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誇我是個好孩子，我要自己走路。”
聞弦歌而知雅意，縱然是個小姑娘也不能馬虎對付，衛雲開立刻誇讚：“對，真真可以自己去，是個好孩子！”
他們都忙，仨孩子已經比他小時候省心多了，衛雲開偶爾會覺得對不起孩子，但更多時候為他們自豪。
等他們出門上班時候，正好跟買菜回來胡大娘碰麵。
“上班去？孩子也送學校啦？”
“是，大娘買啥菜？”宋月明與胡大娘相處特彆和氣，老人家脾氣好不說，自家孩子還跟人家孫子玩，有時候放學都在人家家裡呆著人家都沒有二話。
胡大娘笑眯眯說：“就是兩斤排骨，人家剛開始上班，人還不多呢。”
“那可真好。”
“是啊，不耽誤你們了，快走吧，要是沒回來我讓孩子到我家玩兒去！”
“好嘞。”
宋月明想著，搬走之前得準備點東西謝謝人家，家裡用不著帶不走東西也可以送一送，她打算挺好，誰知道下午下班回來晚回來二三十分鐘，還沒走到家門口就看見，自家仨孩子一臉心虛站在門外，胡大娘家裡有哭聲傳過來。
“咋回事？我聽著是冬冬哭聲？”
冬冬是胡大娘小兒子寶貝兒子，因為就能生這麼一個，平時寶貝得很，打罵都舍不得。
雙胞胎比人家大半歲，三人一起上學前班，平時也會一起玩，冬冬脾氣也好，偶爾有點小爭執，但能很快和好。
這還是第一次聽見冬冬哭得這麼狠。
雙胞胎低著頭不說話，就連衛真也不敢看爸媽神色，這就很奇怪，難道是一起做壞事了？
“真真，你怎麼了？”
衛真嘟嘟嘴巴，看一眼哥哥們，繼續低著頭。
仨孩子都不說話，胡大娘聽到隔壁聲音過來了，解釋一番才明白過來，仨大孩子放學去幼兒園找衛真，一起放學後，跑到小河邊去看河麵上冰。
“我這天天說不讓他去河邊玩，不能去沿冰冰，萬一掉到冰窟窿裡真沒地兒哭，這倒好，還帶著真真一塊兒去了！”
宋月明聽完簡直頭皮發麻，夏天防著孩子去玩水，冬天防著去玩冰，平時千叮嚀萬囑咐，還擋不住這雙胞胎好奇心！要是真掉下去，周圍沒有人咋辦？
胡大娘是真怕小孫子有個萬一，平時小心很，放學晚回來一會兒都要去找人，這會兒打完消氣，還不忘跟宋月明交代：“我這還沒問出來誰讓去，哼，保準是這仨人一說都想去，都是皮小子！”
都欠收拾！各打五十大板最好！
宋月明咬著後槽牙：“我知道了大娘，這回麻煩你了。”
衛雲開神色也不大好，河裡冰還沒凍結實，總有耐不住好奇心孩子去玩，但當真危險很。
“衛銘，衛越，你倆怎麼回事？”
一般隻有犯了錯誤，事情很嚴重時候，爸爸媽媽才會喊大名，雙胞胎很緊張看看彼此。
衛越看哥哥沒吭聲，他沉不住氣，嘟囔著說：“是冬冬讓去。”
衛雲開平靜地問：“真？那我和媽媽不讓你們去河邊，你怎麼不聽話？”
這一句話就把衛越給問住了，他捏著褲腳，哼哼唧唧說：“我……”
“衛銘，你是哥哥，你來說，為什麼要去河邊，我們說過很多次，掉下去怎麼辦？你們連洗腳都不願意洗，難道喜歡去河裡用冰水洗腳？”
洗腳？
雙胞胎一聽這形容差點給笑出來，他們其實記不得清楚是誰說要去河邊，索性低聲道：“我看見同學也在玩。”
宋月明聽著那邊冬冬哭泣聲還在，自家這倆也不能錯過，於是給衛雲開遞了個眼色。
衛雲開繃著臉問：“上回咱們怎麼說？要是去河邊怎麼打？”
“五巴掌。”
打在屁股上。
衛越想逃跑，還未動一動就被衛雲開抓住，扒掉褲子打屁股，他沒敢用太大力氣，可打在衛越屁股上也夠喝一壺，兩巴掌下去就委屈哭起來。
“你有啥好哭？你們倆這麼不聽話，就是該揍知道不？”衛雲開一點沒心軟，揚起手繼續打剩下三下。
衛銘悄悄走到宋月明麵前，委屈巴巴說：“媽媽，我知道錯了。”
“那也得挨打。”
還沒打呢，衛銘就開始哭起來了，哭，哭也跑不掉。
打完他們，衛真摟著宋月明脖子不敢撒手，生怕爸爸也來打她，但這次對她隻是批評教育為主。
“要是下次你還敢去河邊，爸爸也會打你，知道不？”
衛真癟著嘴：“我知道啦。”
宋月明暗暗頭疼，這樣下去不行，還是得找個穩妥法子，雙胞胎也還是孩子，不能心安理得把看妹妹責任交給他們。
又去上班時候，宋月明跟蘇妙宇商量，目前廠子裡沒有什麼大變動，短時間內她上下班時間有調整，在衛雲開忙著時間裡會提前下班，方便晚上盯著孩子回家。
“等到你跟樓醫生有孩子了，咱們再調換，到時候我家那三個就大點，會懂事點。”宋月明想儘量顧全孩子和事業，畢竟沒有真到必須二選一地步，這也不是守著照相館過日子時候，如今彩色照片流行起來，比黑白膠片衝洗麻煩，費時費力宋月明暫時將照相館關停。
蘇妙宇想也不想答應，答應之後才想明白意味著什麼，紅著臉說：“我和他還早著呢，什麼孩子不孩子。”
宋月明好整以暇道：“你媽都要問到我這裡來了，想知道你倆啥時候結婚，我不信她沒有催你。”
“哎呀，再說吧！”
蘇妙宇仍舊羞澀，但笑很幸福。
商量妥當這件事，衛雲開不能及時回家日子裡，就由宋月明早些回去，先幼兒園接衛真，而後看著雙胞胎回家寫作業，衛雲開從市裡回來得早，就由他盯著，雙胞胎挨一頓打老實好些時間，也讓宋月明鬆一口氣。
臨近期末考試時候，衛雲開已經買好去京市火車票，四張臥鋪車票，時間剛好是學校領過寒假通知書之後。
幼兒園先放假，宋月明上班時候就把她帶到辦公室玩，她生好看，又乖巧，不怎麼吵鬨，不會讓人覺得厭煩。
但等考完試就不行了，宋月明得全天候盯著他們，早晚去一趟廠裡把工作帶回來，慢慢等待去京市日子。
“媽媽，我要是考成績好給我什麼獎勵啊？”
衛越整天糾結就是這個問題，好奇心作祟跟貓爪子撓不停似。
宋月明壞心眼說：“等拿到成績單就知道了。”
這一回他們打算帶著孩子在京市好好玩一場，等到年後再回來，不在家裡過年還是要跟宋衛國兩口子說一聲，免得老兩口還要盼著他們初二去走娘家。
不過他們還沒回去，宋建軍大早上就上門了，接近而立之年加上做生意緣故，宋建軍比以往顯得老成持重，對著孩子們還是笑眯眯。
“小舅舅，你來我家乾啥呀？”
衛雲開在衛銘肩膀上拍了拍：“彆這麼說，多不禮貌，小舅舅沒事兒就不能上咱家來了？”
宋建軍忙擺手：“小孩子家，讓他隨便說唄。”
“我來啊，是跟你們說，你們二舅從南邊回來了，姥姥姥爺讓你們回家吃個飯，回去不？”
仨孩子都對二舅沒什麼印象，對二舅家威威表弟還算熟悉，但聽說能去宋家也很高興，隻要有玩有什麼不高興？
“回去！媽媽，去姥姥家！”
剛好衛雲開也有時間，宋建軍來也早，那就一起回去吧，先把三個孩子都給包嚴實，宋月明帶著真真坐在後麵，衛銘和衛越坐小舅舅自行車，正好一邊一個菜簍子，他們坐在裡頭也不耽誤玩鬨還覺得特彆有意思。
隻不過走到半路，宋月明忍著笑喊他們向外看，迎麵而來一位也是騎著自行車載個柳條筐，裡麵是拴著四隻腳塞進去公羊，擦肩而過時候還在朝他們咩咩咩叫，這是從鄉下收回來羊，大多數是用來做垛子羊肉、賣羊肉。
衛銘和衛越臉色臭臭，宋建軍哈哈大笑：“沒事兒，你媽跟你說著玩呢，小舅菜簍子是新，沒放過羊隻放過菜！”
到家之後，宋建軍笑著將這一出學給黃梔子聽，黃梔子笑前仰後合：“你都是三個孩子媽了，咋還跟小孩兒玩一塊兒去了？”
宋月明大言不慚道：“那是因為我年輕啊！”
“哎喲，你算算再過幾年，你多大了都！”
宋月明捂著耳朵不願意聽，到煤火爐子邊陪著烤火宋老太說話，老太太這兩年身體還很硬朗，兩家人輪流奉養伺候都很用心，她沒什麼煩心事，就是偶爾會惦念跟錢有才私奔不知道跑哪兒去宋衛蘭，大多數時間都是樂嗬嗬。
“給，把橘子放上麵烤一烤，一會兒吃著不涼。”黃梔子抓過來五六個橘子，但沒敢直接給外孫和外孫女，怕太涼吃壞肚子。
宋月明依言放好，瞧見黃梔子喜氣洋洋，心知這宋建鋼好幾年沒回來，她一直惦記著。
三家孩子都在院子裡玩鬨，衛雲開倒是沒再去劈柴火，而是跟宋建軍兄弟倆閒聊，順便去看看毛菇房裡毛菇。
“咋恁巧，你一家都在家，軍子一去叫正好過來了？”黃梔子陪著閨女閒聊。
宋月明搖搖頭：“也不是，正要跟你說呢，我跟雲開打算帶著孩子去京市一趟，讓孩子見見衛家人，在那邊過個年，等回來我再來你家走親戚。”
黃梔子恍然大悟，不甚在意道：“那就去唄，是該回去看看嘍。”
王娟坐在一旁看這小姑子，她以為宋建鋼一家從南方回來洋氣不得了，以為會把小姑子一家子風頭壓下去，誰知道人家扭頭就要去京市了！
小姑子一家子在京市還有個家，嘖，老二一家再洋氣嘚瑟也比不過人家，她看見吳秀秀炫耀心裡不是滋味兒，這會兒平衡多了，要是非得看人風光，她寧願看小姑子一家風光啊！
人家兩口子多有良心，就算一輩子對小姑子和和氣氣，那也值當。
隔壁院裡三嫂子餘曉菊喂了豬收拾好豬圈，也帶著小兒子三寶來了，他比衛真小半個月，是個很像宋建軍害羞男孩子。
宋建軍跟宋月明關係好，餘曉菊也不差，加上她娘家有勢，還對宋衛國兩口子也恭恭敬敬，在宋家還是很受人待見。
這麼多人坐在一起聊半天，眼看要到中午十一點，黃梔子還沒做飯意思，王娟坐不住問了。
“媽，咱今個兒做啥飯？要不我先去收拾著。”即便分了家，有了自己院子，王娟在老院乾活也很習慣。
“不知道吃啥啊！鋼子說是去買東西，不知道買啥去了，也不知道帶著威威回來，要不咱先把那兩條魚收拾收拾？”黃梔子也拿不準，三年沒見宋建鋼想吃點啥，他一回來就抱著她大腿娘啊娘，想不心軟心疼都不行。
王娟就要站起來去廚房，宋月明看看時間，似笑非笑說：“這兩口子是想乾啥，咱們這麼多人就坐著等他們閃亮登場？是去給咱們買滿漢全席去了吧？”
確實是這意思，除了他們一家子，其餘人都是見過宋建鋼回來架勢，皮衣皮鞋，比村裡人有陣勢多，早上回來說唾沫星子飛濺，他們聽形容暈暈乎乎，以為兩口子是見過大世麵回來，態度不自覺謹慎起來。
但宋月明發脾氣也不是沒道理，讓他們一家等著讓宋建鋼決定吃什麼菜，門兒都沒有！
“媽，大嫂子，我帶回來有塊牛肉，咱們燉個牛肉吃吧，孩子們都喜歡吃糖醋裡脊也做一個，還有紅燒排骨，再炒個毛菇、醋溜白菜。”
黃梔子才覺出不妥來，讓倆有仇誰等誰，可真是說不過去，要是宋月明不發這脾氣，她還真要把宋建鋼乾過混賬事兒給忘乾淨了！
王娟暗笑，宋月明不來這一出，自己還想不起來小姑子出門兒前脾性，她才是回來嬌客，讓這小姑奶奶走娘家餓著肚子可真是笑話。
不過，這也就是小姑子說才不會讓公婆心裡留下芥蒂，沒看婆婆立馬笑起來：“行行行，就這麼做吧！”
餘曉菊抿著嘴笑，也去廚房忙活。
人多力量大，男人宰魚剁肉，女人擇菜洗盤子洗碗，有燒鍋有顛勺，不大一會兒就能玩聞到飯菜香氣。
宋建鋼和吳秀秀院子離老院遠點，他們天沒亮到家，到老院把孩子領回來帶著去集上買東西，又到城裡轉轉給買衣服買玩具，愣是將對他們陌生不已宋威威給哄回心轉意。
從城裡提著大包小包回來，家裡三年多沒住人冷鍋冷灶，自然是要到老院吃飯，還沒進門就見到廚房裡飄出來炊煙，吳秀秀撇撇嘴：“也不知道會做些什麼吃，家裡飯菜啥味兒我都要想不起來了。”
宋威威鼻子尖，嗅了嗅說：“奶奶在做肉！”
他說完掙脫吳秀秀手往家跑去，給吳秀秀看一愣一愣，買這麼多東西怎麼還比不上奶奶做一塊肉，有啥稀奇！
進到院子，兩人先看見停在那兒摩托車，宋建鋼立刻擺出笑容來。
“小妹，雲開？”
菜剛下鍋，還要點時間煮，宋月明正拿著烤熱橘子慢慢吃，聽見這聲音連動都沒動，衛雲開車子停這兒，人卻去毛菇房掐新鮮毛菇準備做菜吃，隻有孩子站在院子裡。
“這是左左跟右右吧，這麼大了？”宋建鋼說著要去捏衛越小臉。
衛越向後退一步，皺眉道：“你手涼。”
大冬天穿個皮夾克，就顯得時髦潮流，一雙手凍青紫，連宋威威都不願意讓他拉著手。
吳秀秀將東西放下就奔到廚房去，瞧見案板上白菜就皺眉：“媽，咱就吃白菜啊，我這跟鋼子買了二斤肉，你做了吃吧？”
黃梔子接過來撂到案板上，不冷不淡說：“等你兩口子買菜吃飯，西北風管夠，你倆帶著孩子弄啥去了？”
吳秀秀撇撇嘴，沒接婆婆話，扭頭看向站在鍋邊宋月明，看清楚第一眼，笑容有片刻凝滯。
“小妹，你還恁好看啊。”
宋月明看她一眼，“二嫂子，你這頭發燙可真不咋地。”
王娟和餘曉菊齊齊忍笑，這可真知道心窩子往哪兒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