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件事淌進了程英穹的耳朵裡, 老爺子頗為高興，然而他派去專門負責喬笙健康的軍醫也帶來一條壞消息。
“這是喬笙的檢查報告，”軍醫將一指厚的紙本遞過去, 他們為喬笙做了全方位的檢查。
上麵都是些專業術語，老爺子看得不是很懂，但是他能看到大片的標紅, 用腳趾頭想也知道這數據不正常。
他默默往後翻，看著諸多‘指數偏低’的字眼, 眉頭微微皺起, 最後一頁做了通俗易懂的總結。
大概是說, 喬笙的體質薄弱，他們初步推斷喬笙的身體估計是幼兒時期帶到大的傷病，治療艙起的作用也隻達到正常人的十分之一, 估計是從小就在接受係統性的治療, 體內早已生成抗性。
程英穹擰著眉, 側頭詢問羅斌：“調查的如何了？”
羅斌附耳：“已經派人查過了, 喬笙是孤兒, 父母信息不詳，她是在星元673年9月被易海潮在北央星收養登記，之後十年沒有搜到相關的信息記錄。”
軍區網羅的信息庫覆蓋全星際, 很少有查不到一個人記錄的情況, 能夠做到在軍區眼皮子底下隱藏一個人過往的, 也隻有帝國和聯盟科學院。
但是喬笙顯然和他們沒有任何關聯。
調查陷入了瓶頸, 羅斌繼續道：“我們便從易海潮身上調查, 他曾經是聯盟科學院的一名科研者，19年前因愛人去世，辭去了工作, 離開家鄉後開始在星際四處漂泊，收養喬笙後，他在北央星定居，之後又陸續收養了一些孤兒，然後在北央星創了萊特學院。”
“萊特學院現有學生和教職工共174位，據調查，這些人大部分為易海潮在星際各地撿來的孤兒，他們的履曆都很乾淨。”
程英穹思考了一會，沉聲道：“繼續查。”
***
萊特學院——
仲秋貓腰進食堂，順了一袋奶香餅乾，還沒跑出去便被戴著廚師帽的食堂大媽截胡。
“仲秋！”
學校總共那麼點人，大媽認出他，扯著他的耳朵：“學校規定晚上十點後食堂關門！”
“疼疼疼，”仲秋把餅乾抱在懷裡，他蔫巴巴地挨了一通訓，拿著珍貴的戰利品直奔草地。
休閒的草地上有一座涼亭，因學校地勢偏高，夏日待在這，襲襲涼風吹得身心舒暢。
夜裡涼亭還坐著一人，屏幕散發的微光照在那人的臉上。
仲秋邊揉耳朵，邊把餅乾丟進酷哥室友的懷裡：“吃飯了。”
“弄完了，”駱洛敲完最後一個字符，後撤仰頭，欣賞了一番自己的成果，才慢條斯理地拆開袋子。
緊接著，抓了一把餅乾塞進嘴裡，狼吞虎咽，臉頰鼓成鬆鼠樣，酷哥形象崩塌，他含糊不清道：“我為了咱們學校也忙前忙後的，發揮出了我畢生所學……所以我現在可以上榮譽牆了嗎？”
仲秋：“……你還在惦記那個嗎？”
“那當然了！你是沒有看見喬笙那得意樣，”駱洛憤怒地拍了下腿，“我也是站在學校背後的男人，新增的榮譽牆上也該有我的一席之地。”
仲秋冷靜地看著他：“但是新生入學，我們怎麼向他們解釋，難道要說因為你高超的駭客水平，幫校友隱藏了違反星際條令的事，特意嘉獎。”
駱洛：“……”
他鬱悶地又塞了一嘴餅乾。
駱洛冥思苦想了會，腦內冒出一道亮光，轉頭想和仲秋分享上榮譽榜的新理由——
“啪嗒。”
一塊餅乾砸在他腿上，酷哥瞪圓了眼，聲音變形：“你乾嘛呢！”
“嗯？”仲秋茫然地抬起頭，他左手拿著‘右臂’，而本該是右臂的地方空蕩蕩。
兩人對視一眼。
“噢……”仲秋慢吞吞的舉起‘右臂’，“你說這個啊。”
“我今早沒有放好，感覺不是很靈活，有點不舒服，我取下來看看是不是哪兒出問題了。”
“這裡烏漆麻黑的，你能看得見什麼，走走走，”駱洛扯了扯唇角，一把抓起通訊器，另一隻手扯著仲秋，“回宿舍再看，嚇死個人了。”
***
連續去了軍區三天，喬笙受到的待遇已經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不少戰士在她路過時，主動向她問好。
今天喬笙身後沒跟著燕季風他們，她獨自走完一套治療流程，去單人訓練室那邊去領為她量身定做的訓練計劃。
“……”
她盯著細密的訓練表，眼前發黑。
然後慢慢歎了一口氣，認命地按照第一項開始熱身活動。
軍醫和她待在一起，實時監察訓練會不會對少女脆弱的身體造成負荷。
軍醫很快發現，少女很了解自己的身體，她每個項目完，都會留幾分鐘緩解體力。
一上午在訓練室晃過，喬笙的計劃表隻完成了四分之一，但她已經軟成一灘水包。
“儘量做就好，第一階段的訓練也不輕鬆，你按照自己現在的節奏來就行。”軍醫給出自己的建議。
喬笙也知道心急吃不了熱豆腐，笑笑說：“嗯，我知道了。”
隔壁那幫戰士還眼巴巴等著今天的對抗戰，到中午才被告知喬笙要做體能訓練。
特意趕來想和喬笙切磋一下的另一名副指揮：“……”
陸無吟望著蔣海：“她真的打敗了你兩次？你確定沒有放水？”
蔣海略顯無語：“我看著是像有病嗎？”
陸無吟笑眯眯地扶了扶眼鏡架：“我隻是覺得太不可思議了，不知道明天能不能和她較量一下。”
“不能，”蔣海潑了盆冷水，“明天就是學院賽的展示環節了，她不會來這邊。”
陸無吟垮下臉，拖長語調，沒個正形的抱怨：“誒～那我連夜從水鳶星趕回來是為了什麼？”
陸無吟坐沒坐相，放在外邊壓根看不出他是一名軍團指揮官：“你說我和她打，勝負幾幾開？”
蔣海猶豫了一下：“四六開吧，你四她六。”
“你對她的評價這麼高？”陸無吟睜開眼，“完了，更想和她打了。”
“彆想了，醫療所那些人盯著呢，他們不可能給你放人。”
過了會，陸無吟拍一拍腦殼，丟下蔣海，跑進辦公室，在塵封的桌子櫃裡翻了好久，取出一盤棋，興衝衝地去找喬笙。
……
中午休息完後，喬笙重新投入訓練，她做完一項，雙手扶在膝上，汗水淌濕了咖色的訓練服，她大口喘著氣。
她撐了一會，待心跳漸緩，才慢慢移到陰涼處，躺平在地上休息。
她盯著上空發呆時，一張臉忽然出現在正上方。
少女的心理素質好，沒被嚇到，她眨動眼睫：“請問您是？”
陸無吟揮揮手：“喬笙同學好啊，不用在意我，我就一個閒人。”
喬笙坐直身體，兩隻手撐在地麵上，她虛眯起眼，還沒等她說什麼，對麵的人揚起手裡的棋盒：“訓練累了吧，咱們來把棋休息一下？”
喬笙這些天在第五軍團見識過了各種古怪的人，這會兒麵對陸無吟，她歪了歪腦袋：“我不會下棋。”
陸無吟：“……？”
他一眼就能辨出少女沒有在撒謊，可是……
本想借棋局來和她較量一下大局觀的計劃就破滅了。
“您要是不介意的話，和我講一講規則？”
陸無吟勉強接受了少女的提議，他把規則和喬笙說了一遍，又與少女虛構了一場棋局，簡單地給她做了說明解惑。
喬笙是純粹的新手，陸無吟認命的手把手教，好不容易灌輸完基礎的知識，雙開開始第一盤棋。
兩人交替行棋，落子後不得反悔，你來我往了一局，執白子的陸無吟贏了第一盤。
喬笙眼底終於浮現出一點興致，她盯著敗局看了一眼，腦海裡驚人的描繪出剛剛兩人落子的每個步驟。
陸無吟顯然已經放棄了和喬笙較量的想法，琢磨著再陪少女玩一盤就溜，來日有機會再和她在對抗戰上比一比。
然而，這種想法在第二盤開始時，被推翻了。
陸無吟明顯的感覺到喬笙的落子速度比剛剛快了近一倍，而且也不像第一盤那樣輕易地被他尋到破綻。
少女進步神速，才開始第二盤對局，已經無師自通，挖了個淺顯的陷阱，陸無吟神色不變，佯裝無所察，落子在陷阱中，然後在最後一步，破壞喬笙的圍堵。
喬笙神色淡淡，沒有懊惱，手中的黑子落在相反的方向，包下另一塊較小的領地。
陸無吟小指微微一縮，突然間有點懂蔣海為什麼給喬笙這麼高的評價了。
她的進步速度太快了。
發現這點後，陸無吟也再無留手，狠狠地殺下這一盤。
……
太陽大半沒入地平線，周湛最後出來，看了眼他們：“喬笙呢？”
“她好像還在訓練室。”常盛白看了眼通訊器上的時間。
喬笙前三天都是最積極回聯盟學院的人，一般這個點早就出來了。
芷星瑤轉著從裡邊順來的小刀，漫不經心道：“該不會是訓練過度暈過去了吧。”
幾人微妙的一頓，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這種情況放在喬笙身上一點也不維和。
燕季風輕歎一口氣：“去看看吧。”
燕季風用自己的通行卡權限刷開個人訓練室，發現喬笙背對著他們，她對麵還有一個人。
周湛跌退一步，看到陸無吟，腦子裡浮現出一些不太美好的回憶。
隻是雙方都沒有注意到他們，在訓練室晃蕩的軍醫趕過來，和他們說了目前的情況。
燕季風大跨步走近兩人，喬笙餘光注意到多出的一片陰影，仰頭看清他們四人，柔軟的紅唇輕輕張合，無聲道：“等我一下。”
“啪——”陸無吟鬆開緊縮的眉頭，落下一子。
喬笙掃了眼棋盤，食指和中指捏著黑子，毫不猶豫地落子，和陸無吟的糾結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壓力方在陸無吟。
因為程英穹酷愛下棋，所以燕季風他們也會些皮毛，他們看了看棋盤，頓時知道陸無吟處在劣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