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1 / 2)

臨景市講究“正月不娶,臘月不定”,也就是說臘月不訂婚正月不結婚,所以範衛華和範衛東他們商量過後,將婚禮定在來年的農曆三月十六。

提到彩禮的問題時,雲靖搖頭表示不需要什麼四大件之類的,她看中的是範衛華這個人,不圖彆的,而且二婚不講究大辦,家裡人一起吃頓飯就行了。

聞言,範晴雪抬抬眉詫異地看著自己這個未來的新二嫂,她的頭發剪的很短,連耳朵都沒有遮住,和頭發偏長一點的男人幾乎沒有區彆,長得濃眉大眼,笑起來有一股英姿颯爽的灑脫味道,說起話來語速稍快,不拖泥帶水。

看起來是個說話辦事乾脆利落的人。

也是,如果不是這樣的性格,在這種時代背景下也不可能會有勇氣帶著孩子跟前夫離婚,追求新生活。

視線從雲靖身上瞥開,聚焦到安靜地陪著範淺玩布娃娃的雲簡身上。

她的名字帶一個“簡”字,可是這個小女孩一點也不簡單,她的眼神裡時不時閃過的成熟和事故可完全不像個四歲的孩子,不知道是受家庭環境的刺激還是什麼原因,總之,她實在是不容小覷。

況且,不知道為什麼,她總感覺“雲簡”這個名字有些耳熟,卻又一時間想不起來從哪裡聽過。

範晴雪歎了一口氣,雲簡的問題還是交給範衛華去處理吧,看情況她應該不排斥範衛華給她做新爸爸。

吃過午飯,範深的幾個同學叫他出去玩,範淺和雲簡因為年齡小,在家裡吃飽喝足後開始犯困,何詩曼和雲靖分彆把她們哄著了,並排放在一張床上睡覺。

何詩曼輕手輕腳地把臥室門關上,給家裡的幾個人分彆泡了一杯茶,坐在椅子上聊天。

“通用機械廠聽說要出台新政策,說什麼‘雙職工,留一個’,不知道是真是假。”範衛東不愛喝茶,自己起身倒了一杯熱水,把茶杯握在手裡,有意無意地掃了範衛華一眼。

範衛華一愣,有一瞬間感覺右眼突地一跳,皺起眉頭連忙追問:“大哥,你聽誰說的,我們運輸部倒沒提過這個新政策的事。”

他和雲靖過幾個月結婚,兩人都是正式工,如果真有“雙職工,留一個”的舉措,肯定會影響到他們。

雲靖同樣飛快地望向拋出重磅炸·彈的範衛東,咬緊牙關,心中極為不安。

“前幾天我們第二車間主任打電話時無意間提起的,正好被我聽到。詩曼的爸爸是車間副主任,我跟他求證過,確實是有這件事,不過,廠裡的領導們還在商量階段,不知道具體什麼時間確定。”

臨景市的通用機械廠近兩年的經濟效益持續大幅度下滑,訂單量逐年銳減,加上近期國企改製的風波越來越大,所以廠領導為了保全廠子迫不得已地開始考慮通過裁員減輕壓力。

這確實不失為一個挽救廠子的方法,但是,通用機械廠現在並不能主動裁撤員工,所以商量的結果大概率不儘如人意。

範晴雪雙手托腮,黑眸清亮,目光時不時落在雲靖身上。

麵對考驗,不知道雲靖還能不能堅持和範衛華結婚,還是說為了保住工作和廠裡的福利,選擇去跟一個其他廠子的正式工結婚。

聽到範衛東的話,屋裡氣氛頓時沉悶下來。

範衛華的眉峰鎖的死死的,“要真是這樣,雲靖你留下,我去再找個臨時的工作,反正我有一把子力氣,總不會讓你們娘倆受苦。”

廚房在剛才做飯時為了儘快散儘油煙敞著窗戶,此時風聲呼嘯,吹得廚房的門簾上下晃動,一陣冷氣灌進雲靖的胸口。

她揉揉眼,偏過頭看向一直在為自己考慮的範衛華,嗓音發啞,“衛華,你比我適合當司機,還是你留下吧,我再想想彆的法子。”

兩人的心中都是沉甸甸的,數秒後,範衛華深吸一口氣,站起來拉過凳子走到雲靖身邊坐下,拍拍她的肩膀,“等政策下了再說,沒準也就他們生產車間的這麼弄呢。”

雲靖擠出一抹牽強的笑,沒再說什麼。

何詩曼把廚房的窗戶關上,一臉不解,“咱們正式工可是‘鐵飯碗’,沒想到竟然還有下崗的一天,現在國家的政策真是讓人捉摸不透。”

“是啊,以前都是打倒走資派,現在還提倡起什麼做買賣,黑市什麼的也擺到明麵上來了。”範衛東嘴唇動了兩下,為了緩和氣氛說起不相關的內容。

雲靖聽到這裡,腦子靈光一閃,忽然回憶起前陣子她媽和她提過的李自強,李自強是紡織廠運輸部的司機,天天借著開車跑來跑去的便利,幫街坊四鄰帶貨賺差價,有時候還把一些剩餘的東西帶到黑市上賣,聽說出去一趟賣貨賺的錢可比一個月的工資多多了。

差價不過就是李自強嘴裡所謂的“辛苦費”和“跑腿費”,可是這些在同為司機的雲靖看來根本不算什麼。

她是不是也可以利用出去跑活的時候翻騰點東西賣?在機械廠落實新政策之前,把錢賺夠了,到時候即使不在機械廠乾了也沒什麼。

想到這裡,雲靖的眼神越來越亮,迫不及待地跟範衛華說起她的想法。

範衛華聽完後麵上依舊有些猶豫,喉結動了動,側頭望向範衛東。

他從小到大接觸到的都是工人和工廠,對於政策的調整抱持著茫然的態度,對於雲靖的提議,下意識地尋找大哥的支持。

沒等到範衛東說話,範晴雪放下茶杯,勾起唇角笑了笑,“小靖姐的思維很靈活啊,比我二哥有商業頭腦。改革開放後已經有一批經營不善的國企倒閉了,相信這隻是個開始,隨著改革的深入,下崗的正式工隻會越來越多,小靖姐考慮得對。”

由於雲靖還沒有跟範衛華結婚,叫“二嫂”不太合適,所以範晴雪稱呼她為“小靖姐”,等以後兩人結婚再改口。

見未來的小姑子支持自己,雲靖低下頭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露出潔白的牙齒。

“我隻是想一想,具體怎麼做還要和衛華商量商量。”說著,越琢磨越覺得事情可行的雲靖用飽含期待的目光直視範衛華。

範衛華的手在衣袖上用力攥了攥,流暢的肌肉線條繃緊,他環視一圈眾人,見範晴雪、謝青瑜和何詩曼都站在雲靖那邊,而大哥正抱著雙臂若有所思,他索性直接拍板做了決定。

“行,就按雲靖說的辦。大不了以後國家重新抓投機倒把分子時由我一個人承當,我到時候會把雲靖摘乾淨的。”

範衛華擔心的對,國家確實在八十年代末嚴厲打擊投機倒把和“官倒”現象,不過在那之前,範晴雪會提醒他們及時撤離的。彼時他們肯定會積累到一批資金,在八五年允許成立私營企業後範晴雪可以提點提點他們成立一個自己的貨運公司之類的。

等等,談到貨運公司就不得不聯想起後世日漸崛起的物流企業,堪稱貨運界的一顆新行星。難怪範晴雪感覺雲簡的名字耳熟,雲簡在後世可謂是物流公司的鼻祖級人物,不到四十歲她的公司便成為華國百強企業,身價十幾億。

看來二哥是傻人有傻福,抱上了未來物流大佬的大腿了。

範晴雪輕輕嘖了一聲,隱晦地瞄了一眼滿臉視死如歸擔心一不小心走上犯罪道路的範衛華,微微一笑。

“放心吧,現在國家主要領導人對可以推動市場發展和提升市場活力的買賣行為是讚同的,畢竟咱們和蘇聯老大哥學的全民計劃經濟已經不再適應國情了。”謝青瑜修長的雙腿交疊在一起,姿態清貴而優雅,端著茶杯的指節透著常年不見光的白皙。

雖然謝青瑜絕大多數時間都泡在實驗室裡不問世事,但是他可以直接接觸到不少上層領導,從他們偶然的交談中依舊探聽到不少內部消息。

範衛華最後一絲顧慮被謝青瑜的一席話徹底打消,“既然謝同誌都這麼說了,那我還有什麼好怕的,隻不過……”他放慢語調,垂下眼眸,“我手頭隻有1000多塊錢。”

之前大哥一家和範晴雪搬到日化廠的家屬樓住,機械廠的房子歸了他,後來他補償給他們一筆錢當做買房錢,因而自己手裡的啟動資金並不多。

“我這兒還能湊個1000多。”雲靖在心裡默默算算賬,片刻後輕聲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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