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第七十九章(1 / 2)

因為夜裡沒睡好, 第二天早上趙珍珍醒得遲了,她睜開眼一看牆上的掛鐘已經七點鐘了, 趕緊跳下床,又看到孩子們也還沒起, 才想到今日是周日,就打了個哈欠準備繼續睡。格格黨%

王文廣正在外間擦玻璃, 聽到她的動靜笑著走進來, 說道, “睡醒了, 早飯早就做好了!“

王文廣這麼勤快, 趙珍珍一時還有些不適應。

“文廣, 你也再歇會兒吧。”

王文廣走到她身邊低下頭吻了一下她的額頭, 說道, ”等一會兒兒咱們吃了飯出去逛逛吧, 難得有時間。“

說是有時間,其實時間很緊張,因為明天一早要去平城市政府報到, 明天回平城肯定來不及了, 那麼隻能今天下午就趕回去,滿打滿算也就半天的時間。

王文廣的本意,是帶著妻子和孩子們出來逛一逛, 昨天他來的時候就發現了, 惠陽其實是個很漂亮的縣城, 如今又是秋高氣爽, 不冷不熱,最適宜在戶外遊玩的季節。然而出了家門後,趙珍珍領著他們直接來到了百貨商店。

因為在農場的行李都沒帶回來,暫時也不知道惠安縣是什麼情況,丈夫這麼兩手空空的去肯定不行,趙珍珍買了一套個人用品,又買了一些吃食讓他帶上。

下午兩點,王文廣萬分不舍得坐車離開了惠陽縣。

惠安縣的乾旱情況比預想的還要嚴重,王文廣和梁校長的救援隊受到了社員們的熱烈歡迎。

救援隊到的第一個地方叫富源公社,但和名字相反的是,這裡是有名的窮地方,這裡的窮並不是人為的原因,而是自然條件太過惡劣,這裡的村子大多建在山坡上,田地大多是梯田,因為灌溉十分困難,基本上就是靠天吃飯。

當然了,公社也有上百畝地勢平坦的農田,但土質不好,基本上都是鹽堿地,當然每年也種莊稼,隻是產量低得很。

不得不說,孫秘書很有實乾經驗,他們救援隊分成了兩組,工作效率提高了不少,梁校長的一組人有打井隊專門跟著,查看好了地形,打井隊立即就開始工作了。富源公社的好田都是梯田,雖然打井隊操作有些困難,但第一天打出來的兩口井出水都很旺,這已經和振奮人心了。

相比較而言,王文廣做的土壤改良沒那麼容易見到效果,但涉及到增產的事情,社員們熱情很高,每天都會主動將試驗田裡的所有的活兒給乾了,因此進度特彆快,隻用了半個月的時間,富源公社不但新添了很多地下水井,而且一百畝鹽堿地經過改良之後,種上了冬小麥。

不過,王文廣仔細研究並計算之後,覺得這樣還是太慢了,冬小麥的耕種時間是在霜降之前,滿打滿算也就一個多月的時間了,如何在有限的時間裡幫助到跟多的公社解決問題,這是他們迫切要做到的事情。

他和梁校長商量之後,覺得通過公開授課的形式可能比較快捷。

具體來說,就是公社挑選一批有文化的社員來聽課,如果嚴格按照授課的內容操作,由社員們自己進行土壤改良就可以了,梁校長那邊的難度可能要稍微大一些,因為以前人民挖井,就是憑運氣,有時候一下子挖成了,有時會一連打好幾回都不出水,選擇一個合適的位置需要用到的知識有點複雜,學起來沒那麼容易。

但要是認真學還是能學會的。

王文廣這個想法很好,梁校長也承認,不過,他還有彆的想法。

梁校長皺著眉頭,將吸了一半的煙卷掐滅,說道,“文廣,要是這樣的話,是不是咱們的工作很快就會結束了?”

王文廣搖搖頭說道,“也不會很快,畢竟咱們的項目理論和實際同樣重要,咱們就是集中起來授課,也不可能全平城的社員都集中在一起,最多隻能輻射一個縣城,授課一周左右就能完成,現場指導也至少需要一周的時間,這樣的話,趕在霜降之前,就能至少有是三個縣城掌握了土壤改良的方法,順利播種冬小麥後,明年麥收就能看到結果了,你們組的進度應該也差不多,可能會略微慢一些,等過了霜降之後,咱們還可以把進度調的慢一些,總之到了十一月,就隻能授課了,到時候天寒地凍,戶外勞動無法進行了!”

梁校長聽完他的分析眉頭舒展了一些。

一直在旁邊沉默不語的吳啟元也點點頭,說道,“文廣這主意不錯,雖然農場的鹽堿地增產已經是事實,但咱們隻有幫助更多的公社達到這個目的,估計上頭才會對我們的工作進一步的認可,這樣,我來起草這個申請!”

梁校長衝吳啟元點了點頭。

申請打上去第二天孫秘書就親自來到了惠安縣,縣政府將大會議室收拾出來當做教室,各個公社的動作也很快,因為文件裡沒有限製名額,每個公社都至少來了二十個人,惠安縣下轄十八個公社,一下子來了三百多人,就是每個人都站著,會議室裡恐怕也站不開。

沒辦法,孫秘書和縣委商量了一下,當場篩選掉了一半,方法也很簡單粗暴,必須最低是小學畢業生。

然而即便如此,王文廣第一次上課,一大半的學生都表示聽不懂。沒辦法,他隻能連夜改教案,將一些比較專業的詞語全都改成比較容易理解的俗話,原本計劃一周就能完成的文化課,上了十天才完成。

比起文化課,真正的田間實驗反而比較容易了,因為學習的社員掌握了理論,實際田間操作的經驗比較豐富,上手特彆容易,但十八個公社實在是太多了,生產隊都很熱情,一聽說救助隊來了,都爭先恐後的邀請,因此王文廣他們轉了一遍也花費了十天的時間。

雖然沒趕上計劃中的進度,但比起之前一個公社就花了半個月的時間,速度快的太多了。

惠安縣的工作完成了,救助隊來不及歇息一天,又馬不停蹄的去了臨縣惠城縣。

實事求是的講,在外麵又上課又帶隊的日子也很辛苦,但比起來在農場的日子好多了,首先沒有了心理負擔,而且行動也自由了,當然了,身而為人,不可能有絕對的的自由。

但如果鬱悶了想出去散個步,或者嘴饞了想去國營飯店吃一頓的自由還是有的。而之前在農場,不要說散步和外出吃飯的自由了,無論是在日常勞動中也好,還是在私下的聊天也好,連大聲說話都不敢的。

王文廣一個人在外,當然也很掛念家裡的妻子和孩子,但現在的這種思念,和農場完全不一樣,那是泡在苦水裡的一絲絲甜,現在他整個心都是甜的,因此,雖然又上課又田間試驗,並且時間都很趕,其實也很累,在公社吃得也不算好,休息更談不上好,經常需要熬夜備課,還要單獨指導那些跟不上進度的學生,但他的氣色還是比之前好多了。

首先約有一半的時間是室內授課,不會風吹日曬了,即便另一半時間在戶外,深秋的陽光也很溫和,所以,現在的王文廣,皮膚白回來了很多,深小麥色的皮膚配著英氣的五官,更加有男子氣概。

王文廣日常穿著很樸素,總是穿著一身兒深藍色的解放裝,有些地方已經洗的微微發白了,手裡拿著的公文包同樣也很舊了。

但即便如此,他在人群中還是很紮眼。

這一天授課結束,梁校長拎著一瓶啤酒和一包花生米來了,王文廣也拿出來一包肉乾,兩個人一邊喝酒一邊聊天,梁校長最近心裡著實痛快,他的妻子吳教授這個人熱情起來也很熱情,剛從農場出來的時候,他回去了一趟,沒想到吳教授前幾天又專門跑來看丈夫,在惠安縣的招待所住了三四天才走了。

雖然說是兩個人一起喝酒,其實一瓶多的啤酒都進了梁校長的肚子,以他的酒量當然不至於醉,但他這個人一喝酒話就特彆的多。

“文廣啊,你說這人呢就是這樣,好的時候並不覺得有多好,隻有在特彆糟糕的時候才能體會到好時候是多麼難得!咱們這些人啊,氣運還算是不錯的了,這麼緊張的局勢下還能出來,我們家秀麗說,有些地方亂的很!”

也許在彆人看來,他們這些人從農場走出來多多少少憑借了一點運氣,但王文廣不那麼認為。

他笑著說道,“老梁,咱們現在最重要的就是把目前的工作搞好!”

梁校長重重點了點頭。

相比較這兩個人,吳校長的情緒實在算不上好。

固然,現在的生活比之前好多了,因為吳校長是總顧問,並不承擔任何的具體工作,授課時間,王文廣和梁校長去上課了,吳啟元一個人在縣政府的招待所裡,要麼看一看資料,要麼看上兩本閒書,要麼累了就躺下來睡一會兒。

吃飯問題也完全不用操心,到了飯點食堂就開飯了,他憑著牌子可以免費去打,飯菜算不上太好,但比農場的好太多了,喧騰的白饃饃,大白菜燉豆腐裡還有少許肉末,還有粘稠的小米粥。

除此之外,早飯還有一個煮雞蛋。

但每次吃飯的時候吳啟元心裡都不好受,他吃得這些好吃的有營養的飯菜,總是會想起來還留在農場的女兒一家,要是女兒頓頓能吃上這樣的飯菜該有多好!小外孫已經一歲多了,能吃雞蛋,能喝米粥,燉豆腐也能吃,白饃饃也能吃的

一想起來瘦弱的外孫那乖巧的小模樣兒,吳啟元都要老淚縱橫了。

出來後吳啟元拿著四十元的生活費,立即給女兒買了一些吃食寄到了農場,來到惠安縣後,從老鄉手裡買東西比較方便了,吳校長買了三十個醃雞蛋,買了五斤麵粉請人家炒熟了又寄給了女兒。

吳清芳很快給父親回信了,說在農場一切都好,不用太過牽掛。

吳啟元接到女兒的回信擔憂一點也沒少,因為吳清芳的脾氣和亡妻一模一樣,習慣報喜不報憂。

他猜的不錯,自從父親走後,吳清芳在農場的日子更加難熬了。

雖然現在秋收早結束了,但農場占地麵積很大,總共有十萬畝左右的荒地,現在才開墾出來不到一千畝,新來的王場長說了,隻要不上凍,所有的人都必須下地上工。要隻是日常勞動也沒有什麼,吳清芳已經習慣了。

但是,小騰騰越長越大,他現在已經一歲半了,能歪歪扭扭的走路了,小家夥雖然走不好,但很喜歡自己走路。

吳清芳白天乾活的時候,都是把兒子背在身上的,小家夥在媽媽的背上一般不鬨人,但現在不行了,他不喜歡被裝在一隻布袋子裡了,上工前又哭又鬨,吳清芳怕耽誤時間,不得不強行把他背出去。

然而一歲多的小娃娃氣性很大,不管母親怎麼勸,到了地裡還是哇哇大哭。

雖然一個組勞動的人大都能理解,而且會幫著安撫小娃娃,但也有個彆人有意見,因為騰騰總是哭鬨,吳清芳乾的活兒自然就少了,那這樣不就等於讓彆人幫她乾活兒嗎?

最有意見的這個人就是苗蘭蘭。

苗蘭蘭最近心情也不好,本來她都打算好了,一定要用儘全力將小蘇教授給攻克下來,眼看著他們越來越熟嗎,甚至農場的其他人都以為他倆在搞對象了,可以說事情已經成功了一半了,她再加把勁兒就差不多了。

誰知道上頭的動作這麼快,說放就真的放走了!

小蘇教授走了,苗蘭蘭的一顆心也跟著走了一大半。不過,這個奇女子不會坐以待斃白白等待的。

農場規定,每次家屬探視必須登記詳細的資料,其中一項就是家庭住址,她用一包奶糖賄賂了農場的門衛,將小蘇家的地址拿到了手,當夜就寫了一封纏綿悱惻的信,第二一天大早就寄走了。

然而讓她失望的是,這封信寄走後如同石沉大海,十來天過去了,仍然沒有任何音訊。

苗蘭蘭思念難耐,一計不成又生一計。

絕大多數農場的人和她一樣是勞改犯,根本接觸不到外界,自然不可能知道外麵的事情,農場一般的監管人員恐怕也未必會知道,但有一個人不一樣,這個人就是新來了王場長。

比起之前的李場長,這一位王場長更加的平易近人,一日三餐都在食堂吃飯,而且白天經常會去田裡視察,態度也很好,每次都說一些鼓勵的話。

尤其是有一次看到苗蘭蘭一個年輕姑娘竟然在翻地,更是大大表揚了一番。

這些給了苗蘭蘭一些勇氣,這天放工後,她顧不上去吃晚飯,換了一身兒乾淨衣服洗了一把臉之後,就大著膽子敲開了王場長的辦公室。

王場長正準備去食堂,看到她有些驚訝。

農場裡年輕的姑娘不多,他對她還有點印象。

王場長放下飯盒重新坐到椅子上。

苗蘭蘭瞄了一眼王場長,心多少有點緊張,她擠出一臉笑容笑著說道,”王場長你好,我叫苗蘭蘭,找您是想問點事情!“

王場長也露出一絲笑容,指了指旁邊的椅子,說道,“坐吧,你有什麼困難?”

苗蘭蘭來之前已經想好了一套托詞,她有點不好意思的說道,“王場長是這樣的,咱們農場之前的項目組裡,有一個叫蘇嶺南的,他曾經借了我二十塊錢,我催他還了好幾回他都不還!到現在也沒還我,現在他們那些人已經被放出去了,更是找不到人了!我們這些人根本不知道外麵的事情,想來想去也隻有王場長您能了解情況了,您能告訴我他們項目組的人去哪裡了嗎?”

王場長盯著她仔細看了兩眼。

他做工作向來仔細,來到農場之後,就把所有的檔案都看了一遍,除了一些需要重點記住的,再就是有些人因為情況比較特殊,他也很有印象,這個苗蘭蘭算是一個。

從檔案上看就能推測出這是一個傻姑娘。

現在來看果真如此。

王場長笑了笑,說道,“項目組那些同誌的情況,我還真是不太了解,不過,據說是市政府直接把人要走了,估計一時半會兒回不來了,不就二十塊塊錢嗎,你要是生活上有困難,農場可以幫你解決!”

苗蘭蘭有點失望,也有點急了,她說道,“王場長,我生活上沒有困難,不過借錢必須要還的呀,小蘇就是走到天邊兒,也得認這一筆賬吧!”

王場長又笑了笑,說道,“他人都走了,認不認也不好說,你還有彆的事情嗎?”

苗蘭蘭搖搖頭,但站在房間裡卻不肯走。

她這一刻很絕望,最近她的生活看起來沒什麼明顯的變化,在農場裡還能怎麼樣,白天乾活兒,傍晚回到自己的房間,搞搞個人衛生洗洗衣服就差不多該睡了,最多再看會兒已經翻爛了的幾本書。

但實際上不是這樣的!以前小蘇在的時候,她雖然不是天天,但隔三差五總去串個門,雖然小蘇不是回回給對她熱情,但也沒有當眾給她難堪過,偶爾兩個人交流起來還挺順暢的。

她這個人,還是很喜歡呆在男人堆裡聊天的,特彆小蘇他們那些人個個都是高級知識分子,說起什麼來都言之有物,讓她十分欽佩。

但是現在這些人走了,而且也不光是這些,之前她家裡隔上兩個星期必然會寄來一個包裹,包裹裡還會有父母寫的信,但最近兩個月,不但是一個月才寄來一次,而且東西的數量明顯少了,就連父母寫的信,也是寥寥數語。

彆看苗蘭蘭臉皮很厚,但實際上有時候又異常的脆弱和敏感。

她總覺得,家裡覺得她不會被放出來了,大概是要慢慢放棄她了。

而小蘇又完全聯係不上。

苗蘭蘭越想越委屈,竟然抽抽搭搭的哭了起來。

王場長這個人黨性很強,但他有個缺點,一向對年輕女性比較寬容,看到苗蘭蘭哭得那麼可憐,趕緊將毛巾遞給她,笑著說道,“你們這些年輕人啊,遇到一點問題就受不了了,動不動就哭鼻子,這可不是一個好習慣!”

苗蘭蘭接過毛巾一邊擦淚,一邊還是抑製不住的痛哭。

王場長搖搖頭,他當然知道項目組的情況,這算不上什麼秘密,不過上頭有交代,為了避免出現不必要的麻煩,這件事暫不能說出去。

他猶豫了幾分鐘,問道,你找那位小蘇同誌真的隻是要求還錢,沒有彆的目的?”

苗蘭蘭趕緊點了點頭。

王場長拿出紙和筆,說道,“這樣吧,你先寫一個保證書!”

苗蘭蘭一愣,本能的不想寫。不過,如果她不寫,肯定拿不到小蘇的聯係方式,就重重點了點頭,”好!我寫!“

王場長將保證書認真的折好放到抽屜裡,才不緊不慢的說道,”市裡對項目組非常重視,已經讓他們去惠安縣幫著生產隊搞土壤改良了,小蘇既然是項目組的人,應該也在惠安吧!“

苗蘭蘭擦了擦淚立即不哭了,她趕緊問道,”那他們在惠安有固定的住所嗎?會在惠安呆多長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