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早下訓練,眾人紛紛在討論晚上一會兒乾點什麼,結伴走出健身房。
隻有周洲脫離了人群,走到室外的操場上。
他不討厭下雨,因為雨會滋養莊稼,讓家裡的糧食變得更茁壯,每當下雨,家裡的人也不比辛辛苦苦地下田勞作,而是難得的可以聚在一起吃頓飯。
雨滴打透了他的衣服,淋濕了他的頭發,雨珠很大,砸在肌膚上甚至有隱隱的痛感。呼吸也變得困難,隨時會有水流進眼睛裡。
他的腦中回憶起下午那一聲聲槍響,和一個個超過自己漸行漸遠的腳步聲。逐漸在操場上跑起來。
現在整個操場上隻有他一個人,孤零零的,他卻感覺狀態意外的好。
可以感受到腿部的發力,可以感覺到自己的速度在提升,可以感受到自己的節奏,即使是雨天,依舊抵擋不住自己的腳步。
周洲一個人跑了很久,想了很多。
想到了自己的家裡人,想到了省隊時候比賽,想到了第一次踏進這個讓自己滿懷希望的地方,又想到今天被一個個超過的處境。
直到他再也跑不動了,就一屁股坐在操場的水坑裡,用拳頭狠狠地錘了地麵一下。
“沒出息……”他嘟囔著。
可是雨聲太大,他自己都聽不清自己說了什麼。
——
宿舍裡徐遊謙正掛著語音用手機打遊戲,嚷嚷著什麼,派克枕著雙臂躺在床上發呆,表情看不出一點的興奮。
對他而言,進入了a班並不是什麼值得讓人高興的事,他知道自己的水平,如果不是分班考試一時間沒有適應,大概就已經在a班了。
10秒45,是青少年全國男子100米記錄。
他對於這個成績印象深刻。因為這曾是他親眼目睹的,在亞洲青少年錦標賽上誕生的成績。
儘管在之前的八年裡,楊勝並不讓他隨心所欲的奔跑,但是卻帶著他跑到各地,看重量級比賽,拓寬他的視野。
他對那場比賽的印象極其深刻,因為在看到這個成績出爐的時候,一向在大賽上心平氣和的楊勝紅了眼睛。
當年他隻有十歲,正扒在柵欄上興致勃勃地看那幾個和自己一樣的黑頭發黃皮膚,卻講著不同語言的選手紛紛高速衝過重點。
其中,那個唯一他能聽懂名字的,身著紅色運動服的運動員,獲得了第三名的成績。
很厲害。他的第一印象是。
雖然那個選手一直在溫溫柔柔地笑著,但是奔跑起來,卻分毫不讓,甚至有些拚命的狠勁兒,咬緊了前麵的選手就不放,最終一舉反超。
“國家紀錄。”他突然聽到頭上傳來這個聲音,抬頭看去,楊勝已經紅了眼眶。
被陳杏悉心教育了兩年,派克已經不再是不知人□□故的小孩了,知道眼眶紅就是哭的前兆,而哭泣是人類表達傷心難過的一種方式。
小派克拉住楊勝的衣角,有些不知所措的,像安慰這個不知道怎麼突然難過起來的大人。
楊勝感受到衣服的力道,低頭看去,看到小派克擔心的眼神頓時笑了起來。
“我不是在難過,而是在開心,在我退役之後依舊有很多年輕的血液出現,而我的接班人也乾得很好。你上來看看。”
說完,楊勝一把把派克撈起來,架在自己脖子上。
“派克你以後也會站在這樣的賽場上,披著我們國家的國旗。”他說。
視野一下子變得廣闊,派克幾乎可以把底下的運動場儘收眼底。
那名年僅十六歲的小選手披著國旗,站在頒獎台上,觀眾席上的所有人都為他獻上掌聲。
所有中國人都為了他的成績而內心震動。
成千上萬的人,都因為一個人的奔跑,而凝結出一種情緒。
敏感的派克可以嗅到空氣中的激動和期盼,那是他還不能理解的感情,但是領獎台上的那抹鮮紅卻刺入他的眼睛。
同時,他也牢牢記住了那個人的名字和成績。
仲子路,十六歲,百米10秒45,全國未成年紀錄的保持者。
——
國家隊選拔訓練營的宿舍裡,派克伸出一隻手,眼睛描繪著手上的肌肉,卻在走神。
明明自己剛才的身體狀態非常好,自己發揮的也很好,也遵循了楊勝給予的意見,沒有在中段肆意爆發,而是把力氣都留在了最後三十米,儘情衝刺。
一切都很順利,他以為他可以做到的,但是他沒有,還是差了005秒。
到底是哪裡不對……
今年的派克也是十六歲,他自認為自己沒有比那個人當時差了任何地方,他極度信任的楊勝也是這麼說的。
那到底是為什麼沒有贏?
派克想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