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 chapter 94 chapter……(1 / 2)

玻璃 玖月晞 13203 字 4個月前

chapter 94

黎裡同意了。

第二天一早, 她送燕羽去機場,路上聯係了於佩敏,告知她航班號和落地時間。

出租車上, 黎裡忙著回消息,燕羽偏頭望著窗外灰蒙蒙的天空。待黎裡放下手機, 見他側臉映在白茫的車窗玻璃上,有些虛空。

黎裡也看窗外,一路無話。

到了機場, 燕羽身背琴盒,外加一個小箱子,沒有東西托運。黎裡直接送他去安檢口。

春運尚未開啟, 早晨的機場略顯空蕩冷清。燕羽走到半路, 說:“黎裡, 我餓了。”

早上出門, 她在便利店買了素餡包, 但他不肯吃, 說上飛機再吃, 這會兒又叫餓。黎裡看看四周,說:“豆漿店好不好?有粥, 你喝粥應該舒服點。”

燕羽點頭:“好。”

黎裡已吃過, 給他點了碗蔬菜瘦肉粥,加一顆茶葉蛋,一人一杯豆漿。燕羽找店員要了小碗, 分了點粥給她。她搭配著鹹菜, 慢慢吃著。

燕羽也吃得很慢,格外慢。

黎裡中途看了眼時間,還有五十多分鐘, 來得及。

她以為燕羽會想和她說什麼,但他沒有,隻是很認真地一口一口吃著粥。黎裡也不知該說什麼,便也一句沒說。

兩人吃完早餐,往安檢口走,燕羽說:“你前天的真題我給你改出來了,放在桌上那個白色文件夾裡,記得看。”

黎裡說好,又說:“你上了飛機就睡覺,我懷疑你昨晚沒睡好。”

“嗯。”

到了安檢口,行人匆匆。

燕羽停下,看著黎裡,黎裡也望著他。

他說:“我能抱你一下嗎?”

她一愣,忽有些心碎,微笑:“為什麼不可以啊?”

燕羽於是將她輕擁入懷。他低下頭,下頜貼住她溫暖的麵頰,鼻尖嗅著她發間熟悉的香氣;黎裡環住他瘦瘦的腰,閉了眼。她感觸到他脖子上血液搏動的力度,溫熱,有力。

她鼻子微酸,摸摸他背後,說:“燕羽你乖點,再過一周我就回去了。”

“我知道。”他說。

“乖乖在家,等我哦。”

“嗯。”

他鬆開她時,嘴唇撫了下她臉頰,隨即拉上箱子,走去安檢口。

黎裡站在原地,看著他在安檢口排隊、前進。到他要進門前,他回頭衝她招了下手。她立刻伸手衝他揮了揮。他回望著走進門去,不見了。

……

幾小時後,燕羽回到了琉璃街。

冬季的江州,街道蕭條。這幾日天空陰沉,整條街高飽和度的招牌也灰蒙蒙的。離家這段時間,秋楊坊的道路翻修過,坑窪沒了,水泥地嶄新,印著幾枚小狗腳印。

走到家門口,院中櫻樹隻剩枯枝。於佩敏推開院門,樓房大門同時被拉開,燕聖雨跳出來:“哥哥!”

燕羽走上台階,看他一眼,沒講話。

進屋就聞見廚房裡黃骨魚湯的香味,燕回南在做飯,探出腦袋問了句:“回來了?”

燕羽嗯一聲。燕聖雨快樂地圍在他腿邊,跟著他往房間裡走。

燕羽說:“不準進來。”

燕聖雨就停在門口,扒著門框探出腦袋:“哥哥你放寒假了?”

燕羽放下箱子和琵琶琴盒,沒講話。

燕聖雨又主動道:“哥哥,我有果凍,你吃不吃?”

燕羽這下看了他一眼,走過來,伸手。小男孩立馬掏出好幾顆果凍,忙不迭放他手心。

燕羽拿了三個,走出房間,說:“我出去走走。”

於佩敏說:“馬上吃飯了。”

燕羽說:“馬上回來。”

於佩敏還要說什麼,燕羽已出了門。

江州的冬天很濕冷,哪怕不起風,也冰寒徹骨。燕羽一路往江堤上去,這個時節,堤壩坡道上荒草萋萋,一片枯黃。長江水位下落了,露出大片荒蕪的黃色灘塗,偶有幾隻白鶴在沙地裡覓食。

長江細細青青的一條,緞帶般鋪在地上。遠處,天空蒼茫。

江風呼嘯,吹得他臉色發白;他在堤壩上站了會兒,轉身要回去,見於佩敏在巷子裡遠遠看著他。

她立馬要躲開,但左看右看已來不及,隻好停在原地。

燕羽走下堤壩,去到她身邊。母子倆對視一眼,他平靜無波,她倒有些尷尬躲避,說:“你爸爸叫我喊你去吃飯,不然,魚湯就凍起來了。”

“哦。”

兩人往家走,頭頂的晾衣繩上,不知誰家晾曬的粉床單在風中翻飛。燕羽看了眼,想起帝洲家中的床單也剛洗,還晾在小陽台上。黎裡一個人在家,大概不太好折疊。

“你爸爸知道你回來,一大早去買的黃骨魚和萵筍,還買了很新鮮的牛肉,調味醃了好久。你過會兒多吃點。”於佩敏說。

“嗯。”

“在帝洲,是吃外賣還是在家做飯?”

“在家。”

“黎裡會做飯?”

“我和她一起,跟著網上學的。”

眼見他又要從某家晾曬的褲子下走過,於佩敏沒忍住拉了他一把。他經過了,掙開她的手。

於佩敏垂下眼,高跟鞋的聲響都弱了些,說:“這次,你怎麼先回來的?”

燕羽知道,她繞了半天,想問的是這個。“我最近情緒很差,不想影響她,就先回來了。”

於佩敏擔憂:“你們是不是……吵架了?”

燕羽望了下灰蒙的天:“沒有吧。”

“那為什……”母親想問,又怕惹他心煩,糾結半天,沒再開口。

燕羽何嘗不知,沉默走了十幾米,沒來由地說:“我知道,這麼多年,我這樣子,你們也挺受苦的。對不起。”

於佩敏一怔,心酸又心疼,忙問:“你們到底怎麼了,是……她是說你什麼了?嫌你麻煩了?你彆聽她……”

“沒有。”燕羽打斷,“是我嫌自己。”

“你……”於佩敏眼睛微紅了,又不知如何疏解安慰,哀聲道,“彆這麼想,兒子。你很好的,真的。”

但這話很無力,燕羽像沒聽見一樣,過了會兒,道:“你彆去問她什麼,她這兩天準備考試,彆打擾她。”

“好。……燕羽,你可以跟媽媽說說的,說點心裡話。”她近乎乞求,“你在想什麼,有什麼不舒服的,跟媽媽講一講好不好?”

燕羽聽著她聲音,覺得像是從很遠的風中傳來的。母親的聲音很溫柔,也很悲哀,像一顆石子,在他心裡投下震蕩的漣漪。他覺得自己應該說點什麼,或許將心中壓抑的一切說了會好一些,哪怕說一點。

於是,他張了張口,可腦子是空的,組織不出任何語言,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已經快到家門口,他說:“到家了。”

於佩敏低下頭去。

燕羽回家後的這兩天,像是從外頭跋山涉水了一趟來的,很累很累。他大部分時間關在房間裡,拉著窗簾睡覺。睡沒睡著,隻有他自己知道。

他早晚仍和黎裡互發消息,但聊得不多。她臨近考試,他不想擾她。但他覺得自己慢慢調整得好了點兒。按計劃,黎裡考完帝音初試,會去觀賽《燃爆鼓手》的海選,為期四天。她雖不用海選,但也想看看選手們的實力。之後,就回江州過寒假。

帝音初試那天,燕羽醒得很早,窗外陰雲密布,天空低垂。他給黎裡發了條消息,提醒帶好身份證準考證。她回說知道了。他問她天氣怎麼樣,她發來一張照片。帝洲一片藍天。她說:「好難得,這月第一個藍天。」

燕羽說:「說明你運氣會好。」

黎裡道:「借你吉言。」

她又問:「你心情怎麼樣?」

燕羽手指抬了抬,一個簡單的問題,他思考了好久,打字:「挺好的。」

怕她不信,又加了個可愛的表情。她回了三個親親。

他看看那串親親,放下手機,去吃了藥。上午,他沒睡覺了,抱了琵琶去屋頂彈奏。天氣很不好,雲層越來越厚,但那群鴿子又在秋楊坊上空盤旋了。燕羽坐在紅瓦屋頂,抬頭望,想起上次和黎裡坐在這兒,已是一年前。

那天,陰雲散開,陽光傾瀉;但今天,雲層聚集,氣溫一度度下降。到了下午,有幾片雪花飄下來,落在他的琵琶上。他伸手一摸,化了。

他抬頭望,又幾片雪落到臉頰上。身後傳來小孩子的叫聲:“哥哥,下雪啦!”

燕羽回頭,燕聖雨坐在樓梯間的門檻上,吃著一包軟糖,開心地看著他。

這兩天,小孩子一有空就在他房門口繞,很想找他玩。但他都假裝睡覺,不想搭理他。

燕羽問:“你在這兒多久了?”

燕聖雨歪腦袋:“我一直都在呀。”

燕羽說:“你怎麼不去找彆的小朋友玩?”

燕聖雨一下蹦起,跑過來,仰著小腦袋:“我想陪著哥哥。跟哥哥一起玩。”

燕羽沒講話,扭頭看灰雲下的秋楊坊,天氣不好,屋頂都是暗紅色的。

“哥哥我能上來嗎?”燕聖雨奶聲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