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我要做皇帝42(2 / 2)

他說話的時候,趙皇後便侍立在側,眼睛哭的紅了,目光卻飽含欣喜。

皇帝招了招手,喚了她過來,又向燕琅道:“昔年你父親在時,便曾經想與朕做兒女親家,也是因這緣故,朕甚至想過撮合楚王和榮安,隻可惜他們有緣無分……”

他三言兩語,就將當初強行賜婚、叫沈靜秋做妾的那場鬨劇,改成了一段夭折的良緣。

燕琅聽得膩歪,扯動一下嘴角,道:“陛下老了,但我還很年輕,當初的事情你可能忘了,但我還記得一清二楚,實在是不必多說。若有什麼想安排的,直接說便是了。”

皇帝被她這語氣給噎了一下,咳嗽半天,方才緩了過來:“你們這一輩沒有的緣分,便叫下一代人續上吧,來日沈卿成婚,便將長女嫁與太子為正妃,結為姻親……”

燕琅見他都要死了,還不忘再算計沈家一把,忍不住給氣笑了:“陛下,兒女自有兒女的緣分,臣實在不想早早定下,否則將來彼此看不上,反倒是個麻煩。”

皇帝麵色本就難看,聽完這話,神情更加陰鬱:“沈卿,難道你覺得朕的皇太子配不上你的女兒嗎?”

“是啊,配不上。”燕琅誠懇道:“陛下,你人長得醜,想的倒挺美。”

“……”皇帝一口痰堵在嗓子眼裡,翻個白眼兒,顫抖著要暈死過去。

“難受嗎?我還能叫你更難受哦。”

燕琅近前一步,幫著他順了順氣:“陛下,沈家效力大夏近百年,付出的已經夠了,我是姓沈,但我不是我父親,不吃你這一套。我不會給你什麼承諾,也不會答允你任何條件,我想要的,會自己伸手拿,用不著彆人給。”

“你放肆!”皇帝驟然爆發出一陣驚天動地的咳嗽,整張臉都漲紅起來,怒然指著她,如此叫道。

“又不是頭一次了,陛下這麼吃驚做什麼?”

燕琅漠然道:“我父親征戰沙場,戍守邊境幾十年,卻不得好死,你屍位素餐,倒行逆施,卻比他多活這麼久,你說這上哪兒說理去?”

她一攤手,無可奈何道:“陛下,你到底什麼時候咽氣?子昂還在家等我吃飯呢。總是跟你虛與委蛇,我也很疲憊的。”

皇帝聲嘶力竭的大叫道:“你閉嘴,你閉嘴!”

“這就聽不下去了?那我偏要說個夠,”燕琅微微彎腰,到他耳邊去絮絮道:“滋兒哇滋兒哇滋兒哇……”

係統嘖嘖道:“秀兒,臨走時記得把他玉璽搶了,帶回去我給你砸核桃吃。”

燕琅禮貌的道:“不了,謝謝。”

皇帝一口氣梗在嗓子裡,半天沒說出話來,趙皇後同樣變色,怒氣衝衝的指著她,道:“沈胤之,你這是要逼死陛下嗎?!”

燕琅看也不看她,便站起身,道:“我很忙的,昨天禮部還去找我,說陛下死了該怎麼發喪,我熬夜琢磨出個章程來,這會兒還得回去完善一下,就不陪陛下和娘娘說話了……”

係統幽幽的評判道:“殺人還要誅心,秀兒,你好毒!”

燕琅冷冷一哂:“比起皇帝對沈家做的事情,我還覺得太輕了呢。”

她站起身,敷衍的行個禮,便大步離去,殿中內侍宮人麵有怨色,卻不敢做聲,神情畏懼,目送她身影消失在石階之下。

皇帝原本就是強撐著一口氣,這會兒被燕琅一氣,便覺心頭鈍痛,喉頭發腥,猛地張開嘴,一口血噴了出去。

趙皇後嚇了一跳,失聲尖叫道:“陛下,陛下?!快傳太醫來!”

……

燕琅走出去沒多遠,就聽見內殿之中亂了起來,神情中不禁閃過一抹譏誚,停也不停,便大步出了宮門。

皇帝沉迷酒色,本就體虛,又被慕容晟暗搓搓的下了毒,能撐得住就怪了,這會兒也隻是靠人參吊著,隨時都有駕崩之虞。

燕琅心裡有底,自然不慌,如此到了五月,便迎來了高祖皇帝的忌辰。

皇帝染病,自然無法出行,便令皇太子以儲君身份代為相祭,皇室宗親與幾位輔臣跟隨,燕琅隨同在列。

太廟在金陵城外,相距約有十餘裡路,眾人清晨出發,率領一眾衛隊禮官浩浩蕩蕩而去,直到巳時方才抵達。

皇太子現下不過五歲,在趙皇後與幾個太傅的教導下,卻也已經知事,看向燕琅的神情中隱約帶著敵意。

燕琅見了也隻是笑,卻不甚在意。

日頭漸漸升了起來,陽光下移,曬的人肌膚發燙,麵頰微紅,周遭一絲風也沒有,鬆柏如晨鐘一般紋絲不動。

皇太子擦了擦額頭上冒出的汗珠,舉步邁進太廟,卻見燕琅停在原處未動,目光遠眺,臉上有些惱怒,稚聲道:“秦王,你這是在做什麼?”

燕琅回過頭去,食指抵住嘴唇,低聲道:“殿下,你聽。”

皇太子凝神聽了幾瞬,卻覺周遭安靜的落針可聞,便覺她是在戲弄自己,怒道:“沈胤之,你……”

燕琅低下頭,笑問他道:“殿下聽見了嗎?”

皇太子沒有做聲,他身邊侍從則冷笑道:“聽見什麼?”

燕琅臉上笑意比他的更冷,她蹲下身,看著皇太子,輕聲道:“今天的確是個好日子,隻是不應祭祀,隻該屠龍啊。”

……

宮娥內侍驚叫聲遍布宮闈,趙皇後與幾個心腹宮人躲避在皇帝床前,玉麵慘白,滿臉淚痕,顫聲道:“陛下,陛下!求您救救臣妾啊!”

皇帝聽得殿外異聲,便知已然亂了起來,驚慌道:“是誰?是誰在作亂?難道沈胤之這便忍不住了嗎?!”

“不,”趙皇後顫聲道:“是,是……”

她沒有說完,慕容晟高大而陰沉的身影便出現在門前,他神情陰鷙,沉沉道:“是我!”

皇帝顫抖的如同秋風中的一片樹葉:“你?你!”

慕容晟手中提劍,血色正緩慢的順著劍刃流下,濡濕了一小片地毯,他看也不看皇帝,走上前去,扯著趙皇後的頭發將她拽出來,不等她驚叫出聲,便一劍捅了個透心涼。

皇帝驚怒道:“你,你竟敢……”

“我為什麼不敢?”慕容晟麵上怒色比他更盛:“父皇,你老糊塗了嗎?我的母親是你的元後,我是嫡子啊,你為什麼要這麼對我?從前有慕容安,現在有慕容宸,我到底算什麼?!你製衡彆人的一件工具嗎?”

“這樣一個賤婢,都能登上皇後之位,與我母後並駕齊驅,她也配!”他指著趙皇後死不瞑目的屍首,咬牙切齒道:“你老了,糊塗了,也該死了!”

……

皇太子與身邊侍從聽聞燕琅如此言說,都是怔在當場,前者年輕,一時之間想不明白,幾個侍從卻是當場變色,麵容慘白,遠處幾位輔臣,更是麵麵相覷,神情各異。

燕琅也不急著做聲,自去尋了把椅子落座,靜靜等候消息。

約莫過了一個時辰,便有人來報信,道是皇帝有感皇太子年幼,不堪重任,便以楚王慕容晟為攝政王監國,加以扶持,請眾臣禮畢之後,入宮領旨。

親信在後,低聲喚道:“君侯?”

燕琅冷笑出聲:“他想做司馬懿,我卻不是曹爽。”

說完,便近前到皇太子麵前去,道:“楚王謀反,攻占皇宮,私奪禁軍,陰殺天子,此等悖逆之行,人神之所同恨,天地之所不容,為正大統,請殿下即刻於太廟之前登基,以安天下人心!”

皇太子畢竟年幼,眼見發生這等驚天之變,已然呆愣當場,幾個侍從卻慌忙道:“秦王此言未免太過武斷,陛下尚在宮中,未有喪鐘傳出,如何可知已經駕崩?皇太子此時登基,未免大逆不道。”

燕琅含笑看著他,溫和道:“陛下死了,叫皇太子登基吧。”

侍從道:“隻憑宮中內侍前來傳的這道旨意,根本無從判斷……”

“我說死了,就是死了,”燕琅麵色柔和,目光凜冽,環視一周,道:“諸位以為呢?”

眾人為之變色,下意識躲避開她的目光,即便是被皇帝委托為輔臣的其餘幾人,也不敢直視其鋒芒。

最後,終於有人低聲道:“秦王所言,也有道理……”

“是啊,”另有人附和道:“國不可一日無君。”

就像是被按了某個開關一樣,眾人紛紛頷首附和,皇太子與幾個侍從麵色倉皇,想要說句什麼,最終也沒能出口。

沈家的幾個親信自太廟中尋了塊明黃綢緞,簡單削製幾下,披到了皇太子身上,將他抱到台階之上。

眾人紛紛垂首,跪下身去,向這年幼的新君山呼萬歲,那聲音在太廟中傳出很遠,驚起了山林中停歇的飛鳥,又遙遙傳向遠方。

燕琅駐足原地,不曾去跪,或許是因為那聲音太過喧囂,她臉上有種近乎凝滯的漠然。

新君在惶恐不安中登上了至尊之位,被眾人簇擁著站到高處,顫聲道:“現在……該怎麼辦?”

燕琅笑了起來,走到他身邊去,摸了摸他頭頂,吩咐親信道:“把控金陵各處要道,嚴禁往來出入,剩下的便不必管了,軍師自會處置妥當。”

眾人見她似乎早有安排,心安之餘,不覺暗生擔憂,沉默著立在遠處,不知該如何是好。

侍從送了把椅子來,燕琅落座,平視著神色惶恐、滿臉警惕的新君,笑道:“陛下剛剛失了父親,又新登大寶,難免心有憂懼,我都明白的……”

“前幾日進宮時,先帝還同我說,皇太子年幼,他心中擔憂,讓我萬萬多加扶持,好叫殿下有所依靠,”她輕輕歎一口氣,道:“我還未成婚,自然無有兒息,此刻見到陛下之後,覺得親切極了。”

新君尚且不知她如何打算,幾個侍從卻已心知肚明,牙關緊咬半晌,終於在燕琅逐漸冷卻的麵色之中,低聲在新君耳邊低語數句。

新君麵色慘白,眼底含怒,舉目去看燕琅,終於還是在她平靜目光中瑟瑟低下頭去,怯懦道:“朕年幼德薄,還請亞父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