道一般完美;但燕羽神色淡淡,看不出是否滿意。

她目光被他手指吸引。此刻,他右手自然而舒展地伸開,輕拂在弦上。陽光照著,琵琶琴身溫潤,他手指白而修長,瘦而分明。

她還看著,餘光察覺到什麼,一抬眸,他正看著她,眸光清淺。她腦子裡驀地晃過昨夜他用熱毛巾給她擦臉時的畫麵。那時,他便是這個眼神。

黎裡胸口一熱,胡亂說:“你……琵琶挺好看的。”

燕羽很輕地抬了下眉,低頭看他的琵琶。他頭發很長了,一下半遮了眉眼,看上去竟有些散拓的意味。

她忽就覺得,不剪也挺好看的,人看著散漫隨意些。

黎裡咬咬唇,問:“昨晚你睡哪兒?……你家好像就一張被子,給我蓋了。”

他手指觸著琵琶弦,沒抬眼:“有彆的被子,櫃子裡。”

“是麼?”

“嗯。”

黎裡不太信,但也沒追問。

她側過身,撥弄欄杆上的漆麵,說:“昨天,我不太記得了。我……沒發酒瘋吧?”

他說:“沒有。”

她側過臉,問:“有沒有亂說話?”

燕羽也問:“哪種叫亂說?”

“就是……”她不知道怎麼形容。且不知為何,此刻他隻是安靜注視著她,她便莫名心亂,乾脆把問題拋給他,“我說了些什麼?”

燕羽想了想,說:“也沒什麼。冷,累,困,不想回家,大概就這些。”

黎裡問:“彆的沒有了?”

“沒有了。”

“真的?”

燕羽抬起臉望她,微眯眼:“你想有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