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4. plan B(下) plan B(下……(2 / 2)

玻璃 玖月晞 19891 字 4個月前

但在那之後,沒有更多信息了。River Road處於休假期,Lili回歸山林中的家了。偶爾發著貓貓狗狗、可口美味的早午餐、某天遛狗路上見到的奇怪的蘑菇、山林裡的泉水、G.H.彈奏的吉他樂器、驅車去城區看的畫展、聽的音樂會、又去喂鴿子了……無任何關鍵信息。

幾個月後,已經不怎麼在群裡講話的蘇藍,突然做了個驚人的決定。她查到黎裡單人要去阿姆斯特丹參加鼓手節,表演她個人爵士樂新專輯的曲目。她買了機票飛過去。她要追蹤黎裡行程,搞清楚G.H.究竟是不是燕羽。

其他人得知這消息後,驚訝又激動:

「藍藍子,我們所有人的希望寄托在你身上!」

「衝鴨蘇藍!」

「天啦,我好緊張!好害怕!555555」

「如果不是,那是不是說明……他真的死了。」

「呸呸呸!彆這樣!」

「救命!這輩子沒這麼緊張過!拜托拜托啊,信女願意吃素一年!」

「我也吃素一年!」

「+1年!」

「+1年!」

「+1年!」

江桐也加了一年。

阿姆斯特丹和國內六小時時差。那天晚上,淩晨兩三點,蘇藍發來一個嚎啕大哭的表情。

群裡好些人沒睡覺,立刻問:「怎麼了?怎麼了?」

「你怎麼哭了?」

蘇藍發了個語音過來,大哭:“我真的,我不行了!我現在坐在路上,我要哭崩了,媽媽呀!”

群裡一片恐慌:「不是他嗎?救命,我要死了!」

有的安撫,有的詢問,有的人說:「我也要哭了。到底怎麼回事?」

「蘇藍你說話!」

很快,蘇藍發來一張照片。

是夜晚,街道對麵,一個穿著黑色風衣的年輕男人右手搭在黎裡肩膀上,摟著她在走。他懷中的女孩吃著香草味的甜筒冰淇淋,看著路邊一家店櫥窗裡的飾品。

年輕男人戴著壓得很低的漁夫帽,黑色口罩拉在下巴邊上。他臉偏向黎裡看著的方向,低頭吃著手裡的冰淇淋甜筒。

男人的手指又白又長,無名指上一枚銀色戒指。

江桐立刻將圖片放大了看,由於偏著頭,帽簷遮擋,看不清他的臉。但那雙手……

是啊。他們是他的樂迷,哪怕隔了多少年,多模糊的身影,都能感受到他的氣息。

而他的手,他彈琵琶的那隻手,樂迷們看了無數遍的手,幾乎和他的臉一樣具有辨識度了。化成灰,他們也能一眼辨認出來。

哪有粉絲會認不出正主的呢。愛過那麼多年啊。過了多少年,相隔多遠,也會一眼認定的啊!

群裡一下瘋了:

「他!!!!」

「救命!!!!」

「他還活著!!!」

「我哇哇大哭!!!」

「羽神!!!」

蘇藍發來一句嚎啕:“兄弟們,姐妹們,你們懂不懂我在哭什麼?!他能吃冰淇淋了!嗚嗚,我的羽神啊!他!能!吃!冰淇淋了!而且!是草莓味的!”

江桐聽到她的痛哭,眼淚唰唰流下。

多年前,有次演出,她和小丸子姐姐買了哈根達斯想給他吃。他遲疑一下後,搖了搖頭,說:“心意領了。我不能吃冰,會吐。”

可現在,他一定很幸福吧,所以才會看上去更高大了,肩膀寬闊了,能吃冰淇淋了。成了男人了。

知道了他是燕羽,大家很快猜出了G.H.和M.R.可能的寓意。作為黎裡丈夫身份的G.H.是Glass Hut玻璃屋,過沙洲那個慈善基金會的名字。而琵琶手M.R.是misty rain。煙雨。

彈琵琶的燕羽。

在頭一兩天的狂喜之後,江桐擔心起來。陳乾商的案子調查了很多年,一審判決後,他不服上訴,目前還未二審。

江桐不知燕羽為什麼不公開露麵了,但目前大家都以為他死了失蹤了的情況下,如果驟然發現他還活著,恐怕之前緬懷他的路人會反過來指責他。絕對掀起軒然大波。

可燕羽之前的狀態,明顯就是病情很重,好不容易這幾年遠離紛亂修整過來……

但樂迷在各個平台有幾百個群。這會兒,他還在世的消息絕對已傳播開去。江桐立馬跟蘇藍表達了擔憂,蘇藍嚇得發抖,生怕自己害了燕羽,說,要是真有人把照片傳出去,她就出來澄清,說自己看錯了。後來追上去,發現隻是個很像燕羽的人。到時萬一被罵,就讓她挨罵吧。反正誰也不認識她。

江桐憂心忡忡。但在接下來的一年,不論是她、蘇藍還是其他熟悉的樂迷朋友們,他們沒在任何網絡公開頁麵見過有人提及G.H.是燕羽的事。一次也沒有。

那時,江桐開始大量翻找G.H.作曲的音樂,全是她喜歡的風格。而她漸漸在很多歌的評論區發現一類留言。

「祝Y美人幸福。」

「願Y美人快樂。」

「希望Y美人健康。」

「祝Y美人平安。」

「希望Y美人每天與音樂為伴。」

還有,

「等Y美人回來。」

這樣的評論有很多點讚,還時常有跟評:「Y美人開開心心。」

也有不知道的人疑惑:「你們在說什麼?」

但沒人回答。

時間一天一天地過,又一年,陳乾商二審了,判決了。那時,陳乾商已沒什麼熱度了,在大眾提起燕羽為他惋惜時,依然沒有任何一位樂迷暴露過,G.H.就是燕羽。

那麼龐大的粉絲群,所有人都在默默地保護著他,守著那個脆弱的秘密,等著他覺得恰當的時候,自己回來。他們會默默守護他,直到那一天。

粉絲群又活躍了,江桐會和大家討論G.H.新寫的曲子,怎麼那麼好聽,那麼有才。哪首曲子裡又加了民族元素,一段琵琶solo屌炸天了。外網一片好評,掀起了一波中國樂器熱。

宋宋感慨,想讓更多人認識琵琶,喜歡琵琶,這就是他一直想要做的事。在某種程度上,他做到了啊。

隻不過,或許相隔多年,或許融合在樂曲中的琵琶有太多其他合成音的乾擾,眾人哪怕猜測M.R.是misty rain,仍無法確定,那些琵琶究竟是不是燕羽彈的。

雖說希望他開心自在就好,可樂迷終究是看著他一步步辛苦長大練得那一身技藝的。那樣的天賦和執著,浪費了可惜。

好在,琵琶是終身的事業,哪怕過了十年二十年三十年,他到了三十歲、四十歲、五六十歲,隻會愈發精進。年歲,會讓他曆久彌香,成為真正的大師。

但前提是——他還彈琵琶。

不是偶爾彈著玩兒,不是隻做流行樂的伴奏、隻做配角地彈;而是像曾經那樣,刻苦地努力地日複一日地苦練苦彈。那樣,他們一定能等到未來的那一天。

可蘇藍一直記得唐逸煊說,燕羽砸了琵琶。所以,如果他如今隻作曲,再也不“彈”琵琶,或許就永遠不會有再登台的一天了。

講到這兒,眾人又很傷感。

小丸子說:「不管怎麼樣,尊重他自己的選擇吧。隻當愛好也好。」

又一年來了,隨著River Road在國外越來越火,國內討論的人也多了。喜歡黎裡的,罵黎裡的,都有。但她離得遠,再怎麼罵她也聽不到。

大眾以為G.H.是外國人,並沒有把他和燕羽聯係起來,反而一部分網友將黎裡臭罵,說她嫁給外國人,說她或許靠作曲家老公上位。不過,黎裡已是紅極一時的樂隊主創,國內擁躉不少,維護她的人更多。反對聲就不足為意了。

江桐換了工作,有一個月的休息期,剛好碰上River Road新一輪巡演。她跟蘇藍還有幾個樂迷朋友組團飛去倫敦。

能容納五六萬人的酋長球場座無虛席。夜裡下了雨,但台上表演的樂手們在雨中更加奔放。

黎裡的鼓棒打在鼓鑔上,水花四濺!

台下的粉絲們喊聲唱聲一浪高過一浪。

江桐他們在看台上,被音樂牽引,被熱烈的氣氛席卷,在雨中又蹦又跳,又叫又笑。尤其有一首主打曲,有民樂元素,數位抱著琵琶二胡笛子的樂手上台,富有東方韻味的曲調將滿場氣氛推至高點。

江桐拿望遠鏡在第一排挨個兒找,內場的人全站著瘋狂蹦跳,人影遮來擋去,雨水嘩嘩,很難找見。

但最終,她看見了燕羽。他穿著白色的透明雨衣,戴著黑色的帽子,隻露出白玉般的下巴和鮮紅的嘴唇。但她知道那是他。

他望著台上,在笑,側臉有淡淡的梨渦。

那一刻,江桐激動到尖叫大哭。

次日,江桐蘇藍他們幾個守在樂隊住的酒店外頭,在甜品店裡坐了一整天。大老遠來一趟,實在想看燕羽一眼。偷偷的,不打擾。

他們每人都戴了帽子,準備了口罩。絕對不讓他發現。

他們想,就看一眼就走。

等到太陽落山,燕羽和黎裡才從酒店出來。他穿了身黑西裝,她穿了件白色的吊帶露背長裙,一個氣宇軒昂,一個姣好漂亮。看樣子,應該約好了去餐廳或是音樂廳之類的地方。

兩人牽著手,往路邊走,黎裡不知說了句什麼,燕羽笑了起來。他們走向等在路邊的車,但這時候,街上堵成一片,水泄不通。

燕羽彎下腰,似乎和司機聊了幾句,之後,兩人看看時間,沒坐車,走去地鐵站。

江桐他們所在的甜品店就在他們行進的方向,幾人嚇得低頭的低頭,戴口罩的戴口罩。

餘光裡,江桐看見他的西裝褲腳和她的白裙子從落地窗邊經過。

幾人緩緩抬頭,互相交換眼神。說好了看一眼就走的,但……

宋宋說:“我們去坐地鐵吧。”

話音未落,幾人迅速起身,奔向地鐵站。剛跑進去,見燕羽夫婦倆走在前邊,又趕緊縮回來。他們謹慎小心地保持距離,隨他們上了站台,隔著一輛車廂。

上車之後,幾人擠在一團,都想回頭朝另一節車廂看,但都不敢。

蘇藍最先扭頭看了眼。其他人也假裝看車廂,不住拿餘光去瞟。

江桐顫顫地抬頭看線路表,餘光裡,燕羽跟黎裡麵對麵站著,在講話。他側臉帶著笑,非常溫暖漂亮。

江桐沒忍住把視線朝他多偏了一眼。地鐵車廂晃動著。黎裡在跟他講話,他很認真聽著,完全沒注意到這邊。

二十七歲的燕羽,很她想象中還要英俊。她多看了好幾秒,怕被發現,低下頭來。

沒一會兒,燕羽牽著黎裡走去車門邊,他們要下車了。

幾個戴著帽子口罩的粉絲們也本能地挪到車門邊。地鐵停了,門打開。他們下了車。剛下車就發現燕羽往他們這方向走來。幾人立刻轉身朝前走,根本不敢回頭。

蘇藍走了幾步發現有轎廂電梯,剛好門開,裡頭是空的,立刻走進去。四五個人馬上跟進去,緊張得直喘氣。

眼見電梯門要闔上,眾人緊盯著,無不期盼著能再看一眼他經過的身影時,有人按了電梯,門開了。

燕羽出現在電梯門口,麵容皙白,目色朗靜,清黑的丹鳳眸無意與他們對視一眼。背後的異國人潮如水一樣流過,地鐵轟鳴。

江桐從帽簷底下看他,口罩壓得她呼吸凝滯。那一刻,時間拉得無限漫長。她覺得,他並沒有變化多少,還是那麼美好。若有不同,是人變得成熟了些。

他和黎裡走進來,轉身對著電梯門,摁關了門。

他的背影很高,身上有淡淡的香氣。江桐片刻前就紅了的眼,再也忍不住,唰地眼淚湧出來,人顫抖一下。

蘇藍立刻拉住她,口罩之上一雙也已通紅的眼睛示意她忍住。

江桐點點頭,腦袋垂下,淚水瘋狂地流。

電梯停下了。那麼漫長,又那麼短暫的幾秒。

江桐淚如雨下,打濕了口罩,可就在門開的那一瞬,燕羽輕輕開口:“彆哭了,我過得挺好的。”

電梯裡,幾個捂得嚴實的男男女女全部愣住。而燕羽沒有回頭,牽住黎裡的手,出了電梯。

眼見電梯門要關上,宋宋立馬扒拉住,大家湧出。

外頭是繁華的大街,他們尾隨著他,想說什麼,又不知該說什麼。明明說了隻看一眼,不打擾了。可到了現在,誰忍得住呢!

燕羽牽著黎裡橫穿馬路,江桐還要跟過去,蘇藍他們攔住她,搖了搖頭。

江桐止住腳步,卻喚了聲:“燕羽你還彈琵琶嗎?”

他會知道,她問的是什麼意思。

雙車道的窄街,燕羽剛走到路中央,步履未停,他邊走邊回頭看她,在夜風中點了下頭,嘴型說:“彈的。”

江桐潸然淚下。

而他們已走過街道,黑發和裙角消失在霓虹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