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修改)(1 / 2)

季東這個人有點一言難儘。

簡單來說, 他或許是彆人眼中的大好人, 孝順父母, 友愛兄妹,對同事朋友也都特彆仗義,但有時候好人做慣了就失去了分寸。

季東高中畢業後進了輕工局工作,當年輕工局還分來兩個女大學生, 其中一個和季東同一個辦公室,年輕男女**很快就好上了, 都已經到了談論婚嫁的時候, 季東一個從小的好哥們來單位找他喝酒, 無意間見到了女大學生,一眼就瞧上了, 這哥們兒明知女大學生和季東是一對兒, 還非讓兄弟讓給他。

隻要腦子正常的人都不會讓, 但季東不是一般人,他雖然很痛苦,但想到會失去一個好哥們兒, 還是狠心的不理女大學生了。

說來也怪, 自從他做下讓妻事件之後, 仿佛命裡帶了衰氣, 該算在他名下的工作成果記在了同事頭上,該發的獎金被領導扣了,甚至連提拔的機會都莫名其妙沒有了。而且,彆人給他介紹對象, 檔次也越來越低。

其實季東的條件不差,身高一米八濃眉大眼,算不上帥但也絕對不醜,論家世就更好了,他的父親季銘德和王稼軒是大學同學,年輕的時候也曾出國深造,不過季老選擇了一條純粹做學問的路子,大半生幾乎著作等身。兩個兒子和女兒也都是文化人,唯有小兒子季東從小腦瓜子不太靈,學什麼都學不進去,高中畢業後就進了輕工局工作。

季東的第一段婚姻,妻子是平城市塑料廠的工人,人長得很漂亮但同時也很要強,她和季東結婚,自以為是高攀了好人家,季家的物質條件比她娘家要高出好幾個檔次,然而,結婚四年後,她還是選擇離婚了。

季東是好人,會幫朋友照顧老人,照顧生病的孩子,會幫同事買糧買火車票,平時要工作,還要忙活這些彆人的事兒,呆在家裡陪著妻子的時間肯定就少了。

守活寡的日子恐怕沒幾個人願意過。

趙珍珍指了指廂房的位置,季東提著糧袋子樂嗬嗬的走過去了。

對孩子們來說,爺爺奶奶是對他們很好的人,因此,一吃完早飯,建民和建國就走到了爺爺身邊。

建民問道,”爺爺!你最近在家裡忙什麼呢?那一盆生病的臘梅現在好了嗎?”

建國則比較直接,大聲說道,“爺爺我想你了!”

王稼軒聽到孫子的話有點激動,伸出手臂一左一右摟著兩個大孫子,笑著說道,“建民,臘梅現在不但好了,還開花了呢,建國,爺爺也想你們啊,這些天為什麼沒去爺爺奶奶家啊!”

王建國一愣,他雖然已經八歲了,但小孩子的心性就是這樣,以前周末媽媽帶著去爺爺奶奶家他很高興,最近兩個月周末總去堂姥姥家,他更高興,因為周淑萍做飯比張媽好吃得多,立誌舅舅帶著他們玩兒各種遊戲,比上爺爺的課也輕鬆有趣。

現在王稼軒來到家裡了,王建國說想爺爺了其實也是孩子話。

他眼珠子轉了轉回答,“爺爺!天太冷了,小弟弟走多了會滑倒的!”

王稼軒笑著點了點頭。

其實王建國說得也是實情,兩家之間的距離有六七裡地,沒有直達的公交車,天氣好的時候無所謂,趙珍珍推著自行車載著三寶和四寶,建民和建國兩個走著就來了,但今年冬天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兒,三天兩頭的下雪,往往上一場雪還沒化乾淨,下一場雪就來了。

街麵上到處結滿了冰,彆說小孩兒了,大人稍不注意都能摔上一跤。

為了能和孫子儘快的熱絡起來,恢複到以前的感情水平,曹麗娟帶來的大提包裡裝滿了小孩們喜歡的東西,有奶糖餅乾山楂卷,還有昂貴的巧克力和肉脯,現在後兩樣東西在平城已經不好買了,特意托人從上海捎來的。

王建昌這個小吃貨興奮的拍了拍手,大聲嚷嚷道,”哇,這麼多好吃的!奶奶你真好!“

曹麗娟拿了一袋肉脯遞給他,笑著說道,”三寶,你要是跟奶奶一起住,能天天吃好吃的!“

王建昌聽到奶奶的話,接過肉脯沒立即吃,而是皺著小臉思考了數十秒,說道,”奶奶!媽媽說過小孩子要好好吃飯,不能天天吃零食!“

曹麗娟怎麼會不懂這個道理?

她小時候娘家有的是錢,幾乎要什麼給什麼,在零食上也是如此,她五歲之前就是個愛吃蛋糕和糖果不愛吃飯的小孩兒,父母太忙顧不上她,後來是因為乳牙吃壞了才被重視起來,媽媽把家裡所有的零食都收起來了,這個習慣才逐漸糾正過來了。

但現在和以前不一樣,現在的物質供應太緊張,普通百姓家裡的小孩一個月能有兩包餅乾吃就很不錯了。所以,誰家也不會教育小孩說天天吃零食不好,因為壓根兒吃不上。

趙珍珍這麼跟孩子說,怕也是彆有用意!

曹麗娟笑著跟孫子說道,“你媽媽說的對,但也不對,零食吃多了是不好,不過每天吃幾片餅乾,兩顆糖或者巧克力是不要緊的!不是不能吃,是不能多吃!”

王建昌點了點頭,撕開肉脯填到嘴裡。

曹麗娟給小建明剝了一顆奶糖,小家夥吃得嘴巴一鼓一鼓的,但他卻有點貪心,眼巴巴的看著三哥手裡的肉脯袋子。

曹麗娟笑著摸了摸他的大腦袋,說道,“我們四寶還小,肉脯太硬會咯牙的!”

小建明覺得自己不小了,他現在能坐能站會走路,一般不用媽媽抱,而且還學會了用勺子喝湯,媽媽都常說他長大了呢,就有些含糊不清的辯解,“奶奶!我是大娃娃了!”

曹麗娟笑笑,將小孫子抱起來親了親他的小臉蛋。

王建昌也蹭到了奶奶的懷裡。

趙珍珍坐在沙發的另一端,不去打擾孩子們和爺爺奶奶的交流,但也沒打算和季東說話,拿起幾張報紙認真的看起來。

他們工作組的副組長黃大姐因為寫得一手好文章被借調到了市政府秘書處,上頭的意思,不會派新人來了,反正大學工作組的人員配給不少,就從裡麵提拔一個就行了。昨天陳組長特意找了趙珍珍談話,希望她來當這個副組長。

要是換了彆人,這麼好的事情,恐怕早會一口答應下來了。

但趙珍珍卻對陳組長說容她考慮兩天。

前世她嫁給盧誌偉之後,在工作上也順風順水,從國棉廠工會調出來後,先是在市政府工作了一段時間,後來就去了工作組,不過前世不叫工作組,而是叫革。命組,她從一個普通的職工,短短兩年就成了管著半個平城革。命小組的副主任。

那個時候她真得是風光的很,要什麼有什麼,下頭的人一味吹捧,上頭的人也對她特彆客氣,畢竟上級的領導,就是她的丈夫。

那樣的日子現在想想特彆虛妄,還有些可笑和虛榮。

即便是做到了副主任又怎麼樣?最後還不是一聲令下被遣返到了農村!

所以這個副組長她不是很想當。

但現在的工作組和前世的革命組似乎不太一樣,也許最後結局也會不同?

趙珍珍不知不覺中眉頭緊皺。

季東坐在角落的椅子上有些尷尬,王叔叔和曹阿姨隻顧著和孫子們說話,女主人從進門就沒跟他說一句話,明顯很冷淡的樣子,因此,當趙珍珍終於從報紙裡抬起頭來,季東立即衝她笑了笑,又扭頭對王家老兩口說道,“要是沒什麼事兒我就先走了!”

王稼軒衝他擺了擺手。

曹麗娟撇了眼板著臉的前兒媳婦,說不出來要留季東吃午飯的話,就笑著說道,“東子,今天謝謝你了啊!”

季東憨厚的一笑,王文廣下放的事兒他早聽父親說過了,趙珍珍一個女人帶著四個孩子的確不好過,就說道,“沒事兒,若是家裡有做不了的體力活兒,招呼我一聲兒就行!”

這話是說給趙珍珍聽的,但她冷著臉一點反應也沒有。

前世她第一次見到季東,也是他幫著王稼軒買糧,不過那是在老兩口的家裡,季東來了第一次後,以後隔三差五就來幫著老兩口乾活兒,買糧賣煤甚至買菜,見到她總是笑嗬嗬的,也沒說過幾次話。

所以後來她被公婆趕出家門,這個季東跑到國棉廠的宿舍,說要娶她的時候,她還被嚇了一跳。

雖然一口回絕了他,但季東這個人看著老實,實際上有些難纏,隔了幾天又厚著臉皮找她,如此反複兩次,國棉廠很多人都知道了。

一個離了婚的女人無論怎麼做總是輕易惹來爭議,最後還是老工會主席出麵,幫趙珍珍擺平了這件事。

季東剛邁出屋門,一個個子很高,馬尾也梳得很高,脖子上係著漂亮紗巾的女人昂首挺胸的進來了,看到他大眼睛一瞪,帶著兩分質疑問道,”這位男同誌看著麵生,你是誰啊?“

季東笑笑,說道,”你好,我是季東,幫王叔叔來送糧的!“

郭大姐一聽說是王家老兩口帶來的人,立馬扭了頭不搭理人了。

季東有點尷尬,他覺得自己今天運氣有點不好,女主人趙珍珍冷著一張臉,這個女人對她也是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好像以前有過什麼過往似的,其實大家都是第一次見麵。

難道真的如彆人講,他就是個命裡帶衰的人?

其實最近兩三年季東已經不怎麼做好人了,同事朋友借錢借物一律回絕,讓他幫著乾活兒也是十回裡拒絕九回。這一次要不是王叔叔,這麼冷的天兒,他才不會出門呢,一個人在家裡看看書下下棋多好!

年輕的時候不愛讀書,最近幾年才開竅,季家大哥手把手的教,季東現在也能寫些小文章了。

郭大姐拿季東當空氣,她快走了幾步抬頭一看,王家老兩口沒事兒人一樣坐在沙發上,正樂嗬嗬的跟孫子們說話呢。

她看到這一幕很有些氣憤!

本來,她對王文廣的印象還不錯,覺得他作為趙珍珍的丈夫能打八十分,小建明過周歲的時候她也觀察了王家老兩口,雖然兩位看起來都很有文化也很有派頭,但言談舉止之間的有些倨傲,尤其跟趙珍珍說話的時候特彆明顯,最多隻能打五十分。

而那次勸說趙珍珍離婚的時候,王家老兩口的表現就更糟糕了,也不知道這爺爺奶奶怎麼想的,若是真的心疼孫子,怎麼能硬下心腸非要讓小孩離開自己的媽媽跟著他們生活,郭大姐是個暴脾氣,直接在心裡打了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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