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8(2 / 2)

王寶珍動了動嘴,猶豫著還是問出來:“你倆都去?”

衛雲開點頭:“我結婚了,應該帶月明回去看看爺爺奶奶和爸爸。”

王寶珍聽了垂眸看著地麵,不說話,良久還是開口:“去吧,去看一眼也放心。”

她其實還想問一句,去了是不是就不回來了,想到魏根生那天晚上的斥責,到底沒有問出口。

這件事同樣要跟宋家人說一聲,黃梔子和宋衛國聽後第一時間是沉默,結婚前他們根本沒想到衛雲開還要回京市,隨之而來的反應就是:“雲開,月明沒出過遠門,你得照顧好她,啥時候回來定了沒?”

“我請了十天假,如果有什麼事我會拍電報,爸媽你們放心,我會照顧好月明的。”

兩人沒什麼好說的,宋月明摸摸鼻子,覺得自己跟沒事人似的有點小沒良心,於是拉著黃梔子的手表示:“媽,我又不是小孩兒,肯定會早去早回的,你就放心吧。”

黃梔子欲言又止,傻閨女你知道不知道這一去的差彆,她當初要知道衛雲開是京市人,不在這兒紮根,怎麼都不會讓閨女嫁他,萬一……那兩家的差彆可就大了去了,再說閨女到現在都沒懷孕,一點保障都沒有,聽說人家大城市的離婚的可多了,那宋柏恒的媽不就是被男人嫌棄才帶著孩子回鄉下住的?

“媽,放心吧,你想要啥,我給你帶啊!”

黃梔子笑笑:“隻要你倆平平安安回來就行了,我啥都不要。”

宋月明扭頭去問宋衛國:“爸,我給你帶京市的好煙,怎麼樣?”

“錢省著點花,你倆手裡還有錢沒,我這還有你們先拿去用,彆到時候沒錢花自己作難。”宋衛國說著就示意黃梔子去拿錢。

宋月明連忙阻止:“我倆還有錢,夠花的,雲開才發過工資!”

好說歹說才打消兩人給錢的念頭,在宋家吃了頓晚飯,天黑之前趕回家,衛雲開已經買好了明天的火車票,他們還得收拾東西黃梔子想找閨女說句悄悄話都沒找到機會。

兩人要去十天左右,換洗的衣服要帶,宋月明撿著兩人拿得出手的衣服帶上,一人三套衣服兩雙鞋,好在夏天的衣服單薄,裝好也是一個小包,收好衣服又給相機塞進去,家裡留著的閒錢花的差不多了,明天上午要去銀行取出來二百塊,她利索的將東西給收拾好,衛雲開還坐在東屋沒動靜,目光膠著在那張全家福上。

宋月明假咳一聲走了過去:“先睡吧,明天還要坐車。”

衛雲開回過神,勉強一笑:“好。”

洗過澡上床,臥室裡隻剩下電風扇的聲音,但兩人誰都沒睡著,又不知道說什麼。

“我給你挑的都是常穿的衣服,昨天送過去的布料肯定還沒做好呢,要是有不合適的,到那兒看看能不能買的著。”帶上錢去,買成衣也沒問題。

“好,那些衣服就行。”

衛雲開翻過身將手搭在她身上,不知是安撫她還是他自己,手指慢慢的摩挲,宋月明受不了這癢癢,乾脆反攻。

“咱們想個法子趕緊睡著,我怕明天晚上睡不好沒精神。”

她故意為之,衛雲開經不起,一番折騰後,果然睡意沉沉。

到第二天早上不論看不看得出,兩人都是一派正常了,早早起床之後,宋月明煮了七八個雞蛋,夏天天熱帶什麼東西都放不住,好在從縣城到京市隻需要十多個小時,晚上睡一覺,第二天上午就到了。

匆匆吃過早飯剛剛好八點鐘,宋月明拿著存折去銀行取錢,衛雲開跟在她身後亦步亦趨,取出來的二十張大團結兩人各拿一半,存折隨身帶走,思來想去,又給包裡塞上一根小黃魚才算安心。

這條小黃魚也是衛雲開知道的唯一存在,明麵上兩人去一趟京市幾乎把全部身家帶上了,出門的時候大門一鎖也沒什麼顧慮。

他們需要提前去火車站,從小縣城到京市的火車一天隻過兩趟,他們絕對不能錯過。

也幸好,這趟火車剛發出不久,小縣城上車的人不多,他們不用很擁擠就能上車,買到的票是麵對麵的兩張上鋪硬臥,車廂內人還不多,上車後兩人先在下鋪坐著休息,衛雲開自己帶了本書,給宋月明帶了一本,宋月明先拿出相機玩,給兩人各拍一張照片,又照下兩張風景才收手。

這時候的火車並沒有空調,隻有車廂頂部有一排小風扇,睡在上鋪相對涼爽又乾淨,衛雲開擔心宋月明沒坐過火車先給她示範怎麼上下,站在下麵讓她上去。

宋月明脫掉鞋子輕手輕腳的上去了,又朝衛雲開挑眉,衛雲開笑笑也跟著上來。

但在搖搖晃晃的綠皮火車上看書並不是一件享受的事情,宋月明隻看了個開頭便昏昏欲睡。

“睡吧,我在這兒呢。”

“嗯,你看好東西。”貴重物品都在提包裡放著。

宋月明就真的睡著了,火車停了一站,她迷迷糊糊睜開眼又很快睡著,睡醒時霞光滿天,夕陽西下,但對麵床鋪空蕩蕩的,她睜著眼睛看了一會兒,緩緩坐起身向下看,下鋪也都沒人,心跳有一瞬間的加快。

衛雲開拿著水壺回來就看到宋月明迷茫的坐在上鋪,他連忙喊:“月明?”

宋月明順著聲音看過來,一雙眼睛清淩淩的,有些委屈的問:“你去哪兒了?”

“我去接點水,待會兒放涼給你喝,我剛看你睡的熟,以為你不會醒,是不是嚇著了?”衛雲開將水壺放下,又將提包扔到上鋪,將洗好的桃子遞給她。

宋月明搖搖頭沒有接,紮好頭發從上鋪下來,與他並肩坐在空著的下鋪。

“我剛才嚇了一跳。”她聲音裡帶著剛睡醒特有的軟糯和濃濃控訴。

衛雲開輕輕捏捏她的手又很快放開:“下次我叫醒你,來,先吃桃。”

時人出門在外,即便是夫妻也不會有很親密的動作,何況過道那邊的小桌板還有人坐著,也不知有沒有聽他們說話。

軟桃都已經剝好皮了,宋月明接過來啃了一口才露出點笑模樣,小聲嘟囔著說:“我剛才還以為你偷偷走了,不過後來想想你不會那麼做的。”

衛雲開瞥她一眼:“我把你扔了我不是傻麼?”

宋月明重重點頭:“我就是這麼想的。”

一人吃個桃,開水仍舊燙手,到了晚飯時間,兩人提著包去吃餐車吃飯,一人一碗羊肉燴麵,吃完回來就已經接近天黑,車廂內相對安靜,誰也沒有說話。

宋月明躺在那兒放空大腦,正想的入神,發覺有人在上鋪欄杆敲了敲,她抬眸看去,是衛雲開側著身子伸過來手的。

“嗯?”宋月明不解的把手伸過去。

衛雲開似乎就在等這個時機,一把勾住她的手,懸在空中來回晃蕩:“晚上要是起夜就叫我,我跟你一起去。”

宋月明側過身借著微弱月光對他笑:“我知道啦。”

“睡吧,明天我們就到了。”

“好。”

鬆開手之前,宋月明屈起小指在他手心撓了撓,他手心猛地一縮,要來抓她的手,她連忙收回來,很正經的放在身前:“我要睡啦。”

衛雲開無奈搖頭,側身看她睡著才逐漸閉上眼睛。

晚上火車開開停停,夏天的早上天亮的很早,兩人心裡都存著事,天剛蒙蒙亮就都醒了過來,趁著多數人還沒醒,兩人一起去洗漱,出門沒帶毛巾,擦過臉之後打濕手帕躲到衛生間擦擦脖子和腋下的粘膩,回到座位又是精神奕奕的了。

火車到京市是早上十點多,吃過早飯兩人就沉默無言的坐在靠窗的小桌板那兒看窗外的風景,誰的心裡都不平靜,衛雲開是近鄉情怯,宋月明則是激動較多,她想看一看這時候的京市是什麼樣子。

他們運氣不錯,火車沒有晚點,十點半剛過準時停在喧囂熱鬨的京市火車站,下車時比上車時要擠,所幸兩人帶的行李不多,隨著人群下車、出站,他們仿佛來到了另一個世界,相比來處更加熱鬨整潔,聽到的也是完全不同的方言口音。

衛雲開攥著宋月明的手,神情難掩激動和懷念。

“月明,我們到京市了。”

宋月明同樣激動,激動到忘記提包裡裝著相機,等衛雲開問了路,找到去那位蔣叔叔家裡的公交車才回過神來。

“雲開,我們要不要在附近找個招待所先住進去?”

衛雲開抬手看一眼時間,等他們過去就是飯點,而且坐了一夜火車,應該洗個澡再過去的,當即點頭走過去跟售票員打聽附近的招待所,售票員是個熱心腸,很熱情的告訴他們下車的車站附近就有一家招待所。

衛雲開有單位開的介紹信裡麵有提到他帶妻子來京市探親,為防意外,宋月明也在魏水村的村大隊開了一張介紹信,免得有什麼意外需要用到。

到招待所有兩人的夫妻關係證明,自然能要一間房子,兩人先洗了澡換身衣服,再把換洗下來的衣服揉洗出來晾在窗邊,將一切收拾停當,已經接近中午一點,招待所是不提供三餐的,找個小飯館吃碗麵條,又買了兩兜水果和一些禮物才準備上門。

蔣家住在一個家屬院裡頭,樸素低調,可當年也是這位蔣叔叔從中調停,讓魏根生成功將衛雲開從京市帶回魏水村安穩度日。

蔣大飛原本正在樹下乘涼,和老友下象棋,周圍坐著三四人觀戰,搖著蒲扇聽著畫眉鳥叫清閒自在,偶然抬頭看到一對青年男女並肩緩步走來,手裡提著滿滿登登的東西,他有片刻怔忪,那青年男子的麵容看起來眼熟,尤其像他惦念多年的孩子。

“大飛,該你走棋了。”

蔣大飛緩緩站起身,擺擺手:“不下了,不下了。”

“欸,可不帶這樣兒的,您怎麼學會——”花白頭發的老人話還沒說完,就見蔣大飛站起身朝那對陌生男女走過去。

“雲開,是你嗎?”

衛雲開站在老人家麵前,非常恭謹的點頭:“蔣叔叔,是我,多年不見,您身體還好吧?”

蔣大飛眼眶一熱,搖著蒲扇猛扇兩下,哽咽道:“回來就好,回來就好,走,快跟我回家去,可終於等到你回來了。”

“還有,這是?”

衛雲開連忙介紹:“蔣叔叔,這是我愛人,叫宋月明,月明,蔣叔叔是爸爸生前的好友。”

宋月明笑著喊了一聲蔣叔叔,蔣大飛將她的名字念了一遍,連連點頭:“這名字好,你倆的名字就很般配,很好。”

他們路過那幾位老朋友,蔣大飛隨口解釋:“家裡來親戚了,改明兒再跟你們下棋。”

眾人哪有不理解的,在兩人身上掃了一眼又低頭盯著棋局。

蔣大飛在前麵帶路,一路走到一樓的家屬院,就是信上的地址,他寫的特彆清楚,唯恐衛雲開會找不到地方。

敲了敲門,裡麵有人來應門,是個慈眉善目的老太太,瞧見蔣大飛身後的兩人,立刻明白過來,特熱情的招待:“這是雲開和你愛人吧?”

“是的,蘭嬸,您還好吧?”

“好好好,快進來,坐!”

衛雲開和宋月明進門將東西放下來,得來兩人一陣嗔怪,蘭嬸急急忙忙給兩人倒了兩杯茶又端上來水果,不錯眼的打量衛雲開,看他長的一表人才,又帶著衛家人那一身正氣,均是欣慰點頭。

“你爺爺和你爸爸看到你現在也是高興的。”兩人都忍不住抹淚。

衛雲開連忙勸他們:“蔣叔,蘭嬸我現在挺好的,你們彆傷心了,我前天收到信就趕過來了,想著比跟電報速度差不多就沒驚擾你們。”

“我們這些天就盼著你來,你不知道你蔣叔收到你的回信有多高興!”

衛蔣兩家是多年世交,蔣大飛和衛江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哥們兒,隻是工作時方向不同,蔣大飛被波及的不算嚴重,能夠留京市安然度日,前麵十年時局不穩,就是寄信都不敢寄,也就前年才敢給魏家寄一封信聯係上了衛雲開。

“你這些年怎麼樣?”

衛雲開很認真的給老兩口講了近況,說的都是好的方麵,結婚蓋新房,工作升職,饒是如此兩人也忍不住露出惋惜又高興的神情,以衛雲開的聰敏若是能留在京市,一定會比現在走的高。

衛雲開卻很看得開:“有得必有失,我現在就挺好的,蔣叔,蘭嬸你們不必為我傷懷。”

一味的提及過去就是結痂的傷口再撕開的鮮血淋漓,他們從風雨中走過來的人對這個道理再明白不過,轉而說起來的目的。

十多年前,衛江先父親衛渠一步死去,衛渠辦妥兒子的葬禮後舊病複發,加之形勢迫人,他自己時日無多,葬禮是蔣家和衛渠的多年老友幫忙處置的,下葬後衛雲開再沒去看過,如今父子兩人可以葬到一處,或者將衛渠與夫人合葬,這都需要衛雲開來操辦,以及當年收走的衛家宅院也可以如數奉還,衛雲開作為唯一的衛家後人,要及時證明身份辦理接收。

“辦這事兒的人我認識,我已經跟他打過招呼,隨時帶你們去辦就行,隻是當年房子裡的東西已經找不回來……”

“蔣叔,我明白,這已經很讓你操心了,現在也挺好的。”

從始至終他在乎的都是父輩的名譽,再無他求。

蔣大飛點點頭,欲言又止,蘭嬸以為他們說完了,扭頭和一直沉默的宋月明說話,她極為好奇兩人怎麼走到一起的,尤其是那麼巧的名字。

這沒什麼好隱瞞的,宋月明簡短說了前因後果:“我在河裡差點淹著,他救了我,我大姑就想給我倆說媒。”

蘭嬸打笑:“這就是天注定的緣分。”

衛雲開含笑點頭,蔣大飛訝異的看了兩人一眼,又是欣慰又是難過,還以為兩人是有一方不情不願結的婚。

作者有話要說:  本章前二十留言送紅包麼麼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