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
鄭隊讓了位置,出去了客廳，鄭夫人和肖妍坐在了盼盼旁邊。
昨晚到今天，盼盼的情況,肖妍還不了解。
鄭夫人和她詳細地說了盼盼的病情，“上次的抽血報告，出來了一部分,醫生說孩子的免疫力太差，建議去做CT，早上我和你鄭叔叔，擅自做主，先帶孩子去做完了,沒有太大的問題,醫生今天在藥裡麵了一瓶免疫蛋白,九點左右,盼盼出過一次汗，現在三點半，已經超過了六個小時，沒再燒了......”
肖妍伸手探了一下盼盼額頭。
確實沒燒。
繃了幾天,終於緩回了一口氣。
她半夜暈了過去,現在已經是第二天的下午,鄭夫人的一番話,除了病情之外,肖妍也聽出來了,今天一天,盼盼都是鄭隊和鄭夫人在照顧。
住院了兩天，盼盼高燒一直不退，她曾經著急時也想過,要不要聯係黃警官，或者鄭家的人幫個忙。
猶豫了一番後，最後沒去聯係，即便她通知了，人來了，還是得配合醫院的治療。
孩子生病是常事，她不可能回回都要去彆人幫忙，她是媽媽，她有義務和責任，去負責和承擔孩子的病痛。
在醫院保胎的時候，黃警官就曾找過她，是她自己做了選擇，拒絕了他們。
從那之後，孩子是好是壞，她都不該去找他們。
自己沒有發信息，不知道他們怎麼知道的，腦子裡的一道懷疑閃過，肖妍還是避開了，隻問道，“鄭夫人，怎麼過來了？”
“聽你表嫂說，你媽媽著急，發了朋友圈.......”
肖妍：“......”
她忘了還有這層關係。
肖妍終究忍不住問了，“鄭夫人昨晚就來了？”
鄭夫人點頭，“嗯，醫院不讓進人，你鄭叔叔不得已，亮明了身份，才放了行.......”
果然，隻是一場夢嗎。
心口的失落，瞬間褪儘了臉上的血色，肖妍掐了一下掌心，神色儘量不動，感謝道，“謝謝鄭隊，鄭夫人。”
看著她的模樣，鄭夫人心裡驀然一酸，倒不是為了自己，隻是心疼她。
自己是孩子的親奶奶，做這些本就是應該，哪裡用得著她來道謝，反而是他們鄭家，虧欠了她，虧欠了肖家。
該道謝，道歉的是他們。
當年在鄭峰的‘葬禮’上，她看到了她，立在門口，沒進來，見到她的第一眼，她就知道，他兒子眼光不錯。
經過了兩年，到現在，她倒覺得是自己兒子高攀了。
她的善良和堅強，不輸於他們任何人。
這樣的姑娘，能看上他鄭峰，是他的福氣。
“彆客氣，以後有什麼事，直接同我說，不要覺得麻煩，對於我和你鄭叔叔而言，這不是麻煩，而是機會。”
一個可以靠近自己親人的機會。
鄭夫人的眼睛，和剛才鄭隊一樣，都有些紅。
兩年裡，他們是什麼感受，肖妍理解，笑著對鄭夫人點了一下頭，“好。”
—
早上一起來，肖妍媽媽就給肖妍發了《辭職後老板成了前男友》,牢記網址:m.1.信息，一直沒回，十點多打電話過去，倒是接了，卻不是肖妍。
對方稱自己是同一個病房的，告訴她，肖妍去忙了。
一直到下午三點，肖妍媽媽才接到醫院的通知，說兩人已經搬去了VIP，可以過去陪床。
肖妍媽媽趕緊讓保姆煲了一罐湯，趕到醫院，已經五點多了。
鄭隊和鄭夫人剛離開病房，肖妍媽媽後腳提著飯盒，一出電梯，三人碰了個正著。
肖妍媽媽一愣，還沒反應過來，鄭夫人先主動同她打了招呼，“肖夫人。”
“鄭夫人？”見過一麵，肖妍媽媽還是有印象，詫異地問，“你們怎麼也在這兒。”
鄭夫人目光微微一動，笑了笑，“過來看一個朋友。”
趕時間，肖妍媽媽也沒多聊，匆匆到了病房，肖妍正在客廳，給盼盼的杯子裡倒水。
“可算是進來了。”肖妍媽媽進來關上門，先問了盼盼的情況，又進去床邊看了一眼，見他睡得正香，終於鬆下了一口氣，出來給肖妍盛湯，“你怎麼樣，有沒有睡過？”
肖妍點頭，“睡了。”
“喝完湯，你先去休息一會兒，我來守。”肖妍媽媽一看她臉色就不對，哪裡像是休息好的樣子。
這幾天在外麵，她也不好過。
進不來，隻能乾著急，嘴角都磨出了泡，現在滿腹的牢騷，“這醫院什麼破規矩，早知道當晚我就該懶著不走，她還能把我怎麼樣......”
抱怨完了，冷靜了下來，才問肖妍，“怎麼轉到VIP的。”
肖妍答，“剛好有空位。”
“奇了怪了，你爸打了多少電話，關係都使不進來，一直說沒位置......”肖妍媽媽突然想了起來，“剛才我在外麵還碰到了鄭家兩口子，不知道是來看誰......”
肖妍沒說話。
肖妍媽媽以為她不記得了，又道，“上次你表嫂結婚，鄭家夫人還抱過盼盼......”
“嗯。”
“說是來看一個朋友，這一層可都是兒科，估計是鄭家哪個親戚的小孩也住在了這兒......”肖妍媽媽話還沒說完，目光突然看到了桌上洗好的兩盤水果，旁邊還放著一個保溫飯盒。
肖妍媽媽愣了一下，“誰來看過盼盼？”
醫院下午才打電話說轉到了VIP，這麼快就來了人，肖妍媽媽能想到的，隻有薑寒。
可薑寒現在大肚子，陸總護心肝一樣，哪裡會讓她出門。
沉默了幾秒，肖妍媽媽臉上生了狐疑，肖妍才抬頭，看著她，輕聲叫了她一聲，“媽媽。”
“怎麼了？”
“他們是來看盼盼。”既然已經碰上了，她也不想再隱瞞。
肖妍媽媽不明白是什麼意思。
“鄭隊和夫人昨晚就來了，他們是盼盼的爺爺奶奶，盼盼是他們的親孫子。”肖妍說得更清楚了。
肖妍媽媽怔愣地看著她，整個人如同被雷電擊過，僵硬地立在那，完全沒了反應。
兩年前，肖妍躺在醫院保胎時，她和她爸爸就去查過，可除了知道對方叫陳燁之外，沒查到半點有用的信息。
現在盼盼都一歲多了，她一直不願意說。甚至前幾天自己還曾問過她，孩子的父親是誰，想了解一下對方的背景，心裡好有個底。
但肖妍還是不願意告訴自己，她以為她是害怕他們去找對方的麻煩......
從未想過，會是她的難言之隱。
鄭家夫婦的孫子......
那盼盼的父親，就是他們的兒子。
“你們不知道吧，鄭家也挺可憐的，唯一的血脈，一年前出任務時，死了，才二十多歲，婚都沒結，連個後都沒有......”
去年正月，她侄子的婚禮上，她親耳聽到了關於鄭家的議論。
她還曾心生同情。
還在肖妍跟前提過，同情他們沒了兒子，將來老無所依......
現在，她卻告訴自己，那是盼盼的父親，是她原本應該有的夫家。
這種事，肖妍不可能亂說。
而且肖妍現在的神色也不像是騙她。
想起鄭家夫婦，當初抱住盼盼的的一幕，再想起肖妍這些年的隱忍，肖妍媽媽的心口一陣一陣地揪得發疼，慢慢地喘不過氣來。
“肖妍啊。”肖妍媽媽終於就沒繃住，哭著上前，一把緊緊地抱住了肖妍，“你這是要心疼死媽媽......”
她到底是受了不少苦......
她一直認為她隻是放不下。
現在才明白，她背負了多少。
也明白了，當初她為什麼非要生下這個孩子，明白，為什麼這些年來，她為何一直不告訴他們真相。
什麼都知道了，那心裡的疼，更是密密麻麻。
她養在手心裡的寶貝疙瘩，從小就沒受過委屈，個個都說她性子活潑開朗，平時行事也是大大咧咧，什麼事都不放在心上。
這樣的一個人，卻突然懂事了，心裡還藏了這麼大一件秘密。
肖妍媽媽這才知道，這些年她的女兒，心裡如同埋了一把刀子，旁人看不見，隻有她自己清楚，那把刀子在反複地刺著她的心。
她怎麼能不心疼。
—
肖妍的爸爸和弟弟是下午的飛機，一下飛機，便慌慌張張地趕來了醫院。
剛進門，看到肖妍媽媽一雙腫脹的眼皮，肖妍爸爸當場腿都軟了，劈頭就問，“盼盼呢。”
“你還知道盼盼，關鍵時候，你哪一次靠過譜......”
肖妍爸爸：“......”
都這時候了，肖妍爸爸沒心聽她數落，著急地進了房間，到門口時，聽到了盼盼的聲音，才覺得自己活了過來。
“盼盼，看誰來了。”肖妍爸爸做了一個鬼臉，逗他。
盼盼剛打完針，坐在床上啃著蘋果，看到來了人，眼睛一亮，笑著叫他，“外公。”
“欸，我的乖盼盼。”
“那我是誰。”肖妍弟弟跟著從門外冒出了頭進來。
“揍揍。”舅舅......
肖妍弟弟：“嗯，沒傻。”
“你才傻呢。”肖妍爸爸一眼瞪過去，“會不會說話。”
肖邁不服，“肖允安，你看到沒，你搶了我的家庭地位。”
......
有了肖妍爸爸和弟弟，一家人輪流看顧一個小孩，肖妍輕鬆了很多。
憋了一天，第二天晚上，肖妍媽媽送肖爸出去的時候，忍不住開口道，“你以後，彆再逼那丫頭了，她就是一輩子不結婚，我肖家也能有錢養得起。”
肖爸一愣，不明白她怎麼突然提起了這個。
“盼盼的父親，是鄭家人。”
肖爸有些懵，“鄭家，哪個鄭家。”說完又問，“你這麼知道，她告訴你的？”
作為父親，他不怨是假的。
內心，他早就將那不負責任的王八蛋，罵了不下千回。
她肯說就好，他倒要去看看，到底是哪個負心王八羔子......
“上次你見過，她表哥結婚，鄭隊，還有鄭夫人都去了，盼盼是他們親孫子。”肖妍媽媽說完，看了一眼肖爸逐漸變色的臉，似是終於找了個可以說的人，聲音哽塞地道，“你說咱們當父母的，也不知道怎麼當的，要早知道盼盼父親是犧牲了，怎麼也不會去逼她。”
緩了緩，肖妍媽媽又才道，“前天晚上鄭家夫婦過來了，守了一夜，房間是他們換的，第二天才走......”
肖妍爸爸突然不說話了，咬著牙，沉默了很久，一句話沒說，一頭紮進了夜色裡。
肖妍媽媽知道他也難受，沒去叫他，轉身回了病房。
—
連續打了幾天的針水後，盼盼的高燒也穩定了下來，沒再反複。
上次聽醫生說要保持營養，每天三頓，都是肖妍媽媽從家裡提過來，隔一會兒，就會給盼盼喂點東西進去。
養了幾天，盼盼的臉色也慢慢地恢複了紅潤。
第六天，盼盼的血液培養報告才出來，很正常，沒有細菌感染。
全家人都鬆了一口氣。
醫生說，還得留院觀察，第八天才辦了出院。
早上，醫生臨時通知了出院時間，肖妍媽媽還在家裡煲湯，隻有肖妍弟弟在。
盼盼的病一好，精神也好了，不樂意呆在床上了，鬨騰了幾天要回家，見終於要走了，急急忙忙地要往床下爬，被他舅舅一把撈起來，掛在脖子上。
“還要不要再高一點。”
“要。”
“想得美。”舅舅撓了一下腰窩，沒如他願，“虎膽子，越來越大，生病了就消停些，知道嗎......”
小家夥被逗得咯咯笑。
肖妍見兩人玩得開心，讓肖邁先帶盼盼去樓下等著，自己一個人去辦出院。
得的是肺炎，回去後還得繼續做霧化，醫院又開了好幾道藥，肖妍跑了好幾處，才拿著一把的單子，去繳費。
上午出院的人很多。
等了二十分鐘左右，肖邁見人還沒下來，打了電話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