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31(1 / 2)

那本可說是個絕境, 讓應全評價的話,沒有主角光環他們死定了。

深更半夜,哨聲刺耳。

視覺和聽覺都被重重乾擾的時候,若非楚留香和崔略商天生便超人一等的感官和常年在危險中打滾磨練出的直覺,他們絕躲不過這毒辣的偷襲。

因為偷襲他們的並不是人, 而是比暗箭更快也更靈活的蛇。

那兩條蛇簡直太快了, 且十分訓練有素。

哨聲響起的瞬間便暴起,才一察覺就已經逼到眼前。

幾乎是同時, 楚留香將手中拎著的木高峰運力向上拋起, 另一手敏捷無比地險險一掐,正掐在了一條蛇的七寸上,又穩穩地將落下來的木高峰接住, 一整套動作行雲流水, 完全看不出半點狼狽。

隻有楚留香自己知道他背後已經滲出了冷汗,他捏住那蛇類特有的冰冷黏滑的軀體時,蛇牙已經張開, 再晚哪怕十分之一秒,他身上就要被戳出幾個永遠也好不了的洞了。

崔略商的腳下也正踩著另一條同類毒蛇的七寸。

他是個謹慎的人,自練了酒箭以彌補上身無法著力的不足,喉中便永遠壓著一口酒,關鍵時刻就能救命。

借著月光, 張簡齋看到了那兩條蛇的樣子, 頓時麵色大變, 迅速從隨身的藥囊中掏出藥粉撒出去。

藥粉沾到幾人身上, 地上,自然也沾到了被抓住的兩條毒蛇身上。

這兩條違背了自然天性,深冬時節不冬眠還異常嗜殺的毒蛇被捏住了七寸也不改凶性,卻在沾到了這藥粉之後不多時便蔫了下來。

這變故來的太極太快,楚留香幾人應對得更快。

直到塵埃落定旁觀者才有機會看清究竟發生了什麼。

“啊——有蛇、蛇!”

方才吹響哨子的小可憐尖叫一聲,嚇得轉身就要跑,卻腿腳一軟,沒跑兩步就左腳拌右腳地撲通一聲摔了個狠的。

摔完也不顧疼,連滾帶爬地就要繼續跑。

崔略商可不會讓他跑掉。

楚留香可能會心軟,追命卻不會。

一個閃身將那小可憐攔住。

小孩子本來就矮,坐在地上害怕地手腳並用往後蹭就更顯得是小小一團,倒襯得崔略商像個大魔頭一樣可怖。

崔略商的語氣也的確不和藹可親,“你的哨子是哪來的?”

如果可以,他也希望這個孩子就隻是個單純的乞兒。

小可憐將竹哨子緊緊攥在手心裡,渾身發抖,像隻被黃鼠狼盯上的雞崽子。

崔略商銳利的眼睛狠狠盯住了他,不放過一絲一毫可能露出的破綻。

小可憐被這麼一瞪,抖得更厲害了,似要躲避崔略商逼人視線一樣深深地低下頭。

瞬間,刺耳的竹哨聲再次響起。

這次再無僥幸,這“小可憐”顯見就是有問題的。

幾個人本來就已經全情戒備了。

孰料白白警戒了半天,也沒有等到哪裡再竄出一條蛇來襲擊。

楚留香&崔略商&張簡齋:“......”

小可憐:“......!”

難道是張簡齋的藥粉效果太好了?

幾個人也找不到其他理由。

小可憐也不再裝可憐了,身體驟然扭曲,蛇一樣柔軟滑溜地以一個不可思議地角度飛快地後撤。

崔略商堵在他前麵,楚留香和張簡齋堵在後麵。

奈何楚留香一手抓著個大累贅,張簡齋的武功又不太行,竟當真被那“小可憐”給竄出去了。

小小的身體沒入陰影中,瞬間順著牆壁“遊”上了屋頂,喉中發出一聲尖利的嘯聲。

咻咻咻咻——

箭如雨下。

之前街麵上不打眼處遇到的那些人搖身一變都成了攔路虎,又有從各處屋頂和民房等藏身地現身出來的,迅速站位,將幾人團團圍住,便是一陣猛攻。

而且用的全是弩/箭,還都是強弩。

本朝和前朝一樣,民間並不禁弓,老百姓自家會手藝的做個弓去山裡打些獵物賣錢都是常事。

可弩就不同,哪朝哪代對這種用於軍中的硬武器都是嚴管的。

本朝除了直屬於皇帝陛下的那些軍隊有資格配備強弩等殺傷力強大的軍械之外,就是各地藩王府中按製可以養的那些兵能配備的弓/弩按律都應該是有數的,想要漲軍備就要往上打報告,大臣研究通過,皇帝同意了,才能增加。

上有政策,下有對策。

那些個不走尋常路的一個個都可有錢了,上頭不給就自己搞唄,大不了就是不能光明正大的用。

說不準這些人私下裡配備的各種兵械比好些朝廷正規軍的還要精良呢。

所以有強弩其實也沒法確認這是哪來的勢力,但可以確定的是,肯定不是什麼好鳥。

替朝廷效命的崔略商就在這呢,還剛逮住了條自投羅網的毒魚,這個時候想把他們連鍋端的,肯定是那張名單上的某個人或者某些人唄,簡直不打自招。

“小心,箭上有毒!”張簡齋眼尖地瞄到箭頭上的藍光,大聲示警。

楚留香和崔略商苦笑,這是打定了主意要滅口啊。

簡直太看得起他們了!

好幾十圍攻的人,人手一把強弩就算了,居然還有數把連弩混在裡頭,都這樣還要用毒箭,這是一定要讓他們死透的意思。

局麵非常不利啊。

逮住的木高峰還沒審,不能死。

張簡齋武功不行,距離太遠風向不對也不能用藥,雖說是個“奶媽”吧,還隻能事後奶,眼下根本使不上勁,純屬累贅。

一群遠程可群攻的小怪圍攻倆二拖二的近戰,是很欺負人了。

**

——師父,咱還不出手嗎?

——再等會兒。

速度交換了身份出來的師徒倆苟在一個環境隱蔽視野極好的地方眉來眼去。

累贅一張簡齋不得不拎著暈過去的累贅二木高峰,被崔略商帶著就是一頓神走位。

空出手來的MT楚留香不知道從哪裡搞來了兩根棍子灌注內力掄起來舞得密不透風,叮當咚咚當當奏出一曲葫蘆娃,打落了一地飛箭。

哇塞,這操作,這走位,太尼瑪拉風了!

這才叫傳說中的神仙大佬吧,倆掛比啊,主角光環真他麼的好用,這也是一般人能活出來的?!

應全看得勁勁兒的。

他在琢磨,這幫人到底手底下還有多少人能用,人才濟濟啊。

就是這什麼香的臭的都敢劃拉,生怕自己不夠像反派似的。

要是就這麼一直把魚餌撒出去,到最後能釣上多大的魚呢?

應全還真想看看能不能夠一網撈的。

不過還是算了,時機不對,撈太多反而壞事。

其實這局麵要破解也不是真的就那麼難,難點在於楚留香的原則——他從不殺人。

不考慮他職業的話,簡直可以被立起來當個江湖奉公守法標杆了。

這個原則對要保命的幾人來說很不友好。

不過應全喜歡。

這夥人一看就是特意練過的,還有點兒門道,這箭法準頭和配合都不錯,尤其隱藏的功力一絕,連那倆大男主都沒發現。

另外輕功跟耐力也都不錯。

應全頗為見獵心喜。

還真彆說,那些人兜裡還都有點兒好貨,正好掏來用用。

多少年的師徒了,林平之對應全的想法還是能猜到個大概的。

得了,敢死隊又要進新人了。

他也覺得這夥人還不錯,稍微上個轡頭調/教一下就能用了。

**

毒蛇都沒能咬死楚留香他們,亂箭這麼常規的攻擊方式更不可能乾掉他們了。

這裡頭壓力最大的其實還是張簡齋。

楚留香和崔略商年輕力壯的,平日裡出生入死多了,這場麵雖大也還應付得過來。

張簡齋倒也見慣生死,不過他是作為大夫見慣彆人的生死。

像這樣拎著個一百好幾十斤死沉死沉的大老爺們氣喘籲籲地還得跟緊崔略商,免得拖了人後腿,對老爺子的心理壓力也是蠻大的。

那些冒出來的弓/弩手顯然是有備而來。

就拉著距離遠遠地用弓/弩射箭,還是帶足了箭來的,已經射了好幾波了,依舊落箭如雨。

但這些人,或者說這些人背後的人也依舊是低估了楚留香。

楚留香的確不傷人命,但不傷人命和不傷人可是兩碼事。

熬過幾波箭雨,楚留香便心中有數了。

撥打弩/箭時借力打力,不僅借來犯的弓/弩手自己的箭打了他們自己人,甚至還能控製著不讓那些毒箭戳中任何一人,而隻是把他們擊暈便罷。

這一手功夫簡直拔群。

弓/弩手也不是死的,不能坐等被打暈。

他們理解不了怎麼有人能夠反應這麼快,想要閃躲,卻又閃避不及,一下子隊形就亂了,反倒方便了楚留香各個擊破。

正反擊得順風順水,忽聞一聲輕笑,笑聲似遠似近,縹緲難辨方向,偏讓所有人都能聽得清清楚楚。

配合著當下的情境和背景,又是隻聞其聲不見其人,聽上去鬼氣森森,讓人汗毛直豎。

“香帥手下留情啊。”

輕輕柔柔的一句話,不僅人鬼莫辨,還有些男女莫辨的意思。

話音方落,箭雨戛然而止。

那些上一秒還不斷抽箭上弦的弓/弩手幾乎同時停下了動作,且是停下了除了呼吸之外的所有動作,就那麼直愣愣地站在那裡,維持著上一秒的姿勢,不像是活人,反倒像是許多栩栩如生的蠟人。

楚留香手持著兩根通身砸箭砸得坑坑窪窪的棍子戒備地四處搜尋說話人的蹤跡。

這半宿過的可是夠一波三折高/潮迭起的,就是不知道這會兒新冒出來的這個又是幾個意思?

“在找我嗎?這裡,呦吼,這裡這裡~”

應全從藏身之地探出小半個身子,十分熱情地朝氣喘籲籲地幾人揮小手。

依舊是一身革帶束腰的“製服”,臉上帶著鏤空麵具,特彆好認。

還好還好,冒出來的這個是算是“熟人”......個屁啊!

這就是個冒出來截胡的!

而且還不知道貓在一邊兒看他們幾個搏命看了多久了!

除了什麼也不知道的張簡齋之外,楚留香和崔略商心裡都塞了滿滿的MMP。

尤其崔略商。

這才跟他透露完“自己人”的身份,就這麼眼睜睜地拿他們拚命當熱鬨看,人乾事?

他也是太不了解應全了。

顯然應全還能乾出更不是人的事兒來。

這個時候跳出來也不是因為熱鬨快沒有的看了,就乾脆出來裝模作樣地幫他們一把好說話之類正常的原因。

純粹是因為應全得攔著楚留香彆一箭一個小盆友地都給他打暈了。

“香帥這身手果然名不虛傳,我都差點兒看過了頭,您可彆都給我砸暈了,我們師徒倆身嬌體弱的,可扛不回去這麼多大塊頭。”

應全就藏在這條街上最豪華的一座酒樓上。

這條街不是什麼奢華的去處,來的都是一般老百姓,所謂的最奢華也就是座二層小樓。

應全就躲在二層樓上的屋簷底下。

隔了不到三尺,那酒樓屋頂就站了兩三個弓/弩手,居然無一人發現屋簷下有人。

楚留香驚奇地看著應全一時不知道說啥好。

不過他比較好奇,酒樓二層並沒有外置的走廊,二層屋簷為了防雨能寬點兒也有限,頂多能藏個小孩兒那麼大點兒地方,就算身高矮點兒那也是個大男人,怎麼躲進去的?

得虧他沒把這句話問出來,不然應全得先打死他,再考慮要不要把答案燒給他。

矮個屁!

他這是縮骨了,縮骨!

嘛,按說縮骨了那點兒地方也藏不下,楚留香完全是陷入了思維定式,挖個洞不就藏下了嗎。

當然這招隻能晚上用。

不過藏身的問題不是重點,重點是應全開門見山,上來就沒掩飾過他要把這些圍攻他們的人帶走的意圖。

崔略商可不能答應。

不說這些人的目標就是奔著來把他們滅口的,一看就超有嫌疑,肯定要帶回去審問主使者。

就說方才拚死拚活的可是他們,一邊兒看熱鬨的憑什麼占便宜啊?

當然是,憑他能啊。

應全腳指頭都猜得到崔略商要說什麼,翻身坐到了房簷上,還很有童心地晃了晃腿。

聲音也變得帶著點兒童音的尖銳,“彆說我沒資格,我可是救了你們的命呢。”

楚崔張三人:???

救了他們的命?

什麼時候的事兒?

應全伸手一指他們來時的方向,好脾氣地笑眯眯道:“你們往回找找,看是不是有兩條被釘在牆上的蛇,那蛇可毒了,當時要是四條蛇都一起上了,是追命你長了兩張嘴呢,還是香帥你長了三隻手呢?”

四條蛇,四個人。

一個木高峰是昏迷的不說還是被點穴的俘虜,更有可能人家就是要把他也一起滅口的。

一個張簡齋武功不濟指望不上。

一個崔略商手上功夫又不行。

一個楚留香還拎著個木高峰。

要是當時真的是四條蛇一起上的話......

三人一想象那個局麵,頓時後怕得冷汗涔涔。

如果真有四條蛇的話,那乾掉兩條蛇的應全說自己是救了他們一命,並不誇張啊。

雖然不排除自導自演的可能性,但在這麵具人也沒理由用這種一戳就破的謊言騙他們。

楚留香和崔略商都是知恩的好孩子,奈何楚留香的感謝還沒說出口呢,就聽身後一個聲音輕佻地調侃道:“師父,您忘了,這位可是強(重音)盜(重音)中的大元帥,職業就是偷雞摸狗,可不就有三隻手嗎。”

楚留香:“......”

不用看也知道這說話的肯定是前頭那個惡整過自己的麵具人了。

楚留香無奈,有一度都在考慮要不要換個不那麼招人恨的“職業”了。

一回頭,楚留香= =b了。

沒看到另一個麵具人不說,反而被嚇了一跳。

方才還亮著的幾盞燈籠被漫天箭雨掃過一場,早就都被戳得零碎了。

黑漆漆的長街上,一隊麵無表情肢體僵硬的人整整齊齊地排成一隊,提線木偶一樣一步一步朝前走。

這已經不是陰森,而是恐怖了。

這是湘西趕屍人的隊伍嗎?!

方才那些個弓/弩手都不知怎麼地就成了被趕的“屍首”,有身高體壯的就負責扛著方才被楚留香打暈的那些,不用扛人的也老老實實地跟著走。

隊伍後頭還當真響起一聲接一聲的搖鈴聲。

搖鈴響一聲,“行屍”們就跟著走一步。

整個畫風十分瘮人。

走在隊伍後頭搖鈴的自然是林平之,他手裡還牽著那個“小可憐”。

“小可憐”長得圓頭圓腦矮矮小小,單就長相而言是個挺可愛的童子,擦乾淨臉,沒了鼻涕,乖乖巧巧地被林平之牽在手裡......看著像個被養的小鬼。

趁楚留香和崔略商都被“趕屍”隊伍驚住的空擋,應全飛快地丟出飛爪,把木高峰從張簡齋手裡給抓了過來。

“你這是?!”

應全一擊得手立刻遁走,翻身就又上了房,拉出安全距離。

“替你們分憂啊。”應全說的完全不虧心,“你們確定還要在這裡跟我們爭論俘虜該歸誰的道理?”

一提手上拎著的木高峰,“這貨完全就是個誘餌你們不會看不出來吧。連個誘餌都能找到你們的行蹤,你們覺得你們用來安置薛家兄弟的地方又能有多秘密呢?據我所知,六扇門可不算是鐵板一塊呦~”

崔略商勃然色變。

這種可能性真的很大。

他們兄弟雖然短時間就闖出了好大的名頭,還被欽封了“四大名捕”的稱號,如今一提起六扇門,幾乎所有人先想到的就是他們兄弟。

但細究起來,他們聽從世叔的安排入六扇門總共也沒有幾年的時間,名聲雖大,在六扇門裡的人脈卻遠不如那些幾乎世代都在六扇門裡供職的捕快。

就是半路投身進六扇門的也比他們的資曆老多了。

這些人是忠是奸,都有什麼心思,背後有沒有人,又有哪些人,他們都還沒徹底摸清。

若說這裡頭有人跟名單上頭的人勾結遞消息裡應外合什麼的,還真不是沒有可能。

想到此,崔略商當機立斷地放棄了他們本來也不可能再撈回來的那些俘虜。

一拱手,道:“多謝提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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