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2、土豪,我們做朋友吧12(2 / 2)

承恩侯夫人不知從哪兒尋來一把團扇,信手搖了兩下,道:“夏大人,裴大人,你們與其在此爭吵,倒不如問一問夏氏,看她到底是將錢用到哪兒去了,說不定還能尋回來幾分,添補這個窟窿。”

一語驚醒夢中人,那兩人神情為之一凜,齊齊去看裴夫人,卻不曾注意到裴老夫人身體的轉瞬僵滯。

“小妹,你捫心自問,我這些年待你如何?夏家可有對不住你的地方?”

夏翰額頭密密的出了汗,注視著胞妹,道:“到了現下這局麵,你有一說一,有二說二,還有什麼好怕的!”

借的錢早就花了,全都添補到了裴家這個表麵光鮮、實則深不見底的無底洞裡邊兒去了。

裴夫人在裴家還有兒女,她不可能把一切掀個底朝天,叫兒女留在裴家受人冷眼;可她也是夏家的女兒,身上流著夏家的血,更不可能將這筆債務丟給哥哥,叫他為自己受苦受累。

裴夫人心念急轉,已經定了主意,嘴唇囁嚅的動了幾下,卻拿餘光去看裴老夫人,眼底是微妙難言的脅迫。

裴家到底是個什麼光景,裴蘊這個在外交際、隻顧仕途的家主可能不知道,但裴老夫人這個曾經的當家主母,從孫媳婦到有了孫媳婦的活化石一定知道!

她賭裴老夫人知道那筆錢用在了哪兒,她賭裴老夫人不敢叫她把這一切掀開,她賭裴老夫人會主動將這筆債務承擔下來!

電光火石之間,裴老夫人看懂了裴夫人的眼神,心頭霎時間湧上一股憤恨。

她知道這是脅迫,也明白裴夫人是在用裴家僅剩無幾的聲名來要挾她,但此情此景,她隻能打落牙齒和血吞。

裴老夫人眼底有一閃即逝的陰鷙,狠狠剜了裴夫人一眼,開口道:“罷了。”

裴蘊聞言微驚,下意識扭頭去看她,卻聽裴老夫人道:“夏翰說的有理,她欠下這筆債的時候,還是你的妻子,裴家的主母,既然如此,這筆債裴家就敢認。我們裴家曆經幾百年,是詩書傳家的大族,明進退,知儀禮,世代傳下來的風骨不能丟!”

裴家人聽得精神一振,臉上都顯露出幾分與有榮焉的光彩來,皇太子也禁不住讚譽一句:“果真簪纓世族,風采斐然。”

沈崢靜靜看著這一幕,絲毫不為所動,甚至於以手掩口,有些困倦的打了個哈欠。

“老夫人,”他開口道:“借條在這裡,我也帶了人來,門外還有十個賬房先生等候,勞煩您差個人帶路,我們現在就要將這一百六十萬兩帶走。”

裴老夫人臉上的光彩剛剛綻放出來,就猝不及防的枯萎了:“現在就要帶走?”

她呆了一下,忽然扭頭去看燕琅,聲音艱澀,飽含深情的道:“蘅娘,你可是裴家人啊……”

“從前是,但現在不是了,”燕琅臉上的淚痕還沒有乾,目光中卻帶著殘忍的冷酷:“從裴紹決定殺妻的那一刻起,我就不再是裴家人了。”

“親兄弟尚且明算賬,更不必說我跟裴家再無親緣,隻有仇恨,”她執起帕子,三兩下將臉上淚痕擦乾,道:“彆磨蹭了,老夫人,差人帶路吧,還錢之後,我還有賬要跟裴紹算呢。”

裴老夫人從沒想過真的要出這筆錢,畢竟在她看來,裴夫人伏法在即,這件事就該過去了,至於裴紹,他雖然有錯,但沈蘅畢竟也沒怎麼著,小夫妻打打鬨鬨的不都是常事?

叫裴紹低頭,好好的賠個罪,這事兒也就過去了。

燕琅隻看她神情,就能猜到她心思,既覺得可笑,又覺得荒唐:“老夫人,你知道夏氏要毒死你的時候,是什麼態度?我冷眼看著,一簡直恨不能把她千刀萬剮鞭屍泄憤,怎麼現在輪到我身上,你就這麼寬容了?”

“哦,我明白了,夏氏想毒死你,所以她該死,裴紹不想毒死你,所以他就應該被原諒,可我呢?”

她神情一肅,厲聲道:“夏氏要毒死我,裴紹也要毒死我,他們都要我死,這會兒事情敗露,我想要他們死,這有錯嗎?!”

裴老夫人見多了沈蘅恭敬的樣子,冷不丁看她這樣桀驁,臉上不禁閃現出一抹不快:“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你們畢竟是夫妻……”

燕琅嗤笑一聲:“夏氏還是您的親兒媳婦呢,您還不是打算要她的命?現在輪到裴紹身上,你跟我說什麼夫妻情分?他對我下死手的時候,可曾顧及到我們的夫妻情分?!”

“今日太子殿下在此,我的叔父在此,裴家的長輩也在此,”她一指裴紹,聲色冰冷:“裴紹與夏家女私通在先,要害我性命在後,我要與他義絕,從此再無乾係!”

裴紹臉色僵白,裴蘊神情也不好看,裴老夫人更是身體顫抖,說不出話來。

燕琅轉向太子妃,哽咽道:“娘娘,您也是女人,應該能明白我的心思,如果他隻是領了夏家女回來,那也就罷了,可他想要我死啊,夫妻多年,他竟下得了這般狠手,真是禽獸不如……”

皇帝寵妾滅妻,縱容夏貴妃的種種妄行,太子也好不到哪兒去,半點也沒體諒到皇後的苦楚,新得了個美人,寵的都要上天了,虧得她有兒子,母家也算勢強,否則,不知要被那侍妾如何欺淩。

太子妃被觸動了情腸,禁不住垂淚道:“裴紹害你性命,已經違了法度,該當義絕,任誰也說不出錯來。”

燕琅謝了恩,當即便令人出具文書,自己簽字按了手印之後,又遞到裴紹麵前去。

裴紹臉色惶惶,遲疑著不敢落筆,裴老夫人則是痛心於那一百六十萬兩銀子,規勸道:“夫妻多年,蘅娘你何必這樣狠心,好歹也要顧念兩個孩子……”

裴啟和裴章站在沈崢身側,目光冰冷的看著這一幕,眼底是不約而同的諷刺與譏誚。

針不紮到自己身上,永遠都不知道疼,但是這會兒裴老夫人可是生生挨了一針的,卻仍舊能以這樣雲淡風輕的語氣來麵對彆人的苦難。

不過也對,前世他們不就認清楚了了嗎?

她就是這樣一個自私自利,極度無情的人啊!

裴啟勾起唇角,漠然的笑了笑,然後走上前去,一掀衣擺,跪在了母親身前,說:“我希望母親能夠跟他義絕。”

裴章同樣跪下身去,附和道:“我的心思,正跟哥哥如出一轍。”

內室中的人為之一靜,沈崢也麵露訝色,裴老夫人怔楞一下,臉上浮現出一層怒氣:“你們在胡說些什麼?天下人都是勸和,哪裡有勸離的?你們都姓裴,都是裴家的兒孫啊!”

“我們這麼說,是因為自己讀過聖賢書,知道禮義廉恥,跟姓什麼,是哪家兒孫有什麼關係?”

裴啟掀起眼簾,目光淡淡的看著鶴發雞皮的裴老夫人,道:“殺人償命,欠債還錢,這是天經地義的道理,如果說天下人都該勸和的話,那還要衙役和監獄做什麼?再則,按照這個道理,怎麼不見您寬恕夏氏,免去她的罪過呢?”

“老夫人,做人要寬以待人,嚴以律己,要是都像你一樣自私自利,隻看得到自己麵前那一畝三分地,這天下豈不是完了!”

裴老夫人萬萬沒想到一向乖巧的重孫會說出這麼一席話來,整個人都呆了。

裴章卻笑了笑,繼續道:“老夫人,您當然可以選擇寬恕夏氏,這是您的權力,但您沒有權力替母親寬恕裴紹和夏氏,因為受害人是母親,不是您。裴紹絲毫不顧夫妻情誼,意圖害死發妻,可還有半分人性?他選擇殺死我們母親的時候,可曾顧及到我和哥哥?你不用禮義廉恥來管教自己的孫兒,反倒用道德和親生骨肉來綁架我的母親,叫她放棄尋求公道……”

他臉上浮現出幾分哂笑之意:“往輕了說,這叫吃飽了撐的,多管閒事,往重了說,就是枉顧是非,老糊塗了!”

裴老夫人氣個半死,裴蘊也是麵色驚怒:“你們這兩個混賬東西,都在胡說些什麼東西?還不快快向老夫人請罪!”

“他們何罪之有?”燕琅冷冷道:“裴老爺,你告訴我,他們方才所說,有一句假話,又或者是不實之言嗎?!”

裴蘊臉色鐵青,半晌過去,才咬著牙道:“好啊,真好,你們的翅膀硬了,裴家沒有你們這樣不肖的兒孫!”

裴啟與裴章等的就是這一句話,裴蘊聲音落地,便俯首磕頭,道:“固所願也!”

裴蘊不意他們應得這麼痛快,當真嚇了一跳,喘著粗氣瞪著兩個孫兒,道:“你們可要想清楚,沈家如何也不能與裴家相提並論,從今以後,你們便不再是一等士族家的子弟了!”

裴啟微微一笑,平視上他的目光,道:“裴家的確不能與沈家相提並論,我們很明白這一點。”

裴蘊聽出他話中有話,心臟險些氣的驟停,哆哆嗦嗦的指著他們兄弟倆,怒道:“今日之後,你們再不是裴家子弟,日後再臨建康,也不要以裴家人自居!我會召集族老宣布這件事情,從今以後,族譜中也沒有你們的名字!”

裴啟與裴章如此言說,一來是為了跟裴家劃清界選,二來也是怕將來裴家這群不要臉麵的東西看他們得勢,再主動貼上去,現下一刀兩斷,真是再好不過。

兄弟二人對視一眼,再度道:“固所願也!”

事到如今,裴家與沈家算是徹底撕破了臉,燕琅心下快然,重重一拍桌案,道:“裴紹,簽了吧,再鬨下去,丟人現眼的是你。”

裴紹目光怨毒的瞪著她,手上的筆卻在遲疑,裴蘊被裴啟和裴紹氣的七竅生煙,見狀怒喝道:“你還有什麼好等的?沈家都欺壓到我裴家頭上來了!簽!”

裴紹無力反抗,一狠心,簽上了自己的名字,末了,又按了手印上去。

燕琅細細看了一遍,見沒有問題,便收入袖中,作為憑據,親自將兩個兒子攙扶起身,向裴老夫人道:“欠債還錢,天經地義的道理,老夫人,麻煩你要點臉,趁早把錢還上。”

裴老夫人聽她說的這般不客氣,一張風乾了的橘子皮臉都皺成了一團,目光陰鬱的斜她一眼,拐杖重重敲在了地上:“帶他們去取!”

燕琅輕蔑一笑,又吩咐陸嬤嬤:“去收拾東西,清點我的嫁妝,動作快些,事情了結之後,咱們便離開此處,返回吳興。”

陸嬤嬤應了聲:“是。”難掩歡欣的帶著人退了出去。

裴老夫人出了一百三十萬兩的銀票,剩下的卻都是銀錠子和金玉珠飾,清點過後,叫沈家人拿去,歸攏成箱,運到了府外去。

“今日之事,是裴家對不住我,而非我對不住裴家,”燕琅當著裴家人的麵將那份借條扔回去,轉目去看裴紹,冷笑道:“我會以沈家的名義去京兆尹投遞狀紙,狀告裴紹殺妻,屆時如何,自有公論!”

裴老夫人爆發出一陣劇烈的咳嗽,捂著心口,弱聲道:“裴家已然成了這般,你還不肯善罷甘休嗎?”

“老夫人,你說的好像是我做了多過分的事情一樣,可實際上,我難道不隻是在為自己討一個公道嗎?”

燕琅平靜的注視著她,道:“是夏氏侵吞了我的嫁妝,我要回來,有錯嗎?裴紹不顧夫妻之情,對我痛下殺手,我想與他義絕,有錯嗎?他要殺我,論法應當有所處置,我去報官,有錯嗎?”

裴啟雙手抱胸,目光冷淡的看著這一幕,向裴老夫人道:“老夫人,您真得改改了,總是用聖人的標準要求彆人,用賤人的標準要求自己,肯定會覺得世間不如意之事十之**啊。”

“是啊,畢竟這天下不是繞著您轉的嘛,”裴章笑了笑,虛情假意說:“老夫人,您息怒——”

作者有話要說:  啊,將近九千字啊,感覺身體被掏空_(:3∠)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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