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0. chapter 109 chapte……(2 / 2)

玻璃 玖月晞 11708 字 4個月前

黎裡冷看他演戲,同時吸一口氣,將發抖的膝蓋摁下去。

楊姐盛了飯來,跟另外幾個保姆離了餐廳。

章儀乙不喜歡丈夫這處置方式,皺了眉:“你怎麼找到這兒,怎麼進來的?”

這小區安保很嚴,進外人必須電聯業主。

“找你們家挺容易,跟著放學的陳慕章就行。”

這話一出,幾人臉色稍變,可黎裡接下來的話更刺激:“至於這上等人的地方,我怎麼進來的……你們這兒有個保安是我哥哥獄友的親戚,打個招呼就進來了。”

陳乾商淡定些,從容道:“開門見山吧。小姑娘,我知道你為燕羽鳴不平。但我的確沒做過任何傷害他的事。他那時高燒,腦子糊塗,強.暴他的人確實是司機,你不能隻聽他一麵之詞……”

“啪!”

黎裡抄起筷子砸向桌麵,杯盤砰響,湯汁四濺。

幾人皆變色,沒料她這麼瘋。

熱湯飛濺到陳慕章袖子上,他嫌惡開口:“這是事實!他有病你也有病?”

“你真信你老子的屁話?”黎裡一句話刺激得陳慕章嘴角抽搐,“你對外還聲稱是燕羽騷擾你,你才反擊,這話你自己信嗎?”

陳慕章沒料心思被看穿,臉色驟變,而陳乾商跟章儀乙同時盯向兒子。

黎裡涼笑:“看來你爸媽你妹還不知道呢,你喜歡燕羽,癡戀到騷擾他。父子倆一樣齷齪,怎麼不湊一對呢。”

陳慕章一聲不吭,他父母臉色緊繃;章慕晨憤怒至極:“你聽燕羽瞎編,他忘恩負義,我爸爸我哥哥都沒有……”

黎裡冷道:“所以你是見過你爸遊泳穿比基尼露腹股溝了?”

桌上死一般安靜。章慕晨羞恥道:“你講話真下流!”

“下流的是你們。”黎裡扭頭看章儀乙,“師母清楚吧,當年是你把他送去奚市醫院國際醫療部,找你家的世交鄭天齊抹掉了醫療記錄。”

陳慕章和章慕晨聽到世交伯伯的名字,又看父母親神色,察覺了不對。

而章儀乙眼見臟汙在孩子麵前揭開,又發現兒子竟也是同性戀且糾纏燕羽,刺激跟教養在她身體裡衝突,既想撕破臉又撕不破,一下根本做不出反應。

唯獨陳乾商風波不動:“編造這種東西,就想給我定罪?你今天來,如果是為了講這些,不歡迎。請回吧。”

“讓你的那些人,你的同僚朋友學生,你的公關水軍,都停手。”黎裡說,“你明明知道他抑鬱自殘,是想逼死他?”

陳乾商拿紙巾擦了下手,微笑:“小姑娘,我和我妻子辛苦付出,培育他成才。他不說報恩,轉投彆的師門;還恩將仇報,汙蔑我,給我的名譽造成這麼大的損害。”

他說到這兒,眼中閃過一絲恨意。原定於最近的幾個活動跟會議,竟有半數的主辦方委婉表示,怕現場有人鬨事,為他安全考慮,希望他“保護自己”——暫不出麵。等風浪過去下次再合作。

“我稍稍反擊,是正當防衛……”他話音未落,哢!哢!哢!刀片一格格出鞘。

黎裡手中一把壁紙刀,刀刃寒光直閃。

“我這一年脾氣好了很多,很久不生氣,不發瘋了。但你說的每句話都在逼我發瘋。”她捏緊壁紙刀,在那意大利手工的名品餐桌上一刀切割下去,劃出深長的刻痕。

章儀乙怒斥:“你什麼素質教養?陳慕章,叫保安來!把這垃圾趕出去!”

可陳慕章沒動,發著呆。

黎裡看她一眼,抬起刀,劃第二道深痕:“師母,我剛進小區的時候想,難怪上等人有素質有教養。住這麼好的地方,怎麼會沒素質?可我有個混子朋友說,有錢人的教養是虛偽的自保。因為底層人什麼都沒有,逼急了,可以為了一口氣,舍掉一條命。光腳的不怕穿鞋的。但有錢人就不一樣了。”

她起了身,刀刃劃上精美的牆紙、餐邊櫃,所到之處留下一串翻裂的刻痕,“房子、車子、彆墅、字畫……擁有太多。沒了命,就無福享受。所以在外頭得扮出個好人樣兒,免得撞上瘋子,劃不來,對吧?畢竟,窮人什麼都怕,就是不怕死。偏偏有錢人什麼都不怕,就怕死,怕死了。”

章儀乙竟一聲沒吭。

陳乾商居然還能吃菜,道:“你不也舍不得燕羽嗎?”

“是啊,所以他沒了,我就光腳了。”

陳乾商筷子一頓,抬眸。

黎裡停在桌邊,盯著他。

這大概是她這輩子做的最瘋的一件事,比砸台球還瘋。可被逼到絕路,走投無路了。害不害怕都顧不上了,像忽然就有了黎家的瘋血。

以前她覺得不值。發瘋沒用,做什麼都沒用,然而你又是個人,有血有肉的人。哪怕低頭無數次,忍耐無數次,也終究有低不下去的頭,咽不下去的氣。旁觀者說,多大事兒啊,放下就好了。可活人放不下的,能放得下是死人:都躺棺材裡了。

她隔著長桌,看陳乾商一眼。就是這一眼,她眼裡的瘋狂絕望和仇恨,讓他莫名生寒,讓他信了,她說的是真的。

他沒說話,陳慕章像突然醒過來,嘲諷:“的確,不值得跟你這種人一般見識。”

黎裡:“偏偏就是我這種人,能往你頭上澆屎。糞水好喝嗎陳慕章?”

陳慕章氣急敗壞:“你真以為自己了不起?他要不是生病,看得上你?以為一個地方出生,你們就是一類人了?你什麼東西配得上他?”

這話將他心思徹底暴露,他媽媽妹妹同時驚愕。

黎裡:“他生不生病,都看不上你。”

陳慕章惱羞成怒。

黎裡說:“我寧願不認識他,接觸不到他,隻要他不經曆這些,不生病。好好活著。”

如果沒有這些,他會是什麼樣子?應該還是安靜溫和的,但冷淡少一些,微笑會多一些。

是啊,她願意用他不會認識她,不會愛上她,去換他沒有經曆這一切,開心努力地彈他的琵琶。過他的幸福人生。

她甚至願意,他現在忘了一切,忘記受過的一切傷害,重新開始,有健康的人生,輝煌的未來;哪怕忘了她,和彆人幸福地生活在一起。隻要他活著。

想及此處,她心都酸了,咽下去,冷道:“這就是我和你這種人最大的區彆。”

陳慕章氣極反笑:“我這種人?”

“對,你這種人。”黎裡嘲諷,“擁有一切,卻沒有哪怕一絲真正的良善。光鮮亮麗下包裹著最自私惡毒的內心。在我麵前,你應該自慚形穢。標榜高貴、教養、名門,卻最自私、虛偽、勢利;認為底層都是愚民賤民,世界就該按你們的規則運行。不會的,隻要我們這種人在,世界就永遠不會聽命於你們。”

章儀乙忍無可忍:“這裡不歡迎你,請回!沒趕你,是給你留了麵子。叫你在我家說出一堆大言不慚的話。小姑娘,你真當陳家章家是吃素的!”

“那就拚一下,看誰更豁得出去。”黎裡說。

章儀乙嫌惡皺眉之際忽瞪大眼睛;另外三人也同時愣住。

黎裡背後是一麵巨大的玻璃窗,正對著院子漂亮的草坪。而草坪上竟齊排走來十幾個吊兒郎當的年輕人。

為首的程宇帆戴著墨鏡,跨著個肩,叼著根煙,走到玻璃窗前敲了敲。他輕蔑挑眉,對著屋內的人吐出一口煙了,將煙蒂摁在玻璃窗上。

年輕男人勾唇一笑,走了。他身後一群凶神惡煞的,眉上臉上留著疤的,紛紛冷眼朝屋裡瞥上幾眼,垮蕩著離開。

章儀乙呆若木雞,不知這一群二流子是怎麼進這管理森嚴的小區,竟還堂而皇之如她家院子的。

黎裡始終沒回頭,背對窗外,淡看他們:“你們說,這世上的雜草,殺得死燒得儘嗎?”

餐廳內鴉雀無聲,陳乾商緩緩一笑:“小姑娘,你有我這句話:我們一家人不會在任何公開或私下場合說燕羽一個不字,不會在網絡公關上再對他做任何動作。”

黎裡笑了,起身說了一個字:“乖。”

像說一條狗。

她將那壁紙刀扔桌上,出了門去。留下一牆一桌的劃痕。

陳乾商臉色發黑。章儀乙開口:“你們倆上樓去。”

陳慕章兄妹倆沒動。陳乾商一個眼神,兩人起身離開。

“她是個什麼東西?”章儀乙發怒,“她家裡乾什麼的!啊?”

“她爸喝藥死了,他哥14歲捅死個城管,一家子亡命之徒。”

章儀乙啞口,又咽不下去:“讓她閉嘴!”

陳乾商冷道:“一群混混,還有個監獄裡的瘋子哥哥,能閉幾張嘴?這些人就跟院裡的雜草一樣,今年噴了殺蟲劑,明年還有。犯不著。都是幫垃圾可憐蟲,搭理乾什麼。”

“乾什麼?”章儀乙冷笑,“暑期那麼多研討會展演會,一半的拐著彎兒讓你不去。這件事影響大到天了!協會又馬上換屆選舉,這關頭出這檔子事!”

陳乾商心虛,臉皮一抖,但鎮定道:“沒證據,出不了結果。也就一時的輿論,等風頭過了,能翻回來。”

“你夠天真的。輿論差到快社死了。選舉四年一屆。這次人家勢必把你拽落下來,你是板上釘釘的失力了。我看你翻得回來!”章儀乙道,“不管怎樣,網上先彆搞事了。現在都在支持他,這個關口,怎麼黑他都是給自己招罵,持續曝光沒好處,消停吧!等後麵再看。”

陳乾商繃緊臉頰。燕羽這一刀,是捅得真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