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為什麼要心虛?
按照道理來說, 我不應該心虛啊。
但是看著中原中也的目光,我竟然覺得有點心虛了。
“我怎麼可能厭煩你?”我也反問了一句。
我和中原中也之前相親了兩次,他雖然話與我說得不多,但對我都很照顧和體貼, 還替我排隊買冰淇淋。
我又怎麼可能厭煩他呢?
等等, 他剛才說我說反了,他為什麼會產生這樣的誤解?
我當時明明還主動去牽了他的手誒, 他立馬就甩開了。
之後沒回我郵件, 也不接我電話的人, 是他。
怎麼他倒一副反而被我給驢了的反應?
他的表情變得更深沉了。
“那你為什麼不回——”
“咳咳。”
一道咳嗽聲在我們身後響起, 我和中原中也不約而同地往那邊看了過去。
幽暗慘淡的光芒裡,是一張狐狸的臉, 尖嘴猴腮,十分瘮人。
我:“……”
中原中也:“……”
“啊嘞嘞, 沒有嚇到嗎?”狐狸麵具被摘下,是花丸婆婆笑眯眯的圓臉。
“這種東西,能嚇到誰啊?”我簡直無力吐槽。但是已經這麼晚了花丸婆婆都還沒睡覺麼?“抱歉, 打擾您了, 婆婆。”
“沒事,我在你們來之前就醒了。”花丸外婆從中原中也手裡接過Chu鴨,摸了摸它纖長的脖頸, “Chu, 見到你的意中人了嗎?”
Chu鴨卑微地埋著頭, 連一聲“呱”都沒發出。
看起來挺喪氣的。
“沒關係的, 還有下次啊,Chu,彆那麼快放棄。”
我看著外婆在哄鴨子,心想這也是沒辦法的事,鴨子暗戀的對象偏偏是隻貓。貓鴨有彆,不把它當成食物就不錯了。
一隻鴨子居然也懂難過——Chu鴨畢竟不是普通的鴨子,如果不是它的“提醒”,我恐怕都發現不了陀思在那瓶伏特加的瓶蓋裡留下了挑釁亂步的訊息。
他們暗地裡進行了一番較量,卻撇開了我。
……真令人不爽。
“婆婆,我可不可以在這裡住一段時間。”我朝花丸外婆鞠了一躬,“拜托了,我現在離婚了,暫時還沒有找到可以住的地方。”
我把離婚這個消息說出來的時候,花丸外婆連眉頭都沒皺一下。
仿佛還不如Chu鴨沒追到它的意中貓更讓她掛心。
“住一晚可以。”外婆放下Chu鴨,走進了中原中也剛才打開的房間,按開了牆上的壁燈,“但是住一段時間恐怕不行,會給我添麻煩的。”
不出我的所料。
花丸婆婆平易近人,但是不近人情。
中原中也比我更先一步開口:“花丸婆婆,找工作不是一天兩天的事,她沒有彆的地方可以去了,她不會給你添麻煩的。”
“中也啊,你在這裡住多久都沒關係,但是清溪不行。”花丸婆婆將手裡的狐狸麵具遞給了我,“她不給我添麻煩,也會有人因為她來給我添麻煩的。”
“可是她現在——”
中原中也還想為我辯解幾句,我阻止了她,對外婆說道:“那我休息一晚,明天早晨會離開。”
“嗯。”花丸外婆點了點頭,“你們忙,我去湖邊轉轉。”
鴨場的房間是裝修成一間一間的獨立小屋,要同時容納十幾個人居住也沒問題。這裡有我一間小屋,也有中原中也常住的屋子。
我房間裡的擺設和我小時候在星奏外公家的小房間一模一樣,連放在桌上的盆栽都是同款的銀皇後。書桌上擱了幾本書,旁邊的相框被擦得一塵不染。
我依然記得星奏外公那時對我開的玩笑:“長大了也歡迎隨時來我家玩,可以留宿,但不許久住。”
我當然是很不服氣了,拽著他的頭發說:“為什麼不許久住啊,你們的房子也是我的!”
星奏外公隻是微笑。
風從窗外吹進來,將粉藍色的短窗簾吹得上下翻飛,時間緩慢地流淌,相框裡年輕的星奏也在微笑。
星奏外公少年時長得貌美,又擁有強大的異能,性格灑脫又善變得讓人捉摸不透,最後卻挑了老實普通的外婆,也許外婆一輩子都不知道他是個什麼樣的人,但兩人相處得一直很好。外婆在他失蹤多年後,也把他的每句話放在心上。
“中原君,你彆生氣,其實不能怪我外婆。她隻是聽我外公的話而已。”我拿起相框,曲起手指對著照片輕輕一彈,“我外公很擔心我因為長久地住在這裡,變成毫無鬥誌的鹹魚。”
“……花丸婆婆對你的事太不上心了。”
我心想,因為和我離婚的是亂步,而不是中原中也,否則花丸外婆才不會這麼淡定——但也可能是她覺得這並不是什麼大事。
與事事都想摻和掌控的媽媽不同,慈愛的外婆幾乎不插話,她尊重我的一切選擇,但是也讓我接受因為自己選擇造成的所有後果。
我聳了聳肩:“我倒是覺得很好,最起碼不像我媽那樣追問個不停。你信不信,我媽明早就會殺過來?”
中原中也靜默不語,他也是知道我媽的。
“離婚這種事有些情況下也很簡單,我和亂步桑不存在財產糾紛,因為東西都是他的,沒我什麼事。我們也沒有孩子要共同撫養……”
合則聚,不合則散。
但我不確定亂步會不會也這麼想。
他雖然說過很多遍他很喜歡我,但我不知道是不是真話。他或許是為了套取關於陀思的情報而說的,也或許是因為喜歡我給他做的那些甜食而說的。
反正我也分辨不出真假,算了。
我看了看手機,已經夜裡三點半了。
……根本毫無睡意,以往這個時候我都起床了。
“我想出去散步。”我將相框放回原處,“中原君要一起嗎?”
“嗯。”他看向窗外,窗外有鴨子白日遊水的半邊湖,有一座矮矮的小山丘。樹影婆娑寂寞,整個鴨場都籠罩在靜謐的氛圍裡。
“我也很久沒好好看過這裡了。”
*
鴨場空曠的小路上,我和中原中也一前一後地走著。
原先路旁沒有路燈,外婆夜裡出來都是打著手電筒,後來中原中也在整個鴨場的周圍都讓人裝上了路燈。
路燈將他的影子拉的很長,我走在他後麵,低著頭一腳一腳地踩著他的影子,專踩頭部照下來的那個圓。
圓突然停下了。
我一腳重重地踩在了上麵。
然後抬起了臉。
中原中也在距離我一米的地方站定,雙手環胸:“好玩嗎?”
“噫,好玩啊。”我裝模作樣地收回腳,解釋道,“我小時候就是這樣跟在彆人後麵踩影子的,據說可以幫彆人踩走黴運,怎樣,你是不是要感謝我一下啊?”
“嗤。”中原中也朝我走過來,“有更好玩的,敢玩嗎?”
我幾乎是第一次從嚴肅沉穩的他嘴裡聽到這樣的話。,忍不住我仔細地打量他。
他長得不錯,五官不羈又秀氣,說這句話的時候,眼睛裡像閃著光,嘴角孩子氣般的上翹,又帶著幾份邪氣。
“當然敢了。”
雖然並不知道他說的更好玩的是指什麼事。
他又湊近了一點,挑了挑眉:“把手伸出來。”
我伸出了右手,他也伸出了手,手指在我的手心上輕輕碰了下。
然後我發覺自己的身體變得越來越輕盈,最後竟慢慢地浮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