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月明，鋼子這些天一共取了三四趟錢, 聽說挺多人都還回去了, 也有他媳婦兒娘家人沒有還, 說是等傷好就開始做生意，借給他一千, 一年以後連本帶利還一千五，還有相信他，咱爸跟人家說過，人家不聽。”
宋建軍信守諾言，當真盯著宋建鋼一舉一動, 宋建鋼被逼著往外拿這麼多錢，要是手裡頭沒錢了，肯定要使壞。
何況還有那個楊紅衛。
“鋼子跟楊紅衛走可近, 咱爸說他也說不聽, 不過我聽說楊紅衛跟人相媒了, 正準備著結婚, 對方要兩千塊錢彩禮, 楊紅衛爹媽拿不出來這麼錢。”
這都是兩個急需錢主兒，宋月明明白宋建軍說給她聽意思, 要她防著這兩人來城裡想歪點子弄錢, 宋衛國總不能看宋建鋼好了再打一次, 再說宋建鋼早就有了防備, 不會乾等著挨打。
“三哥, 你放心, 我知道該怎麼做。”
宋建軍聽後歎一口氣，“這個軍子，真是。”
縱使從前他們有過齷齪，但大家都是一起長大親兄弟，宋建軍不忍心宋建鋼越走越錯，但要是拉不住他，他們能做就是保全自己。
“三哥，你要是錢不夠，就跟我說一聲。”
宋建軍一聽笑了，樂嗬嗬地說：“我手裡頭還有錢，這一茬菜就快下來了，沒錢話是說給人家聽。”
“我想也是，那三哥你也當心，宋建鋼彆朝你菜使壞。”
“他不敢壞到這個份兒，要是敢，我腿給他打瘸。”
宋月明失笑，宋建鋼確實不敢對宋家人實施報複，現在要是出點岔子都會找到他頭上來，隻會老老實實等待時機來臨或者逃之夭夭。
兩人說完掛斷電話，宋月明收拾東西下班回家，開車路過一家烤鴨店時候停了下來，雙胞胎喜歡吃這家烤鴨，正好快考試了，提前買點好吃犒勞他們。
烤鴨店旁邊開了一家咖啡廳，裝潢時髦精致幽靜，但開在香味濃鬱烤鴨店旁邊難免讓人產生違和感。
宋月明拎著烤鴨離開時，無意間往咖啡店玻璃窗口掃了一眼，臨窗座位剛好坐著一個人，那人朝馬路看過來，正臉看起來很眼熟，但那人似乎並沒有看到她。
宋月明沒再注意那人，繼續向前走，上車回家。
雙胞胎聽到車聲就把大門給打開了，宋月明直接將車開進院子裡，將烤鴨拿下來給他們，還有給衛真買小蛋糕，仨人興衝衝拿上自己喜歡吃，直接準備開吃，將在廚房準備飯菜衛雲開忘一乾二淨。
是衛雲開聽到動靜，將一盤剛出鍋紅燒排骨端上桌，邊走邊說：“幸虧我猜到你回來可能買好吃，就沒做那麼菜。”
宋月明將風衣掛在衣架上，走到飯桌前張了張口，衛雲開捏起一塊排骨喂到她嘴裡，興致勃勃問：“怎麼樣？”
“衛大廚出馬，哪有不好吃道理!”
衛雲開笑意漸漸溫柔，指指衛生間方向說：“去洗手。”
宋月明嗯了一聲，卻跟他一起進了廚房，灶上還燉著一鍋湯，她揭開蓋子看了一眼，是雪梨銀耳湯，頓時美滋滋問：“我就是早上說了一句，你還真給記住了。”
這裡春天就是大風吹，乾燥不說空氣裡還有許多塵土，喝點潤燥湯水對一家人都有好處。
“你吩咐，我怎麼敢不記著，對了，還有兩個菜沒做，我覺得再炒一個就夠吃了，你看看吃哪個。”
許大姐請假兩天，這兩天裡兩人輪流做飯，衛雲開廚藝一般，最拿手也就是那幾個菜，蒜薹炒雞蛋，魚香肉絲還有紅燒排骨，對這幾個菜一家子可以說是百吃不厭，而蒜薹炒雞蛋又是季節限定，宋月明毫不猶豫點了蒜薹炒雞蛋。
“吃不煩？”
宋月明連連搖頭，從冰箱裡拿出來一把櫻桃洗洗乾淨放在手心裡，自己吃一個再給他一個，中途有一次手指頭被人故意咬了一口。
“這櫻桃是不是格外甜？”她舉起猶帶水光指尖。
衛雲開挑了挑眉，低聲道：“沒錯。”
宋月明撇撇嘴，繼續給他吃，還多管閒事催促：“快快，該放雞蛋了！”
他遊刃有餘將預備好蛋液倒進去，雞蛋和蒜薹碰撞產生香氣迅速鑽入鼻孔，不由自主分泌口水。
宋月明手裡櫻桃吃完了，仍舊犯饞：“我聞見這味兒更餓，對了，我今天買烤鴨時候看見一個人很眼熟，看半天才想起來，是那個誰，宋家那個——”
“媽媽，真真還沒吃飯就把蛋糕給吃了！”
宋月明話被打斷，隻得走過去看情況。
提前將小蛋糕打開吃掉衛真非常心虛，嘴角還沾著奶油呢就把蛋糕往一邊推，笑嘻嘻說；“媽媽，我就是想嘗嘗味道。”
“真真，你吃過甜食就不愛吃飯，咱們說好，吃過飯再吃蛋糕，你要是做不到，以後就不給你買蛋糕了。”宋月明說很嚴厲，仨孩子都有點挑食小毛病，雙胞胎倒還好，就是不愛吃胡蘿卜，衛真不愛吃東西跟宋月明有一拚，還喜歡用甜食代替正餐。
衛真將叉子也放下，一臉乖巧說：“那我吃過晚飯就吃不下蛋糕了嘛。”
“你可以慢慢吃，吃太多甜食對你身體沒好處，張嘴，讓我看看你牙被蟲咬了沒。”
衛真不情不願張開嘴讓她觀察牙齒，新長出來兩排牙還是乾乾淨淨，宋月明鬆了一口氣，她真怕閨女一不小心給冒出來蛀牙，那到時候可就麻煩了。
說話間，衛雲開將最後一個菜和湯端上來，淡淡然說了一句：“真真，爸爸辛辛苦苦做飯，你都不吃點嗎？”
衛真連忙搖頭：“我吃呀！”
“那就好，咱們改個規矩，半個月選一天可以讓你吃蛋糕，飯吃不吃隨你，其他時候都得先吃飯，怎麼樣？”
現在是宋月明隔十天左右給她買個小蛋糕，但不能每次都吃儘興，衛真一聽可以隨便吃立刻點頭答應：“好啊！”
雙胞胎忍著笑，在宋月明瞪視下沒有戳破真相，妹妹啊妹妹，等你長大就會後悔！
飯後
宋月明催促仨孩子去寫作業，她和衛雲開打開電視看點新聞報道，宋月明站在電視前麵選台，選到當地電視台時候就停了下來。
裡麵正在播報一條新聞：我市知名繡藝大師作品《百鳥朝鳳》在全國大賽中獲得二等獎，即將送入拍賣行拍賣。
接下來畫麵就是拍攝這幅繡品內容，以及采訪繡藝大師楊敏畫麵，宋月明認真看了一會兒，地方衛視新聞給了兩分鐘播報這條新聞，想來很受重視。
“有什麼感想？跟奶奶像嗎？”
衛雲開蹙著眉頭問：“奶奶連針線活都做不好，不過她是跟誰學這手藝？”
此地繡技並無什麼特殊地方，偏偏楊敏極其擅長雙麵繡，且是國內數得著好手藝，這著實令人心驚。
宋月明想了想；“以前不知道她會這手，聽說她是跟一位下放到村裡老人學，那是個老繡娘，可能人真又天賦吧。”
倆人討論了沒一會兒，這條新聞結束，改成播放下一條民生問題，宋月明看打哈欠，又想起來剛回來時在廚房沒說完事情，原原本本告訴了衛雲開。
衛雲開不甚在意說：“跟咱們沒什麼關係。”
宋月明聳了聳肩，沒有再說什麼。
不過，這一條新聞之後，楊敏店鋪以肉眼可見速度火了起來，她店裡人員有限，即便是要接什麼訂單也得提前預約。
宋月明出門買早餐時候碰見對門熊老太太，老太太誇讚不已說：“這小楊可真是有一門好手藝，幸虧我認識得早，要不然現在找她做衣服都排不上隊。”
“那您是有眼光。”
熊老太太一聽，高興不行，還順口提了一句：“月明，你想在她家做衣裳嗎？你跟我一塊兒，應該能預約到，聽說她訂單都排到明年了。”
宋月明含蓄一笑：“不用了，大娘，我做了這樣帶繡工衣裳也不太會穿，再說我那還有兩條旗袍沒穿過呢。”
前兩年，宋月明去海市找一位老師傅訂做了一條旗袍，後來又加了兩條，但確實是大多時候掛起來看著，或者在衛雲開麵前穿一穿，根本沒想做彆，更不會巴巴排隊去找楊敏做衣服。
他們這幾年在一個城市，碰麵機會都是寥寥可數，距離保持剛剛好，誰也不會輕易去打破這層默契。
熊老太太聽了皺眉，上下打量過宋月明輕鬆又不失精致衣服，不解地說：“我覺得你衣服挺好看，這些衣裳放起來以後穿也不會過時。”
不得不說，熊老太太當真眼神極好，但宋月明還是拒絕了。
“我還是彆給您添麻煩了，你還是抓緊多做兩件，到時候排在前麵訂單能早點做出來，就不愁穿不上新衣服。”
“說是。”
等去公司上班，蘇妙宇也說起楊敏店鋪，翻看著日曆說：“我婆婆看見人家百鳥朝鳳都快挪不開眼睛了，她就要過生日，我想給她做件旗袍當生日禮物。”
宋月明想到熊老太太話，提議道：“那我建議你還是謹慎為上，你要是去訂做，得到明年才能送禮。”
蘇妙宇驚訝極了，“不至於這麼誇張吧？”
“是真，我們對門老太太是人家忠實客戶，她情報總不會有假吧？”
“也是，人家都是上了新聞，肯定有很多有錢有權蜂擁而至。”蘇妙宇說著就歇了心思，她總不能讓婆婆望梅止渴，轉而開始問：“月明姐，你說我該送什麼好？年年都要發愁一次。”
宋月明認真提了個建議：“你婆婆喜歡穿旗袍，那喜歡翡翠手鐲不？”
蘇妙宇連連點頭；“這個好！下班你陪我一起去看看吧，幫我掌掌眼，也不知道咱們這裡有沒有好看翡翠鐲子。”
“行啊。”
聊完私事聊公事，等忙起來宋月明很快將楊敏店忘得一乾二淨，再次注意到她，是宋月明開車去醫院時路過那條路，正碰見堵車。
這年頭馬路上碰見擁堵非常不容易，尤其是這人群大部分站在路中央，這路又沒那麼寬敞，餘下小半邊路隻能通過自行車三輪車，前麵停著一輛車也在探出頭聽八卦看熱鬨，宋月明隻能排在後麵等，等她認出來是楊敏店麵附近圍著一圈人，索性搖下車窗聽了一耳朵，是個中年婦女哭訴聲。
“哎喲喲，養了個閨女一點都不孝順啊，掙了錢還對爹娘不管不顧，大家夥兒都來看看這個沒良心女人啊！”
“她爸啊，你還生著病，看來是等不到救命錢了，這一回咱倆都死在這門口吧！”
“老天爺啊，你睜睜眼，劈死這個不孝順女人啊！俺們兩口子養出來個沒心沒肺閨女，是俺們倆該死！”
人群之中有人退出來，宋月明看見了，被人團團圍住楊大膽夫妻倆正坐在地上哭訴，楊大膽媳婦兒田金芬捏著腳腕子一邊哭一邊拍地，楊敏臉色鐵青站在一旁，田金芬根本沒有留給楊敏說話機會。
看熱鬨人指指點點，尤其是年紀大觸景傷情竟然抹起眼淚來，而來楊敏店裡恰好有一位上年紀老太太，見此情景一臉憤怒說：“一個人要是連自己爹媽都不孝順，那她繡藝再高超也沒有丁點人情味兒，這樣人做出來衣服我不要！”
老太太說完就走，絲毫沒留餘地，周圍人紛紛讚同點頭，義憤填膺斥責起楊敏來。
與楊敏一同在店裡賀梅香氣不過，指著田金芬大罵起來：“呸，不要臉！你要是疼小敏，她能對你不好？就是你看她沒了親媽才故意對她不好，你就是個後娘，為啥要養你？”
田金芬跟人打架打嘴仗從來都是不服輸人，今天坐在地上一動不動，任由賀梅香指著罵，隻顧著低頭抹淚，趁著賀梅香停下來補充一句：“我把楊敏當親閨女看，我就算是後娘，那這是她親爹，她總得養著吧？”
楊敏婆媳倆穿著打扮都是特意挑選過，而楊大膽夫妻倆穿破破爛爛，兩相對比，圍觀群眾似信非信。
宋月明看著熱鬨，側首時看見一人正站在楊敏店鋪路對麵，……也在看好戲。
人群中楊敏似有所覺，朝宋月明方向看過來，宋月明坦坦蕩蕩笑了笑，闔上車窗，正好人群讓開了點位置，前麵車往前開，宋月明跟在後麵走過去，掠過這熱鬨場麵就是一路暢通。
到了醫院，宋月明拿到宋老太需要吃藥就回了家，宋建軍明天會來市裡送菜，順道將藥捎回去。
隔天
宋月明在報紙上看見了有關楊敏報道，有趣是這一家報紙前兩天還對楊敏誇讚有加，如今卻是口伐筆誅，將楊敏貶低一無是處。
“繡藝大師傳承傳統技藝，為何卻對親生父母置之不理，置傳統美德於不顧。”
“楊家將楊敏培養出來，如今她翻臉不認人，令人歎息。”
宋月明粗粗將一篇報道看完，有一種記者去專訪了楊大膽夫妻倆，通篇將風向轉到楊大膽身上，這有點不像這家報紙風格。
這時代記者認真敬業，為了一條新聞不怕累不怕死，發表時事看法時候很少春秋筆法，取一個奪人眼球標題將事件真相說似是而非，不符合記者們求真其實精神。
“怎麼了？拿著報紙發呆？”
宋月明將報紙遞給衛雲開，衛雲開看過微微蹙眉，他們都知道楊大膽夫妻倆是什麼樣人，報紙一邊倒抹黑是怎麼回事？
宋月明滿是懷疑地說：“他們應該是為了楊紅衛婚事跟楊敏要錢，就是不知道這個記者是真受人蒙騙還是故意放噱頭吸引人了，這家報紙應該不需要用這種東西來增加銷量吧？”
衛雲開失笑：“總不會是楊家有本事買通記者給他們亂說亂寫，正好，我也有東西給你看。”
衛雲開將剛打出來傳真資料拿給她，是關於廣市舞廳一案調查進度，宋建鋼竟然牽扯其中。
宋月明看到末尾，抬頭與衛雲開對視一眼，沒有片刻猶豫拿起電話，那頭很快有人接起來，她清清嗓子，定神說；“你好，鄭警官，我知道你們要找人在哪裡。”
鄭警官一聽，萬分驚喜問：“真？！”
在通訊不夠發達現在，要審問一個找不到嫌疑人無異於大海撈針。
宋月明仔仔細細跟鄭警官說了事情始末，電話掛斷前鄭警官一直在不停地道謝，說完話，宋月明將聽筒放回去，隻聽見啪嗒一聲，而後鬆了一口氣，直視著衛雲開問：“我這算不算心狠手辣？”
衛雲開輕笑，眼睛裡都是認真：“這頂多是叫君子報仇十年不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