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第六十四章(1 / 2)

平城一般的單位正月初八就上班了, 但趙珍珍他們的工作組在大學裡辦公, 自然假期也和學校裡同步, 年假放到元宵節, 正月十六才上班。正常工作調動的流程是,接收單位已經同意了, 趙珍珍隻需要跟陳組長打個報告,然後陳組長再跟上頭申請一下, 批複後她就可以拿著自己的檔案去接收單位報到了。

但趙珍珍心裡特彆著急,考慮到領導第一天上班會開日常會議, 她吃了午飯將孩子托付給郭大姐,自己背著挎包去了市政府.

當然了,現在她在大學工作組工作,不可能再去找陳市長, 工作組最大的領導就是張處長了,因此她徑直去了張處長的辦公室.

剛過完年市政府並不忙, 張處長正在品嘗從老家帶來的自製綠茶, 看到趙珍珍過來有點意外, 但還是笑著說道,"小趙同誌來了,快坐吧!"親自為她倒了一杯剛泡好的茶.

趙珍珍早上沒做飯,從外頭買的燒餅有點鹹了, 她端起杯子一口氣喝了半杯, 笑著說道, "這茶真不錯, 有點甘甜!"

張處長自己對品茶是很有心得的,就趙珍珍剛才那喝法兒,一看就是不講究的,估計這位女同誌喝一碗高末也會說好喝,渴了啥茶都好喝!不過他不會點破,微笑著說道,"是自己家裡炒製的,你要愛喝,一會兒走得時候送你一罐!"

趙珍珍將剩下的半杯水喝完,擺了擺手拒絕了,說道,"說實話我不講究這個,可彆浪費了領導的好茶!"

張處長微微一笑,問道,"在工作組工作感覺怎麼樣?你的人事檔案還在大學的工會,按照慣例,借調的時間最長就是半年,你要是想留在工作組,我讓陳組長把檔案調過來,你要是想回工會,當然也是可以的."

話雖然是這麼說的,但趙珍珍已經跟李穗花了解過了,他們工會和以前不一樣了,因為辦的校刊特彆成功成了熱門,她被調走之後很多人就盯上了,雖然趙珍珍的檔案還沒調走,已經有一個背景很硬的新人報到了.

也就是說,她恐怕不能回工會了.

趙珍珍笑著說道,"在工作組的工作很好,年前還升了副組長,多謝領導提攜,隻是...."她說到這裡停頓了一下,繼續說道,"隻是我家庭問題有點困難,張處長你也知道,我丈夫他被下放到了青禾農場,大人們還能熬得住,小娃娃們不懂事兒,四個孩子成天在家裡哭鬨管我要爸爸!所以我想著,不如乾脆帶著孩子們去櫻桃公社工作,這樣離農場比較近,孩子們還能經常見一見他們的爸爸.而且,公社那邊辦公室正好缺一個宣傳乾事,他們已經答應接收我了!"

張處長盯著她看了幾秒鐘,這個女同誌一看就很精明,政治覺悟也不錯,去年他本來以為陳市長能重用她,沒想到隻是調去了大學工會,但即便如此,趙珍珍乾得也非常出色,彆人不知道,他可是很清楚的,陳市長單獨跟李穗花談過話,他們工會辦的刊物從籌劃到選定主題,其實都是趙珍珍的主意.

要知道那個時候上頭還沒有動作呢,她就準確的抓住了勤儉節約這個主題,完美的和上麵的政策暗和,簡直是太有腦子了.不過很可惜,最近調入工作組後的幾個月,表現倒是很普通,當然了,也和他們工作組的工作重心有關,一般的員工不太容易出彩了.

總體來講,張處長還是有點欣賞麵前這個女同誌的.

他忽然笑著問道,"趙珍珍同誌,你現在是幾級乾部?"

趙珍珍一愣,她一開始進國棉廠是工人身份,後來被了工會的劉主席要走,在工會工作了三年才轉成乾部身份,但級彆不高,後來當上副主席後,算是國家的二十一級乾部,調入大學以後,可能是陳市長的原因,她一下子成了二十級,前不久因為她當了副組長,又提了一級,是國家十九級乾部了.

但是櫻桃公社辦公室一個小小的宣傳乾事,最多算是二十二級乾部.

也就是說,她這一調動工作,硬生生把自己的級彆降了三級!

趙珍珍臉色有點尷尬,沒想到自己犯了這麼低級的錯誤,也是她心太急了.根本沒考慮其他,一心隻想著早點去櫻桃公社工作.誰都知道機會不等人,宣傳乾事兒雖然級彆低,但想去的人肯定不止她一個.

很多人工作調動一辦也就是好幾年,甚至能拖七八年,就是因為要麼找不到接收單位,要麼接收單位提供的崗位和自己的級彆不匹配.

但彆人能等得起,她沒有時間能等,彆說幾年,就是幾個月他都不想等!

因此,趙珍珍還是堅持說道,"雖然降了級彆,但在哪裡工作都是為黨和人民服務,再普通的崗位我也會好好工作的!"

張處長再次笑了笑,說道,"趙珍珍同誌,關於你的工作問題,我會認真考慮的,如果有需要,我會上報給陳市長,一有定論立馬通知你的,這一段時間你要不要著急,認真做好自己手頭的工作,好不好?"

如果她沒有提到陳市長,趙珍珍都懷疑他在敷衍自己了.

張處長話說到這個份上,她也隻能站起來告辭,笑著說道,"張處長,那這件事兒就麻煩你了,你放心,在沒有調走之前,我一定會安心工作的!"

曹麗娟的腳踝養了十來天終於好的差不多了,能正常走路後,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趕緊去了平城大學家屬院.

這天是正月十四,學校還沒開學,幾個孩子都在家裡,趙珍珍和郭大姐將沙發茶幾都靠在了牆邊,帶著建民幾個在玩兒老鷹捉小雞的遊戲,四個孩子都玩兒的特彆開心,尤其是小建明,雖然他人小腿短,每次都被三哥王建昌給抓住了,但小家夥根本不知道輸贏,照樣嘎嘎笑得最大聲兒.

王建國和王建昌都是大嗓門,若是贏了時不時就會高興的大叫.

曹麗娟拍了半天門沒人應,她有點生氣的直接推門進來了,在院子裡就聽到了孫子們熟悉的笑聲叫聲,她的心情瞬間就變好了.

"建民,建國,建昌,建明在家嗎?"她提高聲音大聲問道.

趙珍珍聽出來是前婆婆的聲音,幾無可見的皺了皺眉,對孩子們說道,"你們奶奶來了,咱們今天先不玩兒了,建民建國作業做完了嗎?做完了去檢查一下,建昌,你想不想畫畫?"

三個孩子都點了點頭.

說話間曹麗娟已經走進了屋子,她看也不看趙珍珍和郭大姐,徑直坐到沙發上,舒服的坐下後就打開了隨身的挎包,從裡麵拿出幾個漂亮的文具盒和彩色畫筆,笑著招呼孫子,"建民建國,建昌快過來,奶奶有新年禮物送給你們!"

三個小孩看到有禮物收,立即就圍過去了.

曹麗娟拿起隨手拿起一個文具盒先給大孫子,但建民卻沒有接,他笑著跟兩個弟弟說道,"三弟先挑吧,等二弟挑完了我最後!"

王建國一下子想起來自己偷拿哥哥鋼筆的事情了,有些不好意思,他用小手抓著腦袋瓜說道,"哥哥先挑吧!"

曹麗娟沒想到小孩子們還讓來讓去的,她笑著說道,"誰先挑都一樣啊,來,建昌你先拿!"

小建昌還沒上小學,幼兒園能用到的文具很有限,因此他不是很感興趣,隨便拿了一個藍色的抓在手裡,歪著腦袋認真的指著旁邊的一袋子畫筆問道,"奶奶,這是送給誰的?"

三兄弟裡麵隻有建昌對繪畫感興趣,曹麗娟這就是特意買給他的.

不過,她故意逗孫子道,"這也是買給你們三個的呀,一共有十二支,你可以挑四支喜歡的!"

和文具盒相比,畫筆才是王建昌想要的,他的小胖手拿起一支紅色的,再拿起一支橙色的,一支綠色的,一支藍色的,拿完四支後他還想拿,其實四支筆遠遠不夠,畫小鳥的眼睛要用黑色,畫小鴨子要黃色,畫大船要褐色,還有....小建昌把畫筆都看了一個遍,覺得每一支都是必不可少的.

他皺著小眉頭思考了數十秒,扭頭跟建民建國商量,"大哥二哥你們可以不要畫筆嗎?我可以用文具盒跟你們換!"

建民和建國都被他認真的樣子逗笑了,建國搶著說道,"三弟我們不要畫筆!"

小建昌一下子高興起來,樂嗬嗬的將畫筆摟在懷裡就跑了,好像生怕被人搶他的一樣.一邊跑還不忘一邊嚷嚷,"媽媽,我去畫畫了!"

建民和建國也拿著文具盒去檢查作業去了。

曹麗娟沒想到孫子們這麼快就走光了,當然了,她也可以跟過去,但那樣的話給人感覺就太上趕著了,雖然她真心實意的疼孫子,但也不可能這麼做的。

她在沙發上坐直身子,瞟了前兒媳婦一眼,說道,”珍珍!你年前去看文廣了是吧?“

趙珍珍點了點頭。

曹麗娟不悅的說道,“你帶著孩子去看他是對的,不過,你去之前,怎麼也應該告訴我一聲兒啊,我年紀大了出門不方便,預備了一大包東西想讓你捎給文廣,你可倒好,悄沒聲兒的就去了!回來了也不知道跟我們說一下文廣的情況,他在農場怎麼樣?”

趙珍珍還沒回答,郭大姐忽然笑著插嘴道,"曹阿姨,從平城到農場去很方便,坐汽車去就可以了,您這身體一看就很好,咋一看根本不像六十多的人!”

曹麗娟聽了這話有點心虛,她衝郭大姐笑了一下說道,“這位姑娘,人老了不能光看外頭,好比一台機器,外頭的殼子雖然還好好的,但裡麵的零件都老化了,有的甚至修都修不好了,其實我本來也打算自己去的,沒想到上班路上摔了一跤,現在才養好了!”說完似乎有點擔心郭大姐不相信,她彎下腰露出腳踝,說道,”喏,你看,現在還有點青紫呢!“

郭大姐點點頭,說道,”年前的確又是風又是雪的,不過現在春節都過完了,天氣馬上就暖和了,曹阿姨你打算什麼時候去農場看看啊?“

曹麗娟被她說得更心虛了,她沒回答這個問題,而是扭頭問道,“珍珍,你快說說文廣到底怎麼樣了?”

趙珍珍回答道,“農場的條件很艱苦,文廣他們每天乾的活兒挺重的,但飯菜很差,他都吃不飽!屋子裡也不讓生爐子,手腳都生了凍瘡呢。”

曹麗娟一聽就急了,她知道農場的生活肯定不會好,但從來不敢細想。再加上丈夫王稼軒總是說農場不是監獄,不會吃太多的苦頭,她也就相信了,然而事實上根本不是這樣的!

她自己悉心養大並且培養得這麼優秀的兒子,以前連家務活兒都很少沾的,如今卻要乾農活兒了,不但乾活兒,而且還吃不飽!而且手腳還長了凍瘡!曹麗娟自己是從來沒長過凍瘡的,但她見張媽長過,大概是冬天用冷水洗衣服洗多了,又紅又腫還流水,看著有點惡心。

她一直以為,隻有普通老百姓和窮苦人才會長這種東西,沒想到兒子現在竟然也會有。

曹麗娟一邊暗暗罵著丈夫,一邊急躁躁的說道,“那你去看他都帶了什麼?多帶點吃的過去啊,還有獾油治療凍瘡最好了,我去醫藥科要一點送過來,你一起寄給他吧!”

趙珍珍覺得他這話有點奇怪,問道,“乾嘛還要送過來,你直接寄到農場不就行了?

曹麗娟一愣,點了點頭低聲說道,“也好!我寄給他。”

趙珍珍笑了笑,前世王稼軒曹麗娟老兩口生怕被兒子牽連,雖然儘心儘力的撫養孫子,但怕受到牽連,從來也沒去農場探視過,這事兒還是她從李場長那裡知道的,沒想到這一世還是如此,甚至連寄東西都不肯了。

她眼裡帶著笑說道,“不用了,文廣他已經從老鄉手裡買了獾油,現在凍瘡已經差不多好了,不過,農場的飯菜的確是太差了,你是沒看到,主食就是玉米麵饅頭,硬邦邦的跟石頭一樣,菜呢就是水煮青蘿卜,裡頭一點油星都沒有,要想吃點好的,就得額外花錢。”

曹麗娟一聽立馬說道,“花錢能買到也行啊,哎呦,你說說你怎麼不早說啊,我知道你們向來不寬裕,這樣吧,我回去和建民爺爺商量一下,明兒我還來啊!”她說完就急吼吼的站起來要走。

郭大姐有幾句話憋了半天了,她笑著將一杯水端給曹麗娟,說道,”阿姨先彆急,你從進門還沒喝水了吧,快潤潤嗓子吧!“

曹麗娟從年輕的時候就有咽炎,一生氣著急喉嚨就會不舒服,她坐下來喝了幾口水,看郭大姐順眼了兩分,就客氣的問道,”你是珍珍的同事吧?“

郭大姐點點頭,說道,”是的,曹阿姨我在國棉廠工會工作,我老家是上海崇明島的!“

曹麗娟又笑了笑,說道,”那真是巧了,我娘家祖上也是崇明島的!“

郭大姐笑著說道,“那曹阿姨家裡是很早就搬出崇明了,聽我爺爺說,以前村裡有很多販金發家的,那些人掙了錢就離開了崇明島!”

曹麗娟聽了心裡有點不太舒服,的確,她娘家雖然有錢,父母也都是知識分子,但的確沒什麼底蘊,祖父是商人也是農民,撞了大運販金發跡的。換而言之,在有些人的眼裡,她可不是什麼大小姐,而是暴發戶的女兒!

曹麗娟端起杯子又喝了幾口水,不打算把這個話題繼續下去了,客氣的說道,“是嗎,這我倒沒聽說過!“

曹麗娟走得很急,甚至沒來得及跟孫子們打個招呼。

雖然在前世見識過公婆的那些手段,但趙珍珍重生後考慮問題比以前要周全了,固然她可以找理由跟公公婆婆撕破臉,但那樣做的好處並不太多,雖然公婆對她很不好,卻是稱職的爺爺奶奶,不管怎麼說,前世照顧孩子還算儘心。

還有就是也要顧及丈夫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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