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挺甜 “我現在腦子很亂。”(1 / 2)

在夏夜熙攘之前 浮瑾 10219 字 5個月前

像是有石子投進水裡。

撲通, 撲通。

房間裡的窗戶是開著的,陣陣晚風循著月光吹過來,寧歲心裡清晰地跳動著, 仿佛煮沸涼白開後水裡咕嘟咕嘟冒出來的泡泡,令人無法忽視。

片晌,她咬了咬唇,緊捏著糖袋子坐了下來。

猶豫片刻,才撕開包裝,拿了一顆放進嘴裡, 試探地咀嚼了兩下。

“好吃嗎?”謝屹忱問。

味道一點兒也沒變, 寧歲點點頭:“挺甜的。”

“那就好。”他在那頭笑。

胸腔躍動還是快,寧歲含著糖, 暗自深吸了一口氣。

她沒說話, 他也就不問。空氣裡安靜下來, 有很長的一段時間,兩個人都沒有出聲。

但耳機裡間或傳來清冽低緩的呼吸, 好像謝屹忱就在她身邊, 連耳廓都暗自覆蓋上了一層溫意。

寧歲一邊聽這個聲音, 一邊鼓起勇氣點開夏芳卉的聊天框。

果然, 芳芳瘋狂發泄了一通之後也就自己平靜下來了。

先是十幾條長段, 最後一句說:【回到就行, 早點休息, 晚安。】

寧歲回了“晚安”, 將手機鎖屏反扣在桌麵, 慢吞吞地給自己做心理準備。

怎麼電話那邊好像沒聲了,她忽地有些心慌,試探著問:“……你還在嗎?”

那頭突然假模假式扣了兩聲響, 緊接著傳來一道低磁嗓音,拖腔帶調地說:“您的聊天機器人已上線,請問有什麼吩咐?”

“……”

寧歲驀然有種被他用魔法打敗魔法的諧謔感。

她摸了下鼻尖,輕掩住唇邊的弧度。

關係也比較熟了,就不跟他繞彎子了。

寧歲耷拉著睫毛,嗓音細軟道:“其實……今天心情不好,還是因為我媽的事。”

簡單跟他講了一遍過程,她說:“我隻是不太明白,為什麼她總把我當做一個沒長大的小孩。”

十八歲了啊,已經成年了。

很多其他的同學這時候已經獨立,甚至能夠自己打工賺錢。

而夏芳卉卻還是管這管那,習慣於掌控她的一切。

這有時候會讓寧歲覺出一種窒息感。

——過度的愛也會成為一種壓力嗎?

她真的不知道。

在高二的時候,寧歲記得,那段時間非常難熬,再疊加夏芳卉這種偏離正常範圍的控製欲,導致她曾經崩潰地跟那位筆友訴過苦。

【我在她麵前是沒有秘密的。所以我從來不寫日記本,也很厭惡彆人試圖靠近我。】

【她會看我的手機,會要求看我的聊天記錄。我感覺自己在她麵前像是一個被扒光的人,沒有任何隱私和尊嚴可言。】

因為這樣,有時候寧歲隻希望其他人都不要理她,讓她一個人安安靜靜地龜縮於自己的小世界裡,那扇心門緊緊關閉。

過度的愛和關心也是一種打擾。

【這話聽著也許有點矯情。但我覺得我得到的關注讓我有點無力承載,它們像密密匝匝的潮水一樣,讓我喘不過氣來。】

所以她不太懂怎麼與旁人親近,總是感覺心裡麵有障礙。

——當然,寧歲承認,這些也都是真的生了氣之後才說出來的話,有些過激。

每次冷靜下來以後,她又記起很多芳芳的好。

外婆外公家條件並不算好,外婆也不舍得花錢,所以夏芳卉從小節衣縮食,從未吃飽穿暖過。

到現在,她還保留著這種節儉的習慣,但是給寧歲買東西時,卻仿佛變了個人,大手大腳,什麼都要買最貴最好的。

寧德彥已經算夠寵她了吧,但芳芳卻有過之無不及,在她出生的時候就給她買了挺高額的保險,輪到寧越時卻並沒有。

彆人家是重男輕女,他們家可能反而會有點重女輕男。

從幼兒園蹣跚學步,到現在考上大學,過去這十八年裡,生活裡的每一件小事,芳芳都無微不至,關心她有沒有吃飽穿暖,過得開不開心。

如果寧歲說自己不開心,那芳芳可能比她還要難過百倍。

芳芳自己發高燒的時候還硬挺著熬夜加班,但是寧歲就算隻是得個小感冒,她都心疼得不行。

而且芳芳永遠能留意到,寧歲想要實現的一些心願。

小時候跟爸媽一起跟團去過蘇州,那邊有條街賣的全都是寧歲喜歡的手工小玩意兒,但是因為旅遊團每個景點時間排得很緊,所以隻逛了一半沒逛完。

寧歲一步回頭被拽走,委屈巴巴,結果沒想到芳芳晚上沒跟大家一起去高檔茶館看評彈表演,而是當機立斷帶著她打車穿越大半個蘇州,把剩下半條街給走完了。

這件事讓她印象格外深刻,感動地記了好久好久。

有時候寧歲會想,自己應該知足。

畢竟不是誰都有機會獲得這樣多的愛。

但其餘的時候,還是會不可避免地感到委屈。

寧歲覺得自己現在的思緒還挺混亂的,也許是因為當局者迷,所以就特彆希望有個人能夠說些什麼來點明她。

寧歲劈裡啪啦說了一通,最後抬起手,輕輕碰了碰眼睛:“謝屹忱,你說我這樣是不是特彆白眼狼,一邊享受著我媽的好,一邊又排斥她對我的管束。”

她其實很茫然,問出這話的時候也沒指望能得到什麼回答。

這也許本來就是道無解題。

誰知電話那頭晃了晃,慢悠悠地謔了句:“這才哪兒到哪兒啊?”

寧歲:“嗯?”

謝屹忱:“你要這麼說,我還瞞著我爸把他的錢給了彆的親戚呢。”

他很囂張,也很有自知之明:“一聲白眼狼都不夠,還得加一句敗家子。”

哦對,四百萬。

寧歲也想起來,默了一瞬,莫名很想笑。

——這要比起來,好像,確實是甘拜下風。

謝屹忱又笑了聲,嗓音懶懶道:“我排第二沒人敢排第一。有我給你兜底呢,彆怕啊。”

“……”

寧歲覺得他這安慰人的方式真是粗暴又奇特。

又是短短幾句就化腐朽為神奇。

她舔了舔唇,手機緊緊貼在頰邊,慢慢又眨眼吃了顆軟糖。

甜滋滋的。

兩人都安靜了一會兒,謝屹忱聲線低緩,正色道:“對於這事,你想聽聽我的理解嗎?”

寧歲怔了下,立刻點點頭:“嗯。”

謝屹忱說:“站在阿姨的角度上,她很愛你,所以希望能夠了解你所有的情況,這種出發點本身沒有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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