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0、邪降(六)(1 / 2)

長針的雞蛋收下去了,換上了一隻用玻璃罩子倒扣起來的老鼠。

這是一隻擅偷家糧的普通經典款老鼠,長得肥碩壯實,和可愛半毛錢關係沒有,須須挺長,一路耷拉到地上。

它這幅尊容,很難讓人產生同情心。

所?以除了身處任務、很容易跟這樣任人宰割的小動物共情的玩家之外?,其他遊客看得興致勃勃。

降頭師抄起銀質小剪子,刷地裁下一縷鼠須來。

鼠須綁在三根特殊的茅草上,用燭火引火燒了,散發出一股奇特的味道來。

在煙霧騰起的瞬間,降頭師就將燃著的茅草尖尖,順著玻璃罩子上一個半枚指甲蓋大小的通氣孔插·了進去。

降頭師的嘴唇一翕一張,誦念著複雜難解的咒語。

老鼠在透明的玻璃罩子內,被稀薄的煙霧隱隱遮蔽住了身形。

它小幅度抽動著尖細的鼻子。

漸漸,它的眼神內聚起了貪婪狂熱的光。

它直起上半身,細小的雙爪蜷縮在胸前,瘋狂地抽動著鼻子,宛如一個人類世界裡?的癮君子。

當吸入了足量的煙霧後,它居然舉起了雙爪,開?始在玻璃罩子內……跳舞。

那種舞動沒有絲毫意義,隻是單純的狂熱。

它像是古代祭祀中的一員,以舞蹈努力傳達出對這謎之煙霧的崇拜。

它瘋狂地轉著圈,直到一頭撞到玻璃罩子上,咚的一聲,再沒了聲息。

司儀介紹道:“這就是奇幻降。”

奇幻降,顧名思義,能夠讓生物導致幻覺的降頭。

南舟舉手提問:“那麼,會看見什麼呢?”

南舟猜它可能看到了奶酪之神。

司儀的心情被那根突然冒出來的針搞得極差,看到又是這個多話的年輕人找事,他?眉頭一皺。

……他自有對付這些不信邪的刺頭遊客的辦法。

他?低頭用帶有濃重?本地口音的泰語對降頭師說:“他?不相信您施展的本事,他?覺得是假的。”

一旁的江舫微妙地蹙了蹙眉。

但他?想了想,沒有說話。

那乾癟枯瘦地裹在鬥篷裡的降頭師抬一抬眼皮,看向南舟。

這時候,南舟才看清他?的眼睛。

那眼珠泛著紅褐

色的,像是枯木珠子僵死在了眼眶內。

南舟坦然地與他?對視。

可惜,降頭師很快轉開?了視線。

認真學生的南舟仍然沒有等來他的答案。

被便宜老師冷落了的南舟也不介意,仰著頭繼續聽講。

降頭既然是帶有表演性質的,當然是挑見效快、效果突出、群眾喜聞樂見的。

……比如和合術。

當兩撮貓毛和著一種被搗碎的蟲脂在紅泥小匣裡燃燒起來時,兩隻中咒的小貓當場媾和起來。

這個的確熱鬨有趣,贏得了滿堂掌聲。

對這個降頭感興趣的觀眾不在少數。

司儀很滿意這場的效果,慣例的推銷環節當然也是少不了的。

凡是想要大師協助施和合術的,每人12000泰銖。

如果覺得價格太貴,也可以自學成才,在本次表演結束後,將有降頭師親筆撰寫的指導手冊販售。

因為大師覺得和在場各位遊客有緣,所?以隻要3000泰銖就能拿下。

其他遊客倒是有真動了心的,開?始窸窸窣窣地掏錢包,數有沒有兌換足夠的泰銖。

坐在前排的三個窮人因為沒有錢,心平如鏡,無?動於衷。

看到他們仨一毛不拔、但是樂於找茬挑事的樣子,司儀更加堅定了要?整他們一番的決心。

終於,演示過用頭發插在土裡?、可以讓杯子裡?長出花朵的鮮花降,以及能把金鐵腐蝕出一個窟窿的金蠶降後,他?們到了壓軸環節。

司儀放棄了那用泰語和英語混合的神秘式介紹方法,用曲裡拐彎的中文腔調介紹:

“現在,我們要挑選一位客人,來體驗我們最神秘、也最恐怖的——飛頭降。”

“我們需要?一位充滿勇氣的客人來參與這個環節。”

因為他的中文也頂多是四五分的水準,再加上憋不住得意的笑,尾音四處劈叉,聽起來非常陰陽怪氣。

他?看向南舟,笑道:“請這位……好奇的客人,上來體驗一下?”

李銀航聽話風就知道不妙。

南舟八成是被這個司儀當成那種故意找茬的人了。

……這是要給他?下馬威呢。

因此,當南舟起身時,她忙抓住了他?的西裝褲邊,連連搖頭。

江舫卻輕輕用剛才攤位上買的折扇壓住了李銀

航的手背:“讓他試試。”

李銀航有些著急:“可是……”

江舫:“你覺得他?會怕嗎?”

李銀航:“……”對喔。

司儀能聽懂他?們在說什麼。

他?不說話。

他?就笑嘻嘻地看著這三個人裝逼。

他?見過太多不信邪的客人了。

反正,當那形態各異的腦袋飛起來、作勢叨向人的麵門時,沒有一個找事兒的人不當場慫蛋,嚇得失聲尖叫或者破口大罵的。

甚至還有被嚇得當場失禁的。

場麵必然十分精彩。

南舟並不關心司儀的那些小九九。

他?走到大師麵前,低頭同大師對視。

降頭師對南舟平伸出枯瘦如猴爪的手掌,手心上托著個烏黑油亮的平凹口小石盅。

他?嘰裡咕嚕地說了個短語。

南舟看向司儀。

司儀在旁幸災樂禍地翻譯:“大師請您給出身上的一樣東西。頭發、指甲、唾液……如果您想要更好的效果,一滴指尖血最好。”

這也是司儀隨口一說。

畢竟他?沒見過哪個正常遊客,為了驗證一個無關緊要?的收費表演的真假,就真敢往自己指頭上戳、給自己放血的。

但很可惜,他?今天沒碰上正常人。

南舟想了想,跨出幾步,走到台後,取走了最初表演蛋內藏針時漂在水麵上的一根針,又?折返回了降頭師身前。

他?舉著針尖,平靜地指著降頭師掌心裡?的小盅:“就滴在這裡??”

司儀:“……”

他?略略站直了身體。

人都說無?知者無?畏,可對未知的東西毫無?敬畏,那就是純粹的作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