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第七十七章(2 / 2)

但手頭上再寬裕,趙珍珍也絕對不會亂花錢,吃了買吃的十分大方之外,其餘都是能省則省。

孩子們個頭竄得快,以前每一季都會給孩子做新衣服,在平城的時候,即便是學校大力推廣勤儉節約的時候,她也從來沒給孩子穿過補丁或者縫接的衣服,都是用囤起來的廢布做新的。

但惠陽和平城還不一樣,老百姓更不講究,甚至有些單位機關家裡的小孩穿得也不好,褲子屁股上打個補丁或者將褲管接長,上衣前襟打個補丁或者袖子借一段,都是很平常的事情。

建民和建國雖然都不是胖孩子,但長得很壯實,這一兩年個子竄得很快,春天的衣服當年秋天穿就短了,趙珍珍以前都是做新的,現在也學著彆人,褲管和袖口接上一段顏色質地一樣的布料,湊合著穿一年,三寶和四寶也是一樣。

大寶二寶雖然是男孩子,但也知道愛美了,一開始還有點不樂意,不過,他們班上的很多同學都是這麼穿的,穿過兩回也就習慣了。

四寶太小還不太懂,讓趙珍珍很驚訝的是三寶的反應,每次她修改衣服的時候,王建昌都表現的很感興趣,而且還會提出意見。譬如二寶的一件天藍色褲子短了,趙珍珍找出一塊差不多的司林布打算接長,小建昌的兩隻小手在碎布裡翻找了一下,挑了一塊紅色的布,說道,“媽媽用這個漂亮!”

趙珍珍笑著比對了一下,覺得是很不錯,但這是二寶的褲子,她就招呼了一聲,王建國走過來看了看,雖然也覺得紅色配藍色很好看,跟一般的褲子不一樣,但同時又覺得紅色太女氣了,是女生才會穿的顏色,就搖了搖頭。

王建昌不甘心的說道,“二哥,紅色很好看啊!”

王建國不聽勸,簡單粗暴的反駁了一句不好看,就跑去趕暑假作業了。

越臨近開學,王建國的心情越有那麼一點點不開心。

因為開學後,他升入三年級,但哥哥王建民已經通過了跳級考試,就要直接去四年級讀書了。

建昌沒法決定二哥已衣服的顏色,但他自己的一件藍色長褲也短了,按照他的意思用了紅色的布料,做好後穿上很精神,而且有一股子說不出來的洋氣,王建昌穿上美得很,自己在鏡子麵前照了半天。

小建明很喜歡三哥的褲子,指著說道,“媽媽!我也要!”

儘管覺得不太可能,但一到星期天,王文廣的一顆心都是緊繃著的,每次他都覺得趙珍珍不會來了。當然為了她們好,他也不希望她們來,但是,這都是比較理智的想法。

如果遵從本心,他當然希望她能來。

最近也不知道怎麼了,以前還沒覺出來,和他一個院子住著的梁校長,徐主任,還有兩個平城一中的兩個老師,隔上兩個星期就有家屬來探視,隻有他,沒人來看。

吳教授原本打算的是中秋節再來,但是回到家後一想到丈夫的現狀心裡就很難受,所以隔了兩個星期又忍不住帶著孩子來了。

梁校長現在時不時就哼著小調,整個人容光煥發,走路都帶著風。

和王文廣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所以當這天上午,王文廣沒精打采的在玉米田裡除草的時候,突然農場的監管人員過來通知他,有家屬來探視的時候,他激動地一下子人扔掉了手裡的鏟子,沒命的往外跑去。

小年輕嚇了一大跳,連忙跟在後麵跑著追。

他氣喘籲籲的來到探視室,趙珍珍坐在椅子上微笑著看著他。

王文廣一瞬間百感交集。

有激動,喜悅,幸福,但更有後悔和羞愧。

”爸爸!“大寶和二寶異口同聲的喊了一聲。

王建昌卻皺著小眉頭看著爸爸,一個多月沒見,爸爸比之前任何時候都更醜了!頭發像亂蓬蓬的雜草,臉更黑了,而且瘦了不少,一身衣服沾了不少泥點子,又臟又皺皺巴巴的。

他觀察了數秒,終於喊道,”爸爸!“

四寶站著被趙珍珍攬在懷裡,揚起小臉也奶聲奶氣的喊道,”爸爸!“

王文廣衝孩子們笑了笑,忍不住問道,“你們有沒有想爸爸啊?”

王建國和王建昌還有王建明異口同聲的說想,唯有王建民一言不發。

王文廣伸手要拍大兒子的肩膀,建民卻一下子躲了,一張小臉也是緊繃著。

“建民,還生爸爸的氣啊?爸爸給你們道歉,也給媽媽道歉好不好?”

王建民的小臉臉色好看了一些,但還是氣呼呼的說道,“以後不許凶媽媽!”

王文廣立即看向妻子說道,”大寶說得對,媽媽照顧你們四個已經很辛苦了,爸爸不應該那樣跟你媽媽講話,珍珍,對不起!“

王建昌忍不住問道,“爸爸!上次你不理我們就走了,是不是打算不要我們了呀?”關於這個問題,三寶已經獨自思考了很多天。

王文廣一愣,沒想到三寶竟然會有這樣的想法,他趕緊笑著書說道,“那怎麼可能啊,爸爸的四個寶都這麼可愛,爸爸疼你們還來不及呢!”

王建昌對這個答案還算滿意。

趙珍珍早看出來丈夫氣色更差了,她看了很心疼,對孩子們說道,“你們爸爸在農場的工作也很辛苦,而且吃不飽肚子,餓肚子是不是很難受?”

四個孩子都點了點頭。

趙珍珍繼續說道,“你們爸爸餓著肚子還要乾活兒,所以有時候會心情不好,咱們體諒他一下好不好?”

“好!”

王文廣凝視著妻子,再次說了一句,“珍珍,對不起!”

趙珍珍笑了笑,說道,”咱們不說這個了,現在都八月了,你們的項目現在進行的怎麼樣了?“

王文廣眼睛一亮,說道,”很順利!雖然隻改造了五百畝,但這些地裡的莊稼現在都長勢良好,如果沒有意外,保守估計,玉米的畝產量至少在三百斤以上!樂觀一點的話,四五百斤也有可能!“

趙珍珍很為丈夫高興。

“若是玉米的畝產量是三百斤,你們種了三百畝,那就是九萬斤呢,地瓜的畝產量不會少於四百斤,一百畝就是四萬斤,豆子花生這些產量不好估計,就算一萬斤吧,加起來也是十四萬斤了,還有三萬斤小麥,你們農場實現自給自足完全沒問題了呀!”

王文廣興奮的點了點頭。

從這以後,趙珍珍隔一周就來農場探視一次。

到了九月中旬,一年一度的秋收開始了,秋收和麥收還不一樣,因為麥收通常在六月,是特彆容易變天的季節,所以乾活兒要爭分奪秒。秋收就不一樣了,戰線拉得很長,收了地瓜收玉米,再收花生和豆子。

收完以後也不是萬事大吉了,地需要重新修整,為播種冬季小麥做準備。

具體到他們農場的試驗田,更加麻煩一些,需要再撒一層改良劑,然後將地深翻,最後用井水灌溉。

雖然這算是額外增加的工作量,但因為剛剛的大豐收,大家的情緒都很高,尤其是梁校長,他一邊手裡握著鐵鍬在在一下一下的翻地,一邊笑著跟王文廣說道,“這要是有拖拉機就好了,連接上犁頭,很快就能把地翻完了!”

王文廣笑笑,說道,“翻地用拖拉機,割麥子用收割機,咱們就在邊上看著就行了?天還沒黑,你又做夢了?”

梁校長哼了一聲,不再理他了。

秋收過後,因為各地欠收,各地的糧食供應更加緊張了。

市政府為了安撫群眾的情緒,避免出現更大的亂子,要求各地糧店必須每天營業,糧店能進到的貨不多,每天都要扣著數量往外賣,因此往往一開門沒多久就賣完了。很多人搶不上,沒辦法隻能早早來排隊,甚至有人半夜就去占位置。

惠陽因為城鎮人口比較少,比平城的情況要好一些,但趙珍珍也明顯感覺到了糧食供應的緊張,她兩次早上八點去買都沒買到,後來早上五點去排隊,堪堪算是買到了。雖然是買到了,但有數量限製,每次不得超過十斤。

她和孩子一家五口,再加上郭大姐經常回來蹭飯,一個月的糧食消耗至少在一百五十斤左右,也就是說,隔兩天就得排隊買糧,比之前麻煩多了。

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

大多數糧店都在為進不到更多的糧食而發愁,有一個人,卻在為糧食太多而發愁,這個人不是彆人,就是李場長。

本來他對王文廣他們搞的項目持一個觀望的態度,沒想到這些知識分子還真是很有一套!竟然真的做成功了,現在農場裡的糧倉裡裝滿了糧食,有小麥,有玉米,有大豆,有花生,有地瓜,總之應有儘有!

他要是把這些情況彙報給上級,估計上頭立即會有文件提出通報表揚,但除此之外呢?

農場的這些勞改犯可能不知道外麵的事兒,他可是知道,現在到處缺糧,各地的糧倉估計都急需糧食!他手裡的十幾萬糧食不算多,但也著實不少了,要是被人盯上了,上頭提出來全部上繳,那他能怎麼辦?

不能不交,但如果真的上繳了,肯定他還能得到彆的好處,比如調一調職位。

雖然現在的農場也不錯,但如果有機會,能往上走一走更好。

李場長反複考慮了好幾天,最終還是決定先報給陳市長這邊,畢竟王文廣這個項目的資金是平城市政府出的,雖然現在來看,幾千塊錢根本不多。

他不知道的是,這件事兒已經有人彙報上去了。

趙珍珍作為張處長的直接下屬,隔上一段時間就要寫一份工作總結上報,但不可能為了一份報告專門去平城,大都是通過郵局寄回去了,最近一次的報告中,她就提了一句農場的事情。

張處長立即跟陳市長彙報了這件事。

因此,過了十幾天後,李場長終於走進市政府當麵彙報此事,陳市長並沒有表現出太大的驚喜。

“陳市長,這就是農場今年的情況,這些勞動改造的人如今不但政治上追求進步,在抓生產,廣積糧方麵也做出了很大的貢獻!”

陳市長盯著他看了兩眼,忽然問道,“你是不是在農場呆夠了?”

事實上的確如此。

雖然一開始李場長很沉迷於做農場的老大,他說啥就是啥,這種感覺很爽很帶勁,但時間一長,也覺得很沒意思,在勞改犯麵前有彆的,連晚上吃頓好飯都要偷偷摸摸,太不人性化了!“

但李場長瞟了一眼陳市長板著的一張臉,不敢承認,而是笑嗬嗬的說道,“沒有的事兒,在農場工作挺好的!”

陳市長還是板著臉說道,“那就好,本來張處長手下缺一個副手,我還在考慮合適的人選!”

李場長一聽立即說道,“陳市長,如果您覺得我還行的話,我去工作組怎麼樣?”

他眼饞表弟的工作組,可不是一天兩天了!

陳市長淡然一笑,說道,“在此之前,你回一趟農場,將這個項目組的所有人員都帶回來,會有人給你交接,然後你就可以等著工作調動通知了!”

李場長大喜過望,一分鐘也不肯耽誤,當天坐車又返回了農場,此時天已經擦黑了,他午飯就是上車前買了兩個包子,早已經饑腸轆轆了,但他顧不上吃飯,而是立即讓人把王文廣和梁校長叫過來了。

見到兩個人進來,李場長笑著站起來了,說道,“王校長,梁校長快請坐!”

他的態度太過客氣,王文廣和梁校長反而有些不習慣了,落座後,王文廣問道,“不知道李場長叫我們來有什麼事兒?”

李場長笑著給他們倒了兩杯熱水,回答道,“當然是好事兒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