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1、潮風初起海雲飛(2 / 2)

貴極人臣 姽嫿娘 8980 字 7個月前

朱厚照的腦子嗡得一聲,怒火如岩漿噴湧一般直衝天靈蓋,但在觸及空氣後卻又漸漸冷卻下來,他已經不是以前那個喜形於色,隨心所欲的皇子了,他終於漸漸學會了隱忍和謹慎,他甚至還露出了一絲笑意:“真不愧是戴先生,那群廢物,果然攔不住您。俞澤也同您招了?”

戴珊顫顫巍巍地起身跪下,冰冷的地磚上寒意漸漸沁入膝蓋,他心下苦笑,昨晚夫人的藥湯又白泡了。他磕頭道:“萬歲恕罪,此事是臣莽撞,但臣的確是出自對萬歲的一片忠心……”

朱厚照挑挑眉,譏誚在他的眼中一閃而過,可他的語氣卻益發和煦:“先生的為人,朕還是信得過的。此事被您知曉了,也無甚大不了。先生說為朕排憂解難,可是有良策?”

戴珊再叩首道:“劉瑾謀害世子,栽贓嫁禍,罪該萬死,臣請萬歲秉公辦理,也可給宗室一個交代。至於李越,他雖是被牽連,可因色誤事,亦動殺心,不妨找個由頭將他貶斥出京,以觀後效。”

戴珊到底對月池有幾分回護之心,找個由頭即是將她從這事中撇清乾係,雖被貶出京,可到底還可保住性命。隻可惜,這事兒從一開始就糟了。

朱厚照手上的玉戒指發出清鳴,他看向戴珊:“俞澤在你這兒招得是,是劉瑾為了害死李越,所以刺殺世子,嫁禍給李越?”

戴珊聽得語氣不對,他忙把俞澤的供詞呈了上來,問道:“難不成,俞澤在錦衣衛處的供詞不一致?”

朱厚照看著紙上鮮紅的血手印,嗤笑一聲:“奇了,他在朕這兒,受儘酷刑,可是什麼都沒說,怎麼先生遣人去問,一下就問出來了呢。”

戴珊怔怔地看向朱厚照,他感覺自己好像跌入了一個怪圈,無論如何也找不到出口。

六科廊中,劉菃等人亦是心急如焚,他們打聽過了,戴珊一早入宮,到如今

都沒出來,而其他人則在纏問戴銑,大夥費了那麼多心力,一塊把他送進了天牢,他出來怎麼能裝聾作啞呢?其中以劉宇追問得最為起勁。他對著戴銑道:“究竟牽連到了什麼樣的人物,能把戴賢弟嚇得做了縮頭烏龜。”

戴銑麵有慍色,但仍咬緊牙關,劉宇心下呐喊,越發煽風點火,真個有人動了真氣。劉文端一把揪住戴銑的脖頸斥道:“你這般畏畏縮縮,真叫人不齒。”

戴銑的臉漲得通紅,他道:“不是我退縮,而是……你們彆問了,我是一個字都不會說得。”

旁人見他這幅大義凜然的模樣,越法惱火。給事中葉相忿忿道:“算是我們瞎了眼,他不肯說也無所謂,大不了我們再混進去一次就是了。”

劉菃一驚,他忙道:“你們瘋了,這可是掉腦袋的事。”

劉文端斜睨了他一眼:“你以為人人都是貪生怕死之輩嗎?”

戴銑被堵得臉紅脖子粗,劉菃又忙出來打圓場,就在大家吵吵嚷嚷,熱鬨如菜市時。呂翀忽然像一陣風似得衝進來,他生性衝動,又受此衝擊,哪裡還想著保守機密,當即嚷嚷道:“大事不好,宮裡說,戴禦史要告老還鄉了!”

戴銑和劉菃仿佛挨了一悶棍,他們麵麵相覷,眼睛瞪得像凸眼金魚,其中卻血絲密布。戴銑脫口而出:“怎麼會這樣,怎麼連戴禦史也?他一定是被逼得!”

劉宇打了一個激靈,他急急道:“你怎麼知道,難道戴禦史致仕和你有關,還是有這案子有關?”

劉菃一麵強笑著說沒有的事,另一邊卻對戴銑不住地使眼色。可戴銑的心中卻被悲憤和狂暴充斥,他道:“我等顧及皇上的聲名不願大肆宣揚,可皇上卻為了保全自己的顏麵,一意孤行,連戴禦史這樣的四朝元老都能輕易貶斥。‘君視臣如草芥,臣視君如寇仇。’劉兄,事到如今,我們還有什麼好顧及得呢?”

劉菃為難地看向他:“可戴禦史有囑托……”

戴銑卻打斷道:“如今戴禦史自身難保,我們難道能袖手旁觀嗎?諸位,事到如今,我就實話實說了吧。”

整個六科廊裡都回蕩著他洪亮的聲音。戴銑朗聲道:“世子之薨,實是劉瑾為嫁禍李越而做

的!李越與世子爭搶俞氏不成,懷恨在心,而劉瑾為了害死李越,所以先下手為強,劫走俞澤,讓他殺了世子,再把罪名撇在李越頭上。萬歲為了自己的顏麵和保住他兩個近臣,這才不允九卿會審!”

劉宇臉上的笑意消失殆儘,他已經僵硬成了一塊木頭,愣愣地看著眾人在一片嘩然之後,群情激憤,要去伏闕懇求皇上收回成命。他有心想要阻止,卻像掉入洪水中的羽毛一般,起不到絲毫作用,到最後,他隻能偷偷溜出隊伍,直奔劉瑾的府邸。

而在武英殿,戴珊對此還渾然不知。朱厚照明明白白地告訴他,你被當槍使了。

俞澤既恨月池將他們全家帶入這名利場,又恨劉瑾為了爭權奪利,不擇手段,還恨身為皇帝的朱厚照,放縱宗室和臣下,害得他們這些平民苦不堪言,所以他都要報複。他在錦衣衛的嚴刑拷打下隻字不言,卻逮著戴銑說出了謊言,這是依著劉瑾所教,一方麵是為了讓月池一命嗚呼,另一方麵則是惹得宗室不滿,君臣猜忌。隻是,劉公公本來想殺了月池,沒想到卻陰差陽錯卻把自個兒也帶了進去。

而俞澤本以為帶上劉瑾,就會讓他和李越一起萬劫不複,孰不知由高層文官在朱厚照麵前狀告劉瑾和李越,反而加重了朱厚照的另一重猜想。要知道,朱厚照和月池都曾想過,會不會是文官集團因對改革不滿,所以借汝王世子、李越和劉瑾的命,來打擊皇帝本人。畢竟宗室是天子的親眷,李越和劉瑾是天子的左膀右臂,一次除掉這三位,天子本人多年的布局都會為之動蕩。

一家的命案卻由於幾方勢力的裹挾變得撲朔迷離。朱厚照手中已有戴珊和俞澤兩條線,朱厚照現下打算通過戴珊查探下去,找出幕後主使。可戴珊卻不願和盤托出,他也是文官中的一份子,心知如果任由朱厚照查下去,如若真查出幕後主使是文臣,必定會興大獄,屆時不知多少無辜的清正之士會受牽連,旁人不說,就是戴銑、劉菃和呂翀三個,就必死無疑。所以,老先生把嘴閉得像蚌殼一樣,希望能在朱厚照這兒把此事到此為止,他寧願自己私下去想法子查探。

但朱厚照豈會善罷甘休,他

道:“您不說,朕難道就不知道了嗎?這些天誰去了您家中,錦衣衛和東廠要查探易如反掌,朕一個個地排查下去,遲早會揪住狐狸尾巴。”

戴珊苦笑道:“萬歲,何苦要如此喊打喊殺,不若將此事交由老臣,老臣必定會給您一個交代。”

朱厚照靜靜地看著他,他深棕色的瞳孔在澄澈如水的日光下如琉璃一般,他溫言道:“先生已然年老,朕早就有意讓您衣錦還鄉,安度晚年,又怎能再勞動您。”

戴珊的心沉沉地墜了下去,他是個堅強的人,可到底也是血肉之軀,如何經得起一次又一次地重創?他想起了老妻的話,終於心灰意冷了。

他的頭在地磚上發出一聲悶響,眼中孝宗皇帝蒼白瘦弱的麵孔一閃而過,渾濁的淚水順著他的眼角劃過,他輕輕吸了吸鼻子,開口道:“那就請萬歲,允老臣致仕吧。”

戴珊在說實話和致仕之間,選擇了致仕。這的確有點超乎朱厚照的預料,但他沒想到,讓他吃驚的事還多著呢。就在朱厚照擬旨之後,殿外忽然傳來了隆隆的鼓聲。六科廊的給事中們敲響了登聞鼓。

李家中,時春急匆匆地奔回家,衝進了月池的書房,在月池疑惑的目光中,喘著粗氣道:“出大事了,有文官敲了登聞鼓,棋盤街那兒的人都嚇壞了,好像還是為了那樁案子!”

月池霍然起身,她放在桌上的茶盞因這動蕩摔得粉碎,濺了大福一身的茶水。狗子不高興地直叫,可月池已經顧不上它了,她的麵容像玉像一般,輕聲道:“叫他們備馬,我要立刻進宮。”

作者有話要說:作者菌又加了一些,現在大家能看明白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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