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軍,你看看啊!”小三不敢惹張依一,隻能向陳鐵軍求救。結果,陳鐵軍什麼也沒說,扯住那個女人的手腕,快步走了。
走到大門口時,陳鐵軍停下了腳步,回頭看了一眼小院,眼睛裡閃過一絲留戀。
這些,葛銀玲都沒看見,即便是看見了,心裡也不會再有什麼波瀾,他們的夫妻情分,在小三上門炫耀般地告訴她懷了陳鐵軍的孩子時,已經徹底消失了。
張依一說到做到,還真從醫院找了一瓶酒精,把桌椅、床鋪,甚至是門把手都消了毒,還將廚房裡的鍋碗瓢盆用開水煮了。
收拾好以後,張依一將自己的東西搬到了葛銀玲那,兩人正式成了室友。
在外人看來,兩人都是被男人拋棄的可憐女人,有個彆嘴毒的,說她倆是棄婦,還把這個小院稱為“冷宮”。
這話傳到張依一的耳中,她一笑了之,什麼棄婦?難道不是她們甩了渣男嗎?
葛銀玲和張依一住在一個屋簷下,兩人一起上下班,一起做飯,就像一家人一樣。慢慢地,葛銀玲從以前的陰霾中走了出來,臉上的笑容越來越多了。
***
秋意漸濃,轉眼就到了九月底,明天是開國大典,全國各地都要舉辦慶祝遊.行活動。
快下班時,張依一所在的裁剪組接到了放假通知,被服廠十月一日放假一天,去市區參加慶祝遊.行活動。
張依一收拾好東西,背著自己的小布包,去整燙車間去找葛銀玲。
葛銀玲一開始做的是鎖扣眼的活,車間主任見她做事利索,就把她調到了整燙車間,她踏實肯乾,才一個多月就成了熟練工。
剛到整燙車間門口,就看見女工們陸續出來,葛銀玲和一個三十來歲的大姐走在一起。
女人看到張依一,立刻揚起了笑容,用胳膊戳了戳葛銀玲:“玲子,你妹子來找你了!”
張依一和大姐打了個招呼,大姐嬉笑著先走了,臨走前,還提醒她們明天去遊.行。
“玲子姐,咱們今晚去小容姐那,小容姐這幾天反應大,咱們幫她做飯去。”
“行,把咱們廚房裡的芝麻帶上,我給小容烙芝麻餅吃。”
葛銀玲雖然是南方人,可做起麵食來,一點也不比土生土長的北方人差,尤其是她烙的各種餅,更是一絕。
在整個家屬院,她們三個人關係最好。眼下,餘小容懷孕了,張依一和葛銀玲不但幫著她做家務,更是幫她照顧毛娃。
兩人回到家,將東西放好,從廚房裡拿上芝麻和一瓢白麵,一起去了餘小容家。
柵欄門沒關,兩人直接進了院子。聽到兩人的腳步聲,毛娃離多遠就迎了出來,“翠姨,玲姨!”
這小東西精得很,知道兩個姨一來,他就有好吃的。
毛娃是整個大院最幸福的孩子,有個會裁衣服做衣服的小姨,給他做小軍裝,讓大院裡的孩子好不羨慕。還有個做飯好吃的大姨,同樣是玉米麵餅子,可大姨做的就是比彆家好吃。
兩人進了屋,見餘小容正懶洋洋地靠在沙發上。她這幾天反應大,胃口不好,整個人沒什麼精神。
見兩人進來,餘小容坐直了身子,笑道:“玲子姐,你又要做啥吃的?你和翠翠都把他嘴巴養叼了,嫌我做飯難吃,老想著往你們那跑。”
“芝麻餅,是給你做的,你和翠翠說話,我去廚房。”葛銀玲拿著芝麻和白麵去了廚房。
張依一捏了一把毛娃的小臉,衝餘小容嬉笑道:“我們巴不得毛娃來呢,小男孩陽氣重,也好給我和玲子姐的‘冷宮’增加點陽氣。”
“啥冷宮,就那兩個不要臉的女人瞎胡扯,壞事做多了也不怕被雷劈。”餘小容憤憤不平,“整個大院,誰不知道她們家裡的保姆,就是她們那口子的原配,搶了人家的男人,還把人家當保姆使喚。”
接著,餘小容又恨鐵不成鋼道:“也怪那兩個女人不爭氣,哪怕在老家種地,也比忍氣吞聲地伺候陳世美和小婆強。再不行,就像你和玲子姐這樣,去工廠做工,怎麼也能養活自己和孩子。”
“誰說不是呢,去他的離婚不離家,想找個免費保姆,想得美!”
“翠翠姨,啥叫免費保姆?”毛娃閃著一雙好奇的大眼睛問。
張依一揉了揉毛娃毛茸茸的小腦袋,斟酌了一下說,:“保姆就是幫人家乾活看小孩的女的,免費保姆,就是不給錢,白讓人乾活。”
“就像翠翠姨和玲姨這樣嗎?”
“咳咳咳….”張依一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著,緩了會便解釋道:“翠姨玲姨和毛娃是親戚,親戚幫著乾活是應該的,不是保姆。”
餘小容被兒子弄得頭疼,毛娃每天總有問不完的問題,她都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幸虧有翠翠在,才能回答他那些稀奇古怪的問題。
兩人正說著,趙長才回來了,葛銀玲也做好了飯。葛銀玲將飯菜一一擺好,其他幾個人也洗了手,坐在了飯桌前。
餘小容把筷子遞給趙長才,問道:“你今天咋這麼晚?”
“剛散會,團裡召開動員會,連長以上的都要參加,布置了明天的任務。”
“發生啥事了?”餘小容擔憂地問。
“沒啥事,明天不是開國大典嗎,各地都要舉辦慶祝活動,彭城是交通要道,政府擔心有國民黨特務搞破壞,警察忙不過來,向軍區請求支援,軍區給咱們團裡派了任務,負責明天的安保。”
“爸爸去嗎?我也要去!”毛娃正是懵懂的年齡,和大院的其他孩子一樣,喜歡看穿軍裝拿槍的人。
“爹明天可沒空管你,爹有正事乾。明天人多的很,你在家陪你娘。”
“爸爸,我想跟你去,要是我沒去,王紅軍他們又要笑話我了。”
“毛娃,彆鬨了,你爹要乾正事,明天我和你翠姨玲姨帶你去!”
“小容姐,明天人多,彆擠著你了,我和玲子姐帶毛娃去,你在家歇著吧!”張依一看過老照片,知道這天的盛況,用人山人海形容毫不誇張,她擔心餘小容這身體吃不消。
趙長才看了眼餘小容的肚子,蹙眉道:“翠翠說得對,你彆去了,這麼多人,再擠出個好歹來!”
“看你說的,我又不是嬌小姐,以前懷毛娃的時候,都快生了還乾活呢,不就懷個身子嗎,我明天還偏要去。”餘小容犯起了倔脾氣。
趙長才拗不過她,隻好拜托張依一和葛銀玲照應她。幾個人約定,明天早點吃中午飯,飯後一起去市裡。
第二天,張依一和葛銀玲早早地就吃了午飯。兩人就跟過年似的,都穿上了新衣服。
張依一編了兩個麻花辮,上身穿了一件碎花的對襟襯衣,搭配了一條灰色工裝背帶褲,腳下一雙圓頭平跟皮鞋。看上去就像一個女大學生,氣質清新自然。
葛銀玲剪了頭發,留了個眼下流行的齊耳短發,上穿水紅色對襟褂子,下麵是一條煙灰色褲子,腳穿帶袢黑布鞋,整個人看起來清清爽爽。。
等兩人趕到餘小容家時,餘小容差點沒認出來兩人,盯著兩人看了好大一會,嘖嘖稱讚道:“你倆今天真好看,翠翠就跟個洋學生似的,玲子姐看起來年輕了好幾歲,臉又白又嫩。”
“我本來想買那件青灰色的褂子,可翠翠非說這件好看,我都一把年紀了,穿出去不是惹人笑話嗎?”
“你還不到26,咋就一把年紀了?你好好打扮打扮,說是大姑娘也有人信。”張依一揉了揉毛娃的腦袋,笑著問:“毛娃,玲姨好看不?”
毛娃小腦袋直點:“好看,翠翠姨也好看,就像小畫書上的姐姐。!”
毛娃的話引來三人一陣大笑,張依一捧住毛娃的小臉又是揉搓又是猛親,引來小家夥的一陣抗議。
“你們倆一個大小孩,一個小小孩,真拿你們沒辦法,咱們趕緊走吧,彆趕不上遊.行的隊伍。”餘小容及時地叫停了兩個打鬨的人。
三個大人帶著一個孩子出發了,路上遇到了好幾個家屬帶著孩子,其中王營長的愛人梁大姐帶著十一歲的閨女王紅霞和七歲的小兒子王紅軍。
幾人結伴同行,路上又遇到了幾個家屬,人越聚越多,最後,大人孩子加一起二十多口子,浩浩蕩蕩地向市政府那邊行進。
從高炮團駐地到市政府,走路要四十多分鐘,顧及到餘小容是個孕婦,眾人的行走速度很慢,等趕到目的地,整整耗時一個多小時。
市政府前麵的廣場上人山人海,仍不斷有人流向這邊聚集。葛銀玲和張依一兩個人分了工,葛銀玲負責看住毛娃,張依一則是寸步不離地護住餘小容。
“娘,爸爸在那邊!”眼尖的毛娃隔著這麼多人,一眼看到了趙長才,就要跑過去。
“你爹在執行任務,彆影響他!”餘小容一把扯住了兒子。
趙長才帶著一隊戰士,正在主席台的前麵維持秩序。
主席台上坐著各界人士代表,第一排是政府和部隊主要領導,以及戰鬥英雄,劉恪非和高團長分彆坐在第一排最邊上的位置。主席台旁邊臨時搭建的應急點,十幾個醫生護士嚴陣以待。
張依一緊挨著餘小容,唯恐有人擠著她。她四處打量著,忽然發現了很多熟悉的麵孔。那些人是高炮團的戰士,穿著普通百姓的衣服,混在人群中。
她還看到了工人裝扮的張銘恩,和幾個小戰士分散在她們不遠的地方。
離慶祝大會開始還有一刻鐘的時間,現場的人流達到了頂峰,靠近主席台不遠的地方,忽然出現了騷亂。
馬上有穿著軍裝的戰士過去維持秩序,那些個穿便衣的戰士則警惕地注視著人群。
突然出現的騷亂,讓張依一莫名地感到一陣心慌,她將身邊的餘小容護住。早知道這樣,她應該勸住餘小容待在家裡的。
“毛娃,你彆亂跑,跟緊你玲姨。”張依一見毛娃有好幾次都差點掙脫了葛銀玲,忙沉著臉訓斥他。
主席台上,氣氛有些沉重,坐在第一排正中間的市長、軍部首長及軍分區領導,幾人不知在說些什麼,就見幾個人的表情越來越凝重。
很快,軍部的首長朝劉恪非招了招手。
“恪非,剛剛傳來消息,警局的線人接到線報,有殘餘特務混在慶祝的人群中。特務在主席台附近布置的炸.彈,都被咱們的人給找到了。現在讓人擔心的是,就怕有特務將炸.彈綁在身上。”
“首長的擔心不無道理,但現場這麼多人,一下也不好排查。他們的目標是主席台上的領導,暫時還不會對下麵的群眾造成威脅。現在隻能讓咱們的便衣提高警惕,發現可疑的人及早動手。”
“恪非,以你對國民黨特務的了解,他們會選擇同歸於儘的方式嗎?”
“正常情況下不會,現在形勢很明顯,他們知道垂死掙紮沒有任何作用。當然,也有極個彆人為了高額的賞金鋌而走險,又或者有人用他們家人的性命相威脅。”
首長從口袋裡掏出一把勃朗寧小手.槍出來,遞給了劉恪非:“恪非,你先用我的這把槍,個頭小不顯眼。你槍法準,如果遇到突發狀況,你可以將特務就地正.法,不要傷及無辜。”
劉恪非將手搶放進褲子口袋,若無其事地回到自己的座位,英俊的臉上看不出有什麼波動,但心裡卻是暗潮湧動,一雙銳利的眸子掃向下麵的人群。
很快,他的視線便落在了一個精瘦的男人身上,男人一身工人裝扮,但是他無意中的一個小動作,還是暴露出了他的身份。
那人腰間有槍!
劉恪非正想著怎麼能不動聲色地將那人從人群中帶出去,就見有兩個身穿百姓衣服的便衣,上前一左一右地架住了他,還沒等瘦男人掏出槍,就被便衣製服了。
他正要收回視線,一個意外的事情發生了。
隻見瘦男人猛地掙脫了兩個便衣的束縛,拔腿衝向了人群。附近的幾個便衣,很快加入了圍追堵截中,人們紛紛躲避,自動閃開了一條縫,將瘦男人暴露在眾目睽睽之下。
瘦男人被追的急了,隨手從附近的一個年輕女人手裡扯過一個小男孩,一手拽住男孩的衣領,一隻手拿槍抵在了小男孩的頭頂:“讓開,放我走,不然我打死這個小崽子!”
“娘!”小男孩哇地一聲哭出來,想要掙開那人的手。
“不許哭,再哭打死你!”男人惡狠狠地罵了一句,手上的動作又大了些。
小男孩立馬嚇得不敢哭了,忍著頭上的疼痛,使勁地憋住嘴,小臉憋得通紅。
“毛娃!”餘小容撕心裂肺地大叫了一聲,身子搖晃著向下癱軟下來。梁大姐一個眼疾手快,扶住了快要倒地的餘小容。
張依一像是被雷劈了一樣,呆在原地沒有了動彈的力氣。這種在電影裡才會出現的鏡頭,居然真實地發生了。
事情來得太突然,葛銀玲整個人還沒從震驚中回過神。她不是拉著毛娃嗎,怎麼就被人搶走了?
時間像是靜止了一般,現場安靜得可怕,沒有人發出一絲響動。大家屏住了呼吸,生怕驚動了那個惡魔,扣動了扳機。
寂靜的人群中,忽然傳來一道清亮的聲音:“我去換下我外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