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蕭何的一番話, 往日低調練兵的梁園衛隊,第一次顯露在了眾人麵前。
滿朝文武這才發現,對於統兵的兩司馬, 他們誰都沒有見過……
暗搓搓的眼神投向蕭何,蕭君侯應當是了解的。
隻是,危急時刻去探究這個沒意思。畢竟是諸侯王的私軍,不屬於大漢正規編製, 他們強還是弱,都無妨, 幾千個人,就算堆也能把梁王殿下堆回來了吧?
——這般想的臣子不在少數, 他們根本沒打著迎敵的心思。護送梁王回歸長安, 才是最要緊的。
正是因此, 他們為太後之言感到心驚,什麼叫“必要時,不惜一切與東胡交戰”?
駐守梁園的幾千兵卒要去邊塞,沒得說。梁王身陷險境, 他們身為梁王近衛, 定將拚了命救援,也沒的說。可在他們看來,救援梁王殿下成功後, 撤退即可, 否則真正交鋒起來,即便是小範圍的交鋒, 也是必敗的仗!
匈奴統共南下兩千人,已是漢匈議和以來最多的數目。而大漢這邊,原本的長樂衛隊一千, 加上救援的幾千兵卒,加起來接近四千——看似數量超過了匈奴,但那能一樣嗎??
大漢騎兵與樓煩騎兵的戰鬥力,差的可不是一個段位啊。
何必將你知我知、心照不宣的劫掠化作真打,想當年先帝何等意氣風發,率軍北上,不也被冒頓圍困於白登,靠曲逆侯的急智才得以脫身!
太後……簡直因為梁王被困失去了冷靜,此言謬矣。
匈奴的強大早已深入人心,便有臣子不滿地輕聲議論:“當年是誰忍辱,讓季布提出的議和得以實行,如今卻又想著交戰,豈不是出爾反爾?”
中尉灌嬰遙遙往宮中望了一眼,沉著道:“慎言。”
見灌嬰並沒有反駁他,臣子歎息,潁陰侯也不看好太後的決議啊。一顆心,微微沸騰了起來。
或許戰敗也不是什麼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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軍令下達,梁園及少府迅速動員了起來。
兵甲,武器,糧草,足夠幾千人花費半年,在韓司馬的堅決要求下,梁園向少府采購諸多軍需,本身的後勤儲備幾乎是傾家蕩產。若非陛下悄悄打開私庫,他們怕是會無以為繼。
彭越看著連綿不絕的運糧車,心嘩嘩地流血:“有必要嗎?”
“我從不打無準備的仗。”說罷,韓信蓋上撫摸得毛糙的邊境輿圖,起身檢查糧草,隨即不再理他。
自從獲得出征的機會,他隱藏許久的鋒銳光芒重現眼底,至今沒有消下去,彭越也是如此,爆發的氣勢讓所有人心驚。在梁園衛隊眼中,他們本就非凡的兩位司馬將會率領他們獲得勝利,這點毋庸置疑!
蕭何借陛下的名義,前來鼓舞士卒,看到八百騎兵組成鐵甲洪流的那一瞬間,手微微顫抖了一下。
他對韓信道:“畢功於一役,看你的了。”
韓信眼底燃燒著什麼,他漸漸生出一股直覺,打匈奴比打西楚更能讓他興奮。這裡邊細微的差彆,他分得不是很清楚,也許是壓抑太久了。
韓信問:“丞相是與留侯商量好的麼?大王會不會有恙?”
蕭何糾正完他的稱呼,笑道:“如此奇謀,我們不過順勢而為。大王也是我的學生,如何會有恙?”
韓信便不再深究。
他看向八百騎兵:“下馬!”
騎兵齊刷刷地跳下馬背,將馬鞍、馬鐙一物收繳,繼而飛速地脫下重甲,放下陌刀。隻見重甲裡邊又著一件輕甲,他們換裝上馬,彎弓搭箭,身姿變得極其輕盈,跟在蕭何身後的墨家钜子鄭黍默默觀察,在紙上記錄著什麼。
彭越在另一邊訓練弩隊,破空聲響徹雲霄。等到夕陽西下,最後一輪練兵結束,鄭黍對韓信道:“韓司馬,請允墨家弟子隨軍。”
韓信看向蕭何,蕭何沉吟。自從有少府支撐,他都不知道墨家研究出了多少利器,當即緩緩道:“我這就進宮,與陛下太後說明。”
另一頭。
侍中張不疑頭疼地看著弟弟:“你來搗什麼亂?”
相比張不疑的沉穩,張辟疆更如一個神采飛揚的少年郎。他道:“大人都去了,我有什麼好怕的?指不定能拚出一個侍中來,讓大人不再用大哥的事跡鞭策我。”
張辟疆又道:“大哥不同意,我就偷偷溜往雲中郡,留侯府的圍牆好像還不夠高。”
“……”弟弟叛逆了該怎麼好,從沒有人告訴過張不疑。
他冷著臉,左右為難間,徐生忽然冒出一個頭來:“張侍中~”
張不疑循聲望去,隻見一眾改名化學家的方士摩拳擦掌,興致勃勃,以徐生為首希冀地看著他,意欲何為簡直不用想。
他一看來,方士們就條件反射地縮了縮脖子,隨即昂首挺胸。邊塞雖有戰火,危險係數極高,但在他們看來,他們煉爐的時候,煉丹的時候,都炸過多少次了?
被徐生那混蛋師門騙來這麼久,被炸得缺胳膊少腿的同僚早就超十位數,他們已經看淡了。再說了,墨家人都去,作為死敵,他們能落於後嗎?
被思念大王想要刷臉的徐生一攛掇,方士們坐不住了。頓時你一言,我一語求張不疑替他們美言,如今更是看到了希望,連留侯府的一公子都要去,他們成功的概率大大增加。
張不疑皺眉,若不是暖房和養豬到了關鍵時候,離不開他,他也是想去雲中的。他止不住擔憂大王的安危,就算父親一直待在大王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