騰騰最近不光是臉上長肉了,比之前也活潑了很多,看到人就喜歡笑,看到姥爺過來他坐起小身子,兩隻小手揮舞著,裂開嘴笑了笑。
吳啟元蹲下身子抱了抱外孫,使勁親了親他的小臉蛋。
吳清芳覺得有些口渴了,從床上坐起來倒了兩碗水,將其中一碗遞給了父親。
喝完水,她從櫃子裡小心的拿出一個布包,從裡麵拿出一張炸油餅,笑著說道,“爸!今天王校長來送雞蛋,還拿了幾張油餅,我本來不想要,他說是珍珍姐交代他一定要送過來的!”
油炸食品的香味兒特彆誘人,吳校長暗自吞了一下口水,卻說道,“這東西不好消化,你自己留著吃吧。”
吳清芳將油餅撕成兩半,遞給父親一半,賭氣般的說道,“爸!你要不吃我也不吃!”
吳校長這才接過小口小口的吃起來。
騰騰小娃娃大概是聞到了香味兒,他撲閃著一雙大眼睛,看看媽媽,再看看姥爺,都拿著餅吃得很香,小家夥有點著急,癟著嘴要哭,吳清芳已經招呼他了,“寶寶快過來,媽媽喂你吃餅餅!”
小家夥手腳並用,突突的就爬過去了。
趙珍珍帶著四個孩子突然調到了惠陽縣政府,其實還是很引人注目的。
因為本身一個單身女人就是人們的關注點,而且她又長得這麼漂亮,還空降到工會直接做了主席,這一切想不讓人注意都沒辦法。當然了,她本人也知道這一點,除了在單位作為一個新上任的領導,不得不高調之外,她都儘可能的保持低調。
早上很早就帶著孩子們出門了,下了班大門一關絕不串門,這樣的日子平靜又安心。
但惠陽縣政府的家屬院都是一排排緊挨著的,裡麵住的也都是政府的工作人員,不打交道是不可能的!
趙珍珍左邊的院子住著惠陽縣婦女主任田三彩一家,田三彩是個整天樂嗬嗬的中年婦女,無論是在單位,還是在家屬院的人緣都挺好,趙珍珍搬來的第一天,她就上門拜訪過了,不過那天趙珍珍實在是很累,她是很有眼色的人,隻說了幾句客套話就告辭了。
本來以為一牆之隔的鄰居,日常的來往肯定少不了,但她沒想到,趙珍珍竟然真的關上門過自己的日子,大有一副和鄰居老死不相往來的態度。
這就更讓田三彩好奇了。
“建民,你這道題做錯了,媽媽先不給你講正確的答案,你自己再琢磨琢磨好不好?”
王建民點了點頭。
趙珍珍笑著站起身,對建國說道,“哥哥在做題,你們三個不準打擾他啊,建明乖乖的啊,媽媽先去做飯了!”
其實她之前堅持要跟婆婆學習,固然一方麵是要提高一下自己,但還有一個很重要的目的,就是希望能夠有能力輔導自己的幾個孩子,之前建民建國有了難題也會請教她,但比較係統的輔導是沒有的。
為了讓建民在新的學期順利的跳級,她最近帶著兒子認真學習三年級的課程,讓她沒想到的是,之前以為教人是很累人的,但其實一點也不累,不但不累,能為人師的成就感是什麼也比不上的。
從進國棉廠開始,一直是工作給了她最大的成就感,但她沒想到,原來教自己的孩子,比從工作上得來的成就感更大,而且讓人感覺特彆幸福和滿足!
趙珍珍臉上的笑容收不住。
恰在此時外麵響起了敲門聲。
“誰啊?"她的聲音裡不由帶了幾絲戒備。
“是我!田三彩!”
趙珍珍打開門,田三彩看到她紅撲撲的俏臉兒愣了一下,心裡想這女人長得可真是好看,明明都是四個孩子的媽媽了,身條和臉蛋沒得挑,走出去說是大姑娘都有人信呐!
她笑著將瓷碗遞過去,說道,“剛做的炸小魚兒,配上玉米餅子可好吃了!”
趙珍珍道了謝後收下了,她把小魚兒倒出來,往裡麵放了幾塊油漬糕,笑著說道,“謝謝田大姐啊!”
田三彩接過瓷碗卻並沒有走,拿起一塊兒油漬糕嘗了嘗,說道,”哎呦這點心怎麼做的,可真好吃,豆沙餡子又細又甜啊!“
趙珍珍說道,“就是加了點黃米麵煎熟的."說完衝田三彩笑笑,閃身進了廚房。
田三彩的幾個孩子都大了,而且丈夫還沒回來,她一點都不著急走,乾脆也跟著進了廚房,笑著說道,“趙妹妹晚上想做什麼飯吃啊,我給你搭把手吧?”
小孩子都喜歡吃肉,建民幾個也不例外,尤其是建昌和建國,以前家裡兩天不吃肉就會嚷嚷,然而來到惠陽縣後,她工作太忙了,早上的時間很緊,根本不可能去肉店排隊買肉,更沒時間去郊區買雞買鴨子,隻能偶爾讓同事捎上兩回,因此,孩子們吃肉的次數明顯減少了。
前天建昌嚷嚷著要吃雞腿,趙珍珍也覺得有愧於孩子,老三的幼兒園不光是設施設備比較差,中午的飯菜質量也不太行,就托江滿菊買了兩隻雞,昨天已經吃了一隻,還剩一隻她準備做個土豆燉雞。
其實吃個雞也沒什麼,不過趙珍珍比較謹慎,笑著說道,“炒個大白菜,再熬上一鍋粥就行了!”
田大姐立即說道,“那還不簡單,你趕緊的洗白菜,我幫你燒火!”
作為惠陽縣的婦女主任,田大姐當然不是單純來送東西幫做飯的,燒火的同時,她把四周鄰居的情況都跟趙珍珍介紹了一個遍,最後問道,“趙家妹妹,你這一個人帶著四個孩子挺辛苦的,怎麼沒見到孩子的爸爸?”
惠陽縣作為小地方,信息比較滯後,大家都不知道她的丈夫王文廣下放的事情,當然她自己也不會主動去說。
趙珍珍笑笑,說道,“田大姐,孩子的爸爸在青禾農場。”
她這話說的很輕鬆,田三彩卻是吃了一驚,她忍不住問道,“是嗎?因為什麼進去的啊?”
趙珍珍又是淡然一笑,含糊的說道,“他們大學好多教職工都在接受勞動改造,具體的原因我也不是很清楚!”
田大姐點了點頭,又問道,那你跟他劃清界線了吧?“
趙珍珍點點頭,說道,“劃清了,已經離婚了,”
田大姐讚許的說道,“劃清界線是對的!”
趙珍珍將飯菜端到屋裡,建民幾個發現沒有燉雞很失望,不過有外人在場,誰也沒有表示不滿。
趙珍珍點點頭,問道,“田大姐,你是惠陽本地人?”
田大姐搖搖頭,說道,“不是!我和你大哥是中專同學,一畢業就確立了關係,然後就分到惠陽縣了!”
趙珍珍笑著說道,“那可真是好!俗話說千裡姻緣一線牽,說的就是你們這樣的有緣人!”
田大姐一愣,那麼多年過去了,她和丈夫現在已經成了最普通的夫妻,但就一瞬間,她忽然想起了結婚之前的種種甜蜜,眉梢都帶著笑,說道,”哎呦,都是老黃曆了!”
趙珍珍笑著又問道,“不知道大哥在哪裡工作啊?”
田三彩頗為自豪的說道,“也在政府裡頭!”
趙珍珍察覺到她明顯不一樣的表情,忽然想到縣政府有個四十來歲的白副縣長,他們工會不是什麼重要部門,縣政府不像市政府每天開日常會議,他們是一周一次,趙珍珍作為工會主席當然也參加了,和這個白副縣長打過兩次照麵。
“是白副縣長?”
田三彩笑著點了點頭。
趙珍珍由衷的誇讚道,“田大姐你真是好眼光啊,白副縣長眼光也是真好!”
趙珍珍說客套話之後,突然話題一轉說道,”田大姐,前些天我們去五金廠隨訪,發現了一個很奇怪的現象,他們工廠的工人似乎都是一個村子的村民?”
田三彩點點頭,說道,“是啊,”
趙珍珍又問,“五金廠屬於國營廠子,招工應該按照一個統一的標準,他們這麼做,咱們政府知道嗎?”
白副縣長分管企業廠礦這一攤子,關於五金廠的事情,田三彩不止一次聽丈夫抱怨過,但這些事情不能隨便往外講,尤其她還不了解這個趙珍珍,就敷衍道,“政府要管的事情太多額了,他們廠子生產任務抓得很好,這些細節應該不要緊吧!”
說完就站起來了,隱晦的指了指趙珍珍右邊的人家,說道,“千萬彆跟這一家扯上關係!”
自從趙珍珍搬來後,就從來沒見過右邊的這一戶人家,她不明白田大姐為啥要這麼說,但還是胡亂點了點頭。
田大姐一走,王建國和王建昌就一左一右扯住了她的衣服,王建國不高興的說道,“媽媽說話不算數!”
王建昌也嘟著小嘴說道,“媽媽騙人,壞媽媽!”
趙珍珍笑著掙脫開,對四個孩子說道,“正好媽媽要跟你們說件事兒,來,都坐好!”
建民領著弟弟排排坐,很認真的聽媽媽講話。
“媽媽要說的是關於吃肉的問題,大寶二寶三寶,以前學校裡的老師有沒有跟你們說過,咱們的國家現在比較困難,凡事都要勤儉節約?”平城對於親家節約這鎘精神貫徹的特彆好不止一次專門下過文件,要求各機關各單位都要積極響應號召。有沒有實際行動不敢保證,但文件肯定是宣讀過的。
三個小孩都點了點頭。
趙珍珍記得很清楚,前世應該就是今年的六月份,上頭忽然下了一個文件,要求割掉資產階級的尾巴,具體到農民,就是要嚴格控製養豬養雞的數量,即便按照政策養了也不能私自買賣,而是要交到公社。
因此,再想用錢去農戶家裡買雞鴨不可能了。
“你們老師還有一點沒有講,咱們的國家正處於困難時期,所以很有可能,以後沒那麼容易買到肉了,到時候說不定一個月都吃不上肉!”
王建民覺得媽媽的話有點不合邏輯,但他皺著眉頭沒說話,王建國和王建昌驚訝的跳起來了,異口同聲的說道,“為什麼啊?”
這個問題可不好回答。
趙珍珍笑著說道,“不為什麼啊,就是買不到了,所以吃不到。”
兩個小家夥頓時不高興了。
王建民雖然也很喜歡吃肉,但聽以前的鄰居劉嬸子說過,去農戶家裡買肉挺貴的,媽媽的工資又不高,買不到也好!就對兩個弟弟說道,“我更喜歡吃媽媽做的雞蛋醬,做的麵條,還有蘿卜餡的餛飩!”
王建昌立馬被轉移了注意力,也跟著說道,“我也喜歡!”
小孩子正長身體,嘴饞是很正常的事情,但沒辦法現在是特殊時期,而且現在物資供應本來就很緊張,孩子們可能會不高興,但提前做好心理準備是十分必要的。
“不過,媽媽說的是以後可能發生的事情,現在還是能買到的,以後咱們每周六吃一次雞好不好?”
孩子們這下高興了,特彆是王建昌,大聲的說道,“好!”
第二天就是周六,中午吃過飯,一家五口就出發了,惠陽縣沒有公交車,幸虧趙珍珍把家裡的兩輛自行車都帶來了,她推著一輛,前麵坐著小建明,後麵坐著建昌,還有一輛是建民和加建國輪流騎。
雖然兩個娃娃都會騎自行車了,但因為腿長不夠,隻能斜跨著騎,騎得速度也不快,當然也更不可能帶人了。
幸而惠陽是小地方,縣城很小,走了五六裡地就是郊區了,趙珍珍跟村民打聽了一下,很順利的買了一隻雞和兩斤鮮肉。
回到家裡已經下午兩點鐘了,趙珍珍將兩隻雞都剁塊兒,飛水後下油鍋爆炒,一部分舀出來,剩下的加醬油加鹽重調味,收乾湯汁後盛到了大飯盒裡,這是準備帶給丈夫的。然後再把提前舀出來的雞肉和土豆燉了半鍋。
次日,在農場的探視室裡,王文廣十分高興的告訴妻子,“珍珍!我做的土質改良項目申請批下來了!”
趙珍珍眼睛一亮,問道,“真的?”
王文廣緊緊握著妻子的手說道,“是啊,不但批準了,而且李場長還說了,可以成立一個項目組,人員任我挑!”
趙珍珍點點頭,又問道,“那你們做這個試驗,肯定要花錢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