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50(2 / 2)

不過同樣的回憶放在宮九那裡就完全不一樣了。

宮九聰明,天生就比這世上九成九的人都聰明。

聰明的人大多傲氣,彆看宮九小時候不怎麼說話,也還沒開始中二,已經是驕傲在骨子裡了。

宮學的老師和伺候的宮人看他好伺候,不過是這位小主子根本就沒把這些“凡人”放在眼裡罷了。

但一物克一物。

宮九聰明,柴永焌更聰明。

聰明到他們那個等級的,哪怕隻高出一點點,那都已經是很難追上的差距了,再加上柴永焌還要比宮九年長,這差距就更大了。

簡而言之,在宮九心裡,柴永焌就是他的童年陰影,半點不打折扣。

像什麼抱著個棋盤來找他下棋,誰要是輸了就要聽贏家的話做一件事,結果宮九屢敗屢戰,白嫩嫩的小臉都被柴永焌捏成紅臉蛋啦。

什麼一起在禦花園裡玩躲貓貓,柴永焌負責躲,宮九負責找,結果躲起來的貓在假山洞裡舒服地吃果子,找人的宮九把自己給找丟了,迷路迷到紅眼圈啦。

什麼一起分點心的時候,柴永焌故意跟宮九玩數字遊戲,每次都把宮九搞得蒙圈,結果自己總能分走大份,還美其名曰不讓弟弟壞牙啦。

林林總總都是這些“小小欺負”一下的“愉快回憶”。

想起來就讓宮九悔不當初,咬牙切齒。

堪稱一生之敵。

最可恨的就是當時柴永焌正好在跟宮裡的畫師學畫,每次逗完宮九就跟記日記似的畫個畫像留念一下,到宮九出宮的時候已經攢了厚厚一遝子宮九各種哭唧唧的畫像,臨彆的時候還特意拿出一張來給宮九看過,以示他們之間的“兄弟情義”,表示自己絕對不會忘了“好兄弟”的。

宮九當時差點兒沒被氣哭。

等回家之後機緣巧合之下那種黑曆史的畫居然不是隻有一張,而是有好多張,還都被柴永焌吩咐了宮廷畫師臨摹過,夾在先皇給太平王的信件裡發給了思念妻子的太平王,又被太平王拿出來跟心愛的王妃好物共分享之後,宮九真的被氣哭了。

有生以來就那麼一次,能不刻骨銘心?

嘛,那些畫應全也是看過的,柴永焌這麼一說他就想起來了,忍不住哈哈哈地樂了出來,一點兒都沒給宮九留麵子。

宮九臉色本來黑得滴水,被應全這麼一笑,反而白了回去,眉梢一挑,雙目流轉,唇角溫柔地上翹,柔聲道:“難得陛下記性好,連個微不足道的人都記得這麼清楚,不過跟個小孩子相比,我現在難道不是更好看些嗎?”

嘴上的話是對著柴永焌說的,眼睛可是毫不掩飾地明晃晃地盯著應全瞅,還“風情萬種”的。

應全歎口氣,拉拉柴永焌衣襟,道:“要不要傳個禦醫來,你這堂弟看上去病的可是不清。”

這麼一會兒功夫,這都換了幾回臉了,人格分裂了吧這是。

柴永焌笑著搖搖頭,“自家人知自家事,還有誰能比他自己更了解他自己呢?”

應全想想,覺得也是。

大家都是控製狂,可以理解。

宮九笑笑,似乎很高興,“難為陛下居然這麼懂我,真是不勝榮幸——”

話音未落,破空之聲響起,竟是宮九不知何時將瓷杯捏碎,將被均勻捏成不到指甲大小的幾十上百片碎瓷片以漫天花雨的手法朝間隔不到兩尺的柴永焌和應全擊出。

宮九學東西跟喝水一樣快,手法內力都精妙已極。

此時出其不意,又將各方都封死,換了彆的什麼人被這樣突襲,想要脫身都免不了受傷,更可能的是被立斃於密密麻麻的瓷片之下。

可應全和柴永焌沒有一個是一般人。

應全從來就沒有一刻將對宮九的戒備之心放下過,宮九一動手,他就有所反應了。

紅影極晃,隻要宮九出現就走到哪帶到哪的鞭子出手甩開,將兩人身周護了個密不透風。

同樣的鞭子,同樣揮鞭子的人,這一次,宮九卻完全沒有露出癲狂自虐的樣子,眼睛倒是也紅了,不過滿滿的都是殺氣。

帶著內力的殺氣,不光能作用於精神上,也能作用於身體上,不誇張的說,是真的能置人於死地的。

宮九願意將自己的另一麵表現出來是他樂意,當他想要克製的時候也能完全地克製住,不然他就隻是個怪物而不是BOSS了。

應全一鞭子把四麵八方襲來的碎瓷片都抽飛,卻並沒有嚴實地擋在柴永焌身前,而是讓到了一邊掠陣。

兩個在外都有“病弱”之名的堂兄弟就這麼沒刀也沒木倉,赤手空拳地對上了。

偏殿裡那幾個伺候的內侍宮人早就知機地退了出去,還特彆貼心地把殿門都給關上了。

應全握著鞭柄有節奏地一下一下往手心裡敲,看得歎為觀止。

說起來這倆不愧是五服之內的堂兄弟,雖然學武跟的不是一個師傅吧,這打起來的思路還真是像啊——沒節操得一毛一樣。

雙方都是洗完澡出來的,衣服什麼的都是新換的,連柴永焌這主場的都沒有兵器,宮九自然更不可能帶著。

但是不要緊,這兄弟倆會就地取材。

小到隨手摸得到的什麼茶杯碗碟,大到食案椅子,全都能信手拈來被當成兵器使,還使得十分順手。

這當然隻能表現出兄弟倆的天才,跟沒節操扯不上邊兒,沒節操的點在於,這倆都是瞅準了目標在打。

宮九就像是要把柴永焌打傻了似的,一心一意瞄準了柴永焌的腦袋揍。

柴永焌呢,則把幾乎所有攻擊都瞄準了宮九下麵不可說的地方。

也是十分坦誠了,從這倆攻擊的點就能看出來他們最怨恨的是對方的什麼地方。

宮九自命不凡,唯一能在智商上壓他一頭的就是這個堂兄,揍傻了正好。

柴永焌本來還是很喜歡這個一惹就炸毛的堂弟的,雖然長大了,長歪了,看著也歪得挺有特色的,不過那都是在宮九沒有把歪主意打到他家小鷹犬頭上,並真的付諸實踐之前。

在聽應全講完他是怎麼把宮九逮住的過程之後,柴永焌就覺得他家堂弟這麼多嬌,如果是個堂妹就完美了,多餘的物件兒他就幫忙去掉了吧。

倆人砰砰啪啪地滿偏殿打得上躥下跳,一招比一招狠辣,一招比一招陰損。

看著不像是倆堂兄弟對打,倒像是什麼不共戴天的仇家在決鬥似的。

應全雖是做好了救場的準備,實際上看得正經挺開心。

柴永焌也學了一身不亞於人的好功夫,隻是一直都沒怎麼真正跟人動過手。

從前就是對練,大部分時候對手都是應全,或者是被應全挖回來的那幾位大佬。

眼界倒是挺高,但經驗還是少。

畢竟他身份在那,在怎麼桀驁不馴的大佬,既然都被應全挖了牆角了,多少都還是有顧忌的,不會真的出全力。

柴永焌的一身功夫也就沒真正對敵過。

也是巧,就在不久前,第一次真正對敵就搞掉了本身功夫也正經不錯,內力還挺高的傅宗書。

柴永焌本來不缺耐心和謹慎,他缺的一直就是真正對敵過後才會有的自知和自信。

感謝傅宗書把這一點給補上了不少,如今對戰宮九,雖說柴永焌的經驗還是差了不少,但他智商高啊,一邊打一邊吸收經驗,搞得宮九跟免費陪練似的,越打越是火大。

叫應全看宮九其實打得應該還是挺開心的,估計他早就想揍柴永焌一次了。

就事論事,宮九的功夫還是要比柴永焌好。

可惜柴永焌不是一個人在戰鬥啊,還是他的主場。

宮九不得不分出心神來戒備隨時都有可能插手的應全,柴永焌卻能全心全意地享受打架的樂趣,戰局就僵住了。

宮九心情挺複雜。

柴永焌要是小時了了大未必佳地成了個花瓶吧,他得膈應地直接把人宰掉。

但柴永焌困在九重宮闕裡,成天跟各方勢力鬥智鬥勇,還要打理朝政民生,居然還能練出這樣一身好功夫來,宮九就有些不太服氣了。

這麼打來打去也遲遲分不出個勝負,柴永焌沒能得手,宮九也沒一了夙願,應全還拎著個鞭子看熱鬨看得恨不得有瓜子可以磕著看的架勢,宮九本來就一直壓抑著自己,被這麼一刺激,打著打著眼睛就紅透了,打出了真火來。

看著好像還是照著柴永焌頭上去的拳頭忽然變掌,去勢往下一偏,照著脖子就砍了下去。

柴永焌經驗不足,變招還是遲了一瞬。

刷——

一道紅影後發先至,一直緊緊盯著宮九的應全甩鞭將宮九的手腕纏住。

柴永焌有驚無險,反應極快地往後拉開距離。

應全一招得手,馬不停蹄地灑出一片粉末。

宮九吃一塹長一智,隻好放棄繼續追擊柴永焌的想法,閉氣也遠遠後躍躲開迷藥籠罩的範圍。

咳咳——

應全清清嗓子。

站位問題,他自己反倒是沒及時避開。

不過也問題不大,就是咳嗽噴嚏的問題罷了,他灑出去的根本就不是什麼迷藥,而是方才給柴永焌準備讓他自己往湯裡加的胡椒粉而已。

應全把鞭子收回來,啪地往地上一甩,內力隨之一震,將周圍的胡椒粉都驅散開來。

手腕輕晃,鞭子靈蛇般在地上靈活地遊動,發出有節奏感的一聲聲響脆拍擊聲,眼睛盯著宮九,臉上的笑容跟宮九之前刻意露出的那個一樣,天真單純,還外加一對兒甜蜜蜜的酒窩,極討喜的樣子。

宮九那毛病本來就已經深入骨髓沒藥醫,打了這麼久本來就正在最興奮的時候,又有應全這麼用鞭子刺激著,眼睛更紅了,練武的眼神兒都好,夫夫倆都能看到宮九眼白裡暴起的血管幾乎快要炸開的可怖樣子了。

就是這樣,宮九愣是憋住了,沒上手扯自己衣服妖嬈地滿地滾張嘴求抽。

應全看了一會兒就砸麼出味兒來了,敢情這位發病也是看人選的啊,怎麼個意思?在他家小皇帝麵前就是要臉唄?

變/態忽然不變/態了,這特殊待遇就讓本來醋性就大到不行的應全非常不爽了。

大半注意力還是放在戒備宮九上,卻分出精神來往柴永焌身上戳了一眼,那意思等會咱倆再好好就這個差彆待遇的問題掰扯掰扯。

柴永焌被應全小眼神兒一飛,腰子頓時就是一疼,不要了吧……

柴永焌知道應全這口醋吃的不是地方,宮九再怎麼變/態也不會對自己有啥彆的想法,最壞估計也就是把自己乾掉然後自己上位一雪前恥啥的。

但這話跟應全說不通啊,應全可是能連他駕鶴西去的爹的醋都要使勁吃上一回的終極醋王啊。

其實目的早已達到的柴永焌非常想現在就對宮九說“你走”,然後乾脆利落地把極大可能陷他的腰子於絕境的宮九給踢出宮去,但是這也不行。

宮九這傻孩子他也了解,某些角度非常執拗,要是一個不好讓他擰上勁兒,那也是個沒完沒了,何況久久未見,這孩子居然還“進化”得更難搞了……

柴永焌頓時有些坐蠟。

好在對著外人的時候應全肯定是不會讓他家小皇帝丟臉的,很快又把矛頭懟回到宮九的身上,手上的鞭子甩得花樣百出,就看看宮九到底能不能忍得住不現原形。

誰知宮九還真就忍住了。

這個狠人對自己也是特彆狠,手邊兒沒有現成的東西能用,自己的爪子也行,反手照著自己肩膀頭子就是一爪子,半點兒不含糊地給自己捅出五個血窟窿,牙齒咬得咯咯響,聽得應全都覺得牙酸。

自虐的欲/望暫時被疼痛給滿足了,宮九一個深呼吸,眼睛裡的血管就開始平複,肩膀上的傷口違反常識,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止血,收口,結痂。

放在常人身上個把月都好不了的傷勢,在短短的幾個呼吸間就恢複得隻剩下幾個難看的血痂,血痂又以極快地速度變硬,脫落,露出下麵新生的粉色的肉。

很快,除了被扯破的衣服和衣服上的血跡,幾乎看不出那裡就在不久之前還受了那麼重的傷,完全就是一片平滑完好的肌膚。

這獵奇得跟特技效果沒兩樣的一幕看得連柴永焌帶應全都不禁皺了皺眉。

應全主要是心疼衣服,那可是他家小皇帝的衣服。

柴永焌想得就多了。

到底是自家堂弟,雖說也是個不老實的,但是不老實的多了,宮九起碼有手段有腦子也有能耐,有點兒毛病在柴永焌的童年濾鏡之下也沒覺得有什麼不可接受的,其實並沒多大惡感,更有太平王的緣故在裡頭,他是真心不想宮九出什麼問題的人。

柴永焌是個明白人。

什麼求仙問道煉丹吃藥都不如踏踏實實地食補養生來的有益健康。

他很肯定宮九小時候是沒這“本事”的,那就隻能是在外頭浪的時候搞出來的。

估計是什麼特殊的武功心法或者是什麼奇藥造成的效果。

隻是這種違反自然規律的逆天恢複能力根本不可能毫無代價吧。

這回他是真心想要宣個禦醫來按著宮九讓他看病了。

柴永焌還在犯嘀咕,琢磨怎麼讓宮九看病。

宮九已經沒事人一樣站起來了,整整衣服,看向應全,很是有禮地問道:“可否再準備一套衣服,讓我再去沐浴一番?”

自然地好像滿偏殿的狼藉都不存在,方才狠得恨不得刺王殺駕的不是他似的。

才上身的衣服就被搞成這樣,對柴永焌的一切都很小氣的應全打心裡不想給宮九多準備一套,很想直接問方姑姑要盒針線丟給他,讓他自己補補得了。

不過察言觀色發現柴永焌關注點的應全笑容不改,替他家小皇帝把話問了出來。

“呦,這麼快傷勢就好啦,說起來上次就想問你來著,你這是什麼功夫啊?好不好學的?”

宮九也笑眯眯,不答反問道:“想學嗎?”

應全刻意把鞭子一收,滿意地看到宮九瞳孔一縮,方才笑道:“肯定想啊,多省錢省事的功夫啊。”

學會了之後要是再受傷,什麼藥啊,包紮啊的功夫都不用費了,得省下多少藥錢啊,還不會被他家小皇帝發現,多好。

可惜,這玩意兒一看就代價不小,估計不劃算。

“可以啊。”宮九很大方地點點頭,“以你的資質,學會肯定很容易,跟我走,我就教你啊~”

應全嗬嗬,“這樣不如你留下吧,宮裡地方大,還讓你睡棺材,你想把棺材放哪兒都行,我找個花紅柳綠的熱鬨地方把棺材埋了,什麼時候你答應教我,什麼時候再把你放出來,你看怎麼樣?”

這就不怎麼樣了。

宮九有生以來就被這麼關過兩回,一回是島上那個死老頭,一回就是應全,而他並不想再被關第三回。

“彆這麼倔嘛,反正你都練了這種短命的功夫了,還有那種嗜好,都注定早死了,能埋在宮裡風水這麼好的地方不好嗎?你不是一直想要做這皇宮的主人了來著,埋在這裡也算是另類的成功的嘛。”

應全說的十分肯定,一時還真把宮九給唬住了,臉上的笑容頓時就冷了下去,“不愧是皇帝的鷹犬,知道得還真是不少呢。”

所以是說中了嗎?

旁聽的柴永焌神情頓時一肅。

其實應全全是蒙的。

好歹有個上輩子,好歹上輩子還上了那麼多年學,雖然這麼長時間過去了,基本上學過的那些東西早都忘了個七七八八,那也還有個三兩成剩下的呢。

應全多少還記得傷口愈合是什麼肉芽組織填充了缺失的真皮和肌肉組織之類的說法,還有新陳代謝細胞分裂之類的理論。

細節部分是肯定不記得了,好歹還算記得個大概。

大概是人這輩子細胞分裂的次數都是有極限的,等到細胞徹底沒有活性了,開始衰敗了,人也就離死不遠了。

對不對的大概是這麼個意思。

就算是有內力,能大幅度地提高細胞活性,那也總是有個極限的吧。

速度上去了,次數是一定的,距離衰變的時間肯定就短了啊。

這不就是短命嗎?

應全自覺推斷得十分有道理。

居然也就瞎貓碰到了死耗子,還真說到了點子上。

“宣禦醫!”

柴永焌果斷下令。

殿外一直守著的內侍應聲唱喏,迅速傳令去了。

宮九好奇地看柴永焌,挑眉,“陛下這是……在關心我?”

柴永焌理直氣壯:“自然。”

大袖一拂,十分瀟灑不羈地把剛被打翻的椅子撿了一把擺正一坐,還反問:“朕關心自己的堂弟有何不妥?”

十分真情實感,真情實感到連宮九這麼皮厚的人都忍不住一激靈,胳膊上汗毛乍起。

“陛下這可真是寬宏大量,仁愛手足啊。”

宮九誇得陰陽怪氣,柴永焌一點兒不打折扣地就收下了。

應全忍笑,巧妙地站在進可攻退可守的位置上,避免宮九脫逃。

可巧這偏殿門窗都在同一側,守住一邊兒就行。

宮九的厚臉皮也算是遇到了對手,他可沒有興趣跟柴永焌玩兒什麼兄友弟恭的把戲,對把自己的身體狀況敞開了給對手看也沒有半點兒興趣。

本來倒還打算在宮裡浪一浪搞一搞的,這下也沒了興趣,便想找機會脫身。

但是一對二,對的還是一對十分默契的老夫老夫,單拉出來都能跟宮九打個不相上下的那種,想要突破防線脫身的難度可想而知。

方才打了一場,也在賢者時間的宮九短時間內並不想再打一場,何況打也不會有什麼除了輸之外的結果,他自然不想自討苦吃。

宮九也好奇,“你是傻子嗎?我方才都要殺你了?你居然還會關心我會不會早死?還是說你很希望我早點兒死呢?”

最後一句連宮九自己都不信,畢竟柴永焌關心得這麼真情實感。

真情實感到他都忍不住要相信柴永焌是真的挺在乎他們幼年的那點子“交情”了。

那當然不可能是真的。

怎麼想,宮九都覺得這裡頭肯定有什麼他不知道的東西,也算是某種變/態的天賦直覺,宮九直覺這裡頭的原因跟他背後手下掌握的無名島勢力關係反而不大。

理由也是現成的。

要是真的圖無名島,就憑應全的易容功夫,直接把他乾掉,再扮成他去接受豈不是更加省時省事。

柴永焌想了想,還是決定說實話。

“三七開吧,憑咱倆從前的感情,關心肯定是真的關心你啊,畢竟是這麼可愛的堂弟……”

宮九冷冷瞪出一眼,“說實話。”

柴永焌好脾氣地笑笑,道:“都是實話啊,隻是輕重不同而已,更重要的原因當然是……咱們家本來就人丁稀少,你要是真的因為練壞了功夫要短命,怎麼也得先保證讓你留個後啊。”

這可是他跟小鷹犬最看好的“留種”人選了,萬一真自己把自己作死了,他們就隻能退而求其次了,那多不爽。

宮九怎麼開腦洞也沒想到柴永焌居然這麼能鬼扯,他這可算是遇到對手了,不愧是他一直惦記著要打敗的人,還真是方方麵麵都能較勁一下。

宮九放飛自我了這麼多年,隻有這兩口子不但不吃他的套路,還一直在反套路他,幾乎每次都哽得他胃疼。

最關鍵的是,宮九發現柴永焌說的居然還是特麼真心話。

有那麼一瞬間,宮九覺得自己的腰子莫名有些發涼,這種不妙的預感可是連當初跟那老頭爭權挑戰被打到十分之九死的時候都沒有過。

而宮九到底是宮九,或者說不走尋常路的人總是更能了解彼此,電光火石之間,宮九就抓到了重點,他危險地眯起眼睛,在懶洋洋坐在上首的柴永焌,和笑眯眯截他後路的應全身上來回來去地看了好幾眼。

“你們是認真的?”

認真的在打他那個不知道在哪兒,跟誰生,更不知道會不會存在的兒子的主意吧?

雖說這幾乎已經成了大部分現存宗室的一直野望,但對宮九來說,這絕對不可能。

他要的是自己坐上那個位置,可不是讓自己的兒子坐上那個位置,然後管彆人叫爹。

他就算是親手把那個兒子給掐死都不會放自己的種去“認賊作父”的!

但是柴永焌和應全都再次十分理直氣壯且自然地默契點頭。

對啊,他們就是這麼打算的。

多好。

他們白撿個大胖兒子,宮九也不用勞心勞力地搶什麼皇位了,直接上位太上皇,完美!

居然還真給他點頭?!

因為夫夫倆太真情實感,而且說的也的確都是真話,所以一晚上都在被刺激的宮九難得地就這麼迷迷糊糊地被夫夫倆給帶偏了方向,並且開始罕見地發毛。

這一看就不是什麼臨時起意的主意。

怪不得當時應全占儘上風都沒下狠手要了他的命,要知道宮九對應全可算是儘力了解過一番,正經查到了不少東西,應全對那些膽敢對柴永焌有不利的人有多狠他可是印象深刻,沒道理這麼好的機會他會放過。

若是他們早就想好了要拿他“做種”的話,這就說得通了。

宮九腦子就是快。

一時因為自己被如此羞辱而怒極,一時又因為這倆人居然真的要這麼冒天下之大不韙地隻有彼此廝守終身而生出極端複雜情緒。

這樣的感情,他也曾經見過的,在他還很年幼的時候,在他母妃還活著的時候。

那個時候,他的那個父王恨不得全天都把母妃捧在手心裡,讓他這個獨子都覺得自己很多餘,甚至在有了妹妹之後也是如此。

可是結果呢……

宮九滿心的毒液幾乎都要溢出來,十分惡毒地想看到這兩個人的下場。

一個王爺都可以冷酷殘忍到翻臉無情,更何況一個皇帝。

應全又是這樣眼裡容不得一粒沙子的狠人。

他十分想要看到這兩個人自相殘殺到兩敗俱傷的那一幕啊,光是想象一下,宮九就恨不得血液沸騰得隻能死命咬緊牙根才能維持住表麵風儀,逼著自己不顫抖地發出聲音來。

“是嗎?那我還真是……榮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