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2、土豪,我們做朋友吧12(1 / 2)

() 今日之事牽涉到裴家私隱, 太醫診脈, 確定裴老夫人與燕琅體內皆有毒素之後, 太子妃便令人清場, 隻留了涉事者和幾個高階命婦, 再就是裴家眾人,此後, 又令宮人請皇太子前來主事。

現下裴蘊決議休妻, 又要以律法處置裴夫人, 自然不能避過她的母家, 隱含厭惡的瞥了夏夫人和夏清嵐一眼,便吩咐人去請裴夫人的胞兄、夏夫人之夫夏翰前來。

夏翰乃是男眷,自然留在外院,與一乾同僚飲酒相聚, 中途見皇太子離席往內院去,身後跟著裴蘊等裴家人,心中還覺奇怪,哪知沒過多久, 便有人來請自己了。

“這毒婦瞞著全家人,侵吞沈氏嫁妝一百六十萬兩,事敗之後, 又要殺人滅口,如此凶戾之事,已經超乎想象,誰知她欲壑難填, 竟妄想侵吞我母親的私庫,叫人給我母親下毒,意圖害死她老人家!”

裴蘊滿心怒火,筆走龍蛇寫了休書出來,見了夏翰,便將那休書丟到他麵前去,恨聲道:“今日我與這毒婦恩斷義絕,再無夫妻情分,極刑之後,你可將她屍首帶回夏家,不要臟了我們裴家的地方!”

這話已經是極為狠絕,夏翰聽得呆住,怔楞幾瞬,才反應過來,撿起地上那份休書一看,驚詫交加,目瞪口呆道:“小妹,你為什麼要這麼做?你簡直,簡直……”

他簡直了半天,也沒說出什麼話來,隻恨恨的一跺腳,道:“糊塗啊!”

“夏大人,你要煩心的可不隻是自己妹子,還有你的夫人和女兒呢,”裴三夫人掩口而笑,有些幸災樂禍的道:“大嫂,不,夏氏之所以會對沈氏狠下殺手,一來是為了侵吞她的嫁妝,將先前那筆賬目抹平,二來,卻是為了給你的女兒騰位置啊,你大概還不知道吧,就差那麼一點,你就要做外公了……”

這段話的信息量太大,夏翰又是一呆,承恩侯夫人看似好心的笑了笑,向他講了夏清嵐與裴紹之事,末了,又提醒道:“太子妃娘娘已經叫太醫診脈,令媛的確曾懷有身孕,隻是受驚過度,業已小產……”

夏翰接連挨了幾發天雷,真是連發飆的氣力都沒有,他看看麵色慘淡的妻女,再看看惶惶不安的胞妹,一時之間,真覺得自己像是深陷到了一場噩夢之中。

女兒未婚先孕,被人搞大了肚子之後又因故小產,當著這麼多人的麵被掀出來,簡直是把夏家的顏麵放在泥裡踩,母親若是知道此事,今天晚上就得勒死她了事;妹妹意圖謀殺兒媳和婆母,未遂之後被夫家察覺休妻,又要依法論罪,怕是連今天都活不過去。

這兩個女人,一個是他的女兒,一個是他的妹妹,身上都打著夏家的標簽,今日之後,還有誰敢娶夏家的女兒?

彆說是府裡邊未出嫁的姑娘們嫁不出去了,就連出嫁了的,怕也會被休棄回家。

夏翰心頭憤恨,惱怒於她們不爭氣,又羞憤於裴家無情,非要把事情鬨大,他想罵女兒和妹妹幾句,可是看她們臉上難掩的淒惶之色,到底也開不了口。

她們的命運已經被決定,還能喘幾口氣呢,最後的時候,何必再惡語相向。

夏翰有些悲涼的歎口氣,以手掩麵,無力的軟倒在了椅子上。

“休書已經寫了,從此以後,你再不是裴家婦!”

裴蘊卻無暇理會夏翰心中的百感交集,目光厭惡的看了曾經的妻子一眼,便轉向皇太子,道:“事已至此,證據確鑿,請太子殿下為我裴家主持公道!”

若是此處隻有裴家人在,裴夫人免不得會搬出兒女來求饒,隻是現下皇太子與太子妃俱在,又有其餘命婦旁觀,她保持著最後一絲尊嚴,沒有出聲討饒。

皇太子看了這麼一場好戲,又見證了裴家和夏家的決裂,心情好的異常,麵對這樁板上釘釘的殺媳殺母案,他麵色微沉,徐徐道:“夏氏凶性難馴,罪大惡極,無論是論及人情,還是論及法理,都理應處死。”

裴夫人心中雖早有預料,真的聽到耳朵裡,卻也覺心頭冰冷,微微合眼,淚珠簌簌流下。

裴紹聽了母親的宣判結果,更是心如刀絞,“撲通”一聲跪下身去,膝行到裴夫人身前去,痛哭道:“阿娘!”

裴大郎也是垂淚,同樣跪地到母親麵前去,傷懷落淚。

“你們可真是孝順兒子,即便夏氏做下這等事情,竟還肯認這個娘!”

裴老夫人冷冷的看著這一幕,唇邊溢出一絲哂笑:“母子相親乃是天性,我不攔著你們,隻是你們既這樣親慕夏氏,便去做夏家的兒子好了,彆留在裴家,做我老婆子的兒孫!”

裴大郎與裴紹聽得麵如土色,不敢作聲,裴夫人見兩個兒子如此,更覺得像是有鈍刀子在割肉,痛的禁受不住。

她用力拍了拍兩個兒子的肩膀,既是警告,算是最後的道彆,裴大郎和裴紹明白母親未曾說出的關懷與期盼,收了眼淚,最後朝她磕個頭,起身到裴老夫人麵前去,道:“孫兒姓裴,自然永遠都姓裴,夏氏畢竟是孫兒的生身母親,她臨了之前,總是要彆過的……”

裴蘊雖痛恨裴夫人冷血無情,但卻不曾遷怒到兩個兒子,尤其是裴大郎身上,也向裴老夫人躬身作揖,祈求道:“他們畢竟是我裴家的血脈,望請母親網開一麵。”

“大郎,你退下,站到一邊兒去,”裴老夫人擺擺手,將裴大郎遣退,又眯起眼來,注視著裴紹:“至於你,咱們就得好生說道說道了。”

她已經年老,臉上的皮肉都鬆了,眼皮耷拉著,再一眯眼,更顯得雙目細小,那目光也狹窄鋒銳的像是銀針,刺的人心頭作痛。

裴紹下意識低下頭去,躲避開她的目光,卻見裴老夫人重重一拍桌案,聲色俱厲的問裴蘊道:“夏氏意圖殺我,固然該死,但這個吃裡扒外的東西,難道就不該死?他可是殷勤的很,巴巴的幫他親娘尋了毒藥來,唯恐毒不死我!”

裴蘊向來喜歡這個兒子,聞言不禁微有遲疑,裴紹心中一慌,忙跪下身去,道:“祖母恕罪,請聽孫兒辯解!”

裴老夫人陰沉著臉,道:“講!”

“孫兒的確令人尋了毒藥,交與母親使用,但孫兒從來沒想過要害死您老人家啊!”

裴紹有些膽怯的看了燕琅一眼,橫下心來,道:“從頭到尾,孫兒也隻是想除掉沈氏罷了,卻不敢對您有半分不敬之心!”

“哦?”裴老夫人意味深長的笑了笑,道:“那你來告訴我,為什麼毒藥會出現在我的膳食之中?”

“這,這,”裴紹的確不知答案,茫然道:“孫兒的確不知……”

“是我,是我做的。”自從裴老夫人問起裴紹,裴夫人的心便提了起來,再聽裴老夫人字字詰問,更是慈母心腸發作,決議保全兒子性命。

事情到了這等境地,她是必死無疑的了,但裴紹還年輕,她怎麼可能看著兒子跟自己一起命赴黃泉?

裴紹如果被扣上了意圖殺害裴老夫人的帽子,以後輩子孫之身弑親,那便是死路一條,但如果隻是意圖毒殺妻子,卻未能成功的話,罪名便要小得多。

裴夫人心裡定了主意,反倒不再慌亂,她流著眼淚,跪下身去,道:“六郎是尋了毒藥給我,但他的目的隻有一個,就是除掉沈蘅,卻從不敢針對老夫人啊!”

“也請老夫人試想,”裴夫人哽咽道:“您若是不在了,對他有什麼好處?六郎一直都是您最喜歡的孫兒,他再怎麼狼心狗肺,也不可能對您下殺手啊!”

裴老夫人麵色微緩,垂眼去看這個曾經的兒媳婦時,眼底凶光愈盛:“夏氏,要害死我的人,果然是你!”

“……是我,”事到如今,裴夫人隻能吞下這顆苦果,她抬起臉,訴說自己的委屈與不平:“母親,我才是裴家的當家主母,為什麼把持大權的卻是你?你總說叫我管家,叫我好好幫襯這一家子,卻不肯出一分錢,你覺得我是會生金蛋的母雞嗎?還有你那個貪得無厭的侄女,憑借跟你的那點血緣關係,一次又一次的生事,而每一次,你都會偏向她!”

“很好,你終於承認了!”裴老夫人卻無意同情她的不平和委屈,舉起拐杖,重重砸到了她肩頭:“我真是瞎了眼,當年竟叫大郎娶了你這麼個毒婦回來!”

裴夫人方才所說,隻是為了證明自己有下毒的動機,想以此洗清兒子身上的嫌疑,故而即便是開口控訴,也不敢有過火的言辭,唯恐觸怒了裴老夫人,遷怒到自己兒子身上,這會兒見裴老夫人要打,更不敢加以躲閃。

裴老夫人的拐杖落下,她肩頭一陣骨裂般的劇痛傳來,她順勢跌坐在地,捂著作痛的肩膀,如釋重負的苦笑起來。

裴蘊滿臉嫌惡的看著她,裴三夫人等裴家人的神態也與他如出一轍,唯有裴大郎和裴紹麵色沉沉,眼底是深不可見的悲哀。

皇太子目光在夏翰臉上一掃,似乎已經看見了夏貴妃花容失色的麵孔,他掩住眼底的快意,出言道:“夏氏犯下這等大罪,自當處死,隻是究竟是裴家自行處置,還是夏家自行處置,又或者是請了京兆尹來,鎖拿到獄中去,公審之後明正典刑,便須得你們自己拿主意了。”

裴家折了自家主母,夏家也失了自家骨肉,兩敗俱傷罷了,再鬨到京兆尹去,也隻會叫建康士族看笑話。

夏翰沒有做聲,顯然是將處置權交給了裴家,裴蘊與裴老夫人對視一眼,道:“取白綾來,了結這毒婦性命!”

話音落地,裴大郎與裴紹眼眶為之一熱,不約而同的滾下淚來,裴三夫人神情中卻是得意與欣喜,承恩侯夫人與太子妃對視一眼,眉宇間隱約含笑。

仆婢們匆忙退下,去取白綾,眾人微鬆口氣,卻聽門外傳來一聲斷喝。

“且慢,我有話講!”

眾人為之一驚,齊齊側目去看,卻見門外走進來一個身高八尺的剽悍壯漢,箭袖輕袍,臉上一道刀疤,周身遍是兵戈鐵馬的悍利之氣,身後跟著兩個半大的俊秀少年。

燕琅心頭微鬆,拿帕子擦拭掉眼淚,起身迎道:“二叔。”

陸嬤嬤也忙見禮,哽咽道:“二爺來了。”

沈崢向她點一下頭,便大步走向前去,向皇太子施禮道:“沈崢見過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

皇太子看了一場裴老夫人stay全場的大戲,已經心滿意足,現下見吳興沈氏有客,才恍然想起還有另一個苦主在。

吳興沈氏的家主沈恪,可不是個好惹的人。

左右裴家是夏家那一邊兒的,即便被打爛了,他也隻會叫好,現下見沈崢前來,滿臉興師問罪之色,自然不會勸阻,隻會推波助瀾。

“快快請起,”皇太子含笑道:“沈卿掃平江南賊寇,威名遠揚,孤早有耳聞,今日一見,果然大將之風,名不虛傳。”

沈崢麵色肅然,口稱不敢,略一寒暄,便單刀直入道:“裴紹狼子野心,禽獸心腸,與人私通在先,意圖殺害妻室在後,沈某今日前來,便是為我家女郎討一個公道!”

話音落地,裴家人麵色都為之一變,太子妃莞爾一笑,道:“應儘之份罷了,本宮與太子殿下在此,自會為你和沈氏主持公道。”

沈崢向她稱謝,卻不急著問罪裴紹,隻向燕琅道:“我聽人提及,夏氏侵吞姑娘的嫁妝,有一百六十萬兩之多?”

燕琅道:“是。”

沈崢點點頭,道:“可有憑據?”

“有的,”燕琅沒有作聲,陸嬤嬤便自袖中取出了那張借條:“除去借條,還有曆年來夏氏差人前去索取財物時所留的文書,絕無錯漏。”

“好,”沈崢威儀深重的麵孔上顯露出一個笑容,他接過那張借條,先後叫皇太子、太子妃和裴蘊、夏翰看了一遍,然後又問後兩人道:“殺人償命,欠債還錢,這是天經地義的道理,債是夏氏借的,錢是哪個來還?裴家和夏家都是大族,想也做不出欠債不還的事情!”

裴蘊看著那張一百六十萬兩的借條,臉都綠了,夏翰也好不到哪兒去,兩人麵麵相覷一會兒,裴蘊冷冷道:“這婦人已經不再是裴家婦,她欠下的賬目,自然要夏家來償還!”

“裴蘊,你這話說的有意思,”夏翰嗤笑一聲,反唇相譏道:“她欠下這筆債的時候,可是你裴家的主母,借到的錢更是一個子兒也沒給夏家,叫我還?你配嗎?!”

沒有人想還這一筆巨款,兩位頂級士族的家主,就這麼潑婦罵街一樣的吵了起來,全然沒有士族勳貴的清華風采。

皇太子最不怕的就是事情鬨大,沈家人也是如此,反倒是裴家眾人麵上訕訕,神情羞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