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應全是巴不得傅宗書倒黴的話,那柴永焌對傅宗書便是恨了。
因為傅宗書,他爹臨死前差點兒閉不上眼睛。
柴永焌才是最想把傅宗書千刀萬剮的那個。
可是他得先對得起老柴家幾代人坐下來的這個天下,對得起天下的百姓。
也隻有先把自己的皇位坐穩了,他才能儘情地跟傅宗書算賬。
為此柴永焌一直隱忍積蓄著自己的力量,十年磨一劍。
終於可以出鞘染血,他自然比誰都興奮。
應全正是知道這一點,才故意抓著這個機會離開,放任柴永焌一個人去麵對他期待已久的這個對決。
如今看來這的確是個正確的決定。
柴永焌一手攬在應全腰上。
兩個人都是才不可描述地泡完澡之後光光溜溜的狀態,肌膚相親,任何細微的變化都十分明顯。
應全放鬆全身倚在柴永焌身上,整個人都被熏得熱烘烘的,腰上的大手攬得很用力,還在微微的顫抖。
應全把手伸過去,十指交叉,握住,甜甜美美地笑了一下,複又仰頭聽柴永焌講那天發生的事兒。
年根兒底下事情多容易亂,宮裡也是一樣。
要準備一係列新年的祭祀、慶典、酒宴,幾乎整個宮廷的人都動起來,是一年之中最忙的時候,也是最容易抓到空子的時候。
傅宗書已經儘力了。
若無意外,他並不願意在這個時候起事,時機還未到。
他早都埋好了伏筆,隻等落實下去,哪怕再給他半年或者三個月的時間,他就能從容地將那個覬覦已久的位置占為己有。
奈何變故頻生,一步步將傅宗書逼到了不得不動的地步。
殺手集團被破不過是最後一根稻草,迫使涉事的那些傅宗書手底下的人和他自己作出決定而已。
實際上裡頭也有南王和其他一些個不老實的人的事兒,隻是柴永焌沒想一起搞定,就把南王給摘了出去,暫時隱忍不發。
上行下效,傅宗書要養人,養兵,還要暗地裡養能用的高手,自然需要大量的財物。
下麵想要討好他的人自然就會想方設法地為他搞到。
問傅宗書知不知道這些?
他當然知道。
不僅知道,他還給那些人打掩護,行方便,做靠山。
這樣放任下去會有什麼惡果他自然也是一清二楚,隻是沒有好處,誰會不顧大義投靠他呢?何況他也有自信,等自己上位之後就能約束住,或者乾脆把這些人都卸磨殺驢。
利益是最可靠的,也是最不可靠的。
涉事的人太多了,這些人隻要有一部分把他咬出來他也要栽,便是不考慮出賣他,這些人手全沒了,也不是砍斷一臂可以形容的損失,這是大失血。
傅宗書隻能搶在皇帝發難前先反。
他的確是能乾人。
朝中各部都有他的人手,以便成事之後能迅速安定局麵。軍中也有安排,甚至禁軍之中都被他安插了人,還是心腹,絕不會背叛他的黃金鱗。
顧惜朝雖然也在禁軍,關鍵時刻,他還是更信任黃金鱗。
借著黃金鱗的職務之便,傅宗書讓他將自己的人手布置進去,安插在宮中禁衛的各個崗位上。
本來下藥也是個極好的辦法,但禁宮各個緊要關節都被應全一遍又一遍地過篩子,臨時實在是插不進去人手,未免打草驚蛇,隻能來硬的。
他也是老謀深算,沒有選擇什麼特殊的時間,就挑了個最平常的日子,那天甚至連大朝會都沒有。
事先毫無預兆,傅宗書甚至還借著要商量事情的緣由,請了龐太師一起進的宮。
他想的也很好。
龐太師雖然是花拳繡腿,他兒子厲害啊,最重要還手握禁軍。
隻要龐太師在手,不怕龐統不就範。
哪怕龐統兩不相幫呢,這事兒也妥了。
傅宗書雖然也戒備小皇帝,卻更戒備他的老對手諸葛正我。
在他看來,隻要成功避過諸葛正我的耳目,打好這個時間差,就算手拿把掐了。
一路上事情都跟他想象得一樣,宮中一片安寧,當日禁宮守衛的禁衛也都換上了自己人。
諸葛正我和他那幾個徒弟也都不在,全都忙著在跟刑部大理寺聯合審理薛家兄弟,尤其是薛笑人弄得那個牽扯極廣的殺手集團的案子。
見到皇帝的時候,皇帝也沒什麼事兒,正在量體,準備讓人裁製幾身便服。
正式的大禮服早早就做出來了。
但是這個每逢佳節胖三斤的問題嘛,總不能讓皇帝穿不合身的衣服不是,總得多做點兒備著。
兩位老大人也都不是外人,為表親近,小皇帝就直接把人給宣進來了。
傅宗書自己也是個高手,武功說不定不比龐統差多少。
進屋之後一掃,屋裡除了宮女就是太監,再就是給皇帝量身的女官,沒一個有戰鬥力的。
外頭的禁衛又都是自己人。
妥了,動手。
傅宗書演技一流,上了茶,端起來,聊了兩句,哐啷一聲就把茶碗給摔了。
摔碗為號什麼的一點兒也不新鮮。
這頭一有響動,外頭呼啦啦就來了一群禁衛,烏央烏央地把這處宮室也圍了。
小皇帝當時臉色就變了。
傅宗書也乾脆,寫道禪讓的旨意,咱趁著新年把禪位大典什麼的一塊兒都辦了,乾脆,看在先皇和先先皇的份兒上,他也不要皇帝的命,還保證吃好喝地養著,連帶著那些個不老實的宗室他都給一道處置了,省得小皇帝身子骨不好還得勞心勞力命不長久,兩全其美,多好。
其實直接把皇帝宰了,這皇位一樣是坐。
但是傅宗書圖個“名正言順”。
早年為了向上爬,跟世家作對,搞得他的名聲很差,後來當了權臣,名聲也沒能洗的多白,偏偏老柴家這幾個皇帝的名聲還正經不錯。
就算是為了坐穩皇位,不給彆人炸刺的借口,他也得撈一塊遮羞布。
傅宗書為人老謀深算,行事冷酷狠辣,但是人越沒有什麼就越想要什麼,他就好個名聲。
所謂成也蕭何敗也蕭何。
當年他頂著“一心儘忠,不惜己身”的名頭一步步成了帝王心腹,位極人臣。
如今他也同樣因為貪圖名聲求穩求妥,而給了柴永焌翻盤的時間與機會。
幾十年的經營,傅宗書對自己的實力十分自傲,覺得一切儘在掌握。
前提是皇帝對他沒有防備,且就算是有了防備也沒有實力拿他怎麼樣。
而柴永焌兩樣都不是,從一開始,他就沒相信過傅宗書,倆人就是純粹地在拚演技。
傅宗書是個好演員。
可柴永焌是個天生的影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