買下內瑟菲爾德(1 / 2)

班納特太太的肚子幾乎看不大出來,但她已經養成了微微挺出腹部的姿勢。“這麼說,親愛的班納特先生,”太太叫道,“你有意要換一座大房子啦?”

“依我看,朗博恩的確有些小了,連客人房都擠在角落裡。客人們到來不得不請他們住進那間小屋子裡去,有時候真叫我難為情。”

不起班納特太太的圓潤了一些的身材,班納特先生倒是消瘦了些,他這些年總躲在書房裡養出來的肚腩完全消失不見了。這是件好事,他重拾了些年輕時的英俊,使得在公共聚會上更受人歡迎了。

“我想是的,必須得換一所大房子啦,要不然角落裡的客人房都留不下了,”做丈夫的理應諒解太太簡單的頭腦:“否則第六個孩子就得睡到倉庫或馬廄裡才行。”

班納特太太這才想到,她捂著胸口叫道:“這是做媽媽和女主人的失職!”

“我的好太太,我們得趕快決定租哪兒的房子,或者乾脆買一幢。”

圍繞著父母舒適的扶手椅,女兒們或是擠在沙發上,或坐在矮凳上,都佩服的看向爸爸。莉迪亞猜錯了,爸爸沒有草草結束晚飯後的說笑時光,他三言兩語就轉移了媽媽的注意力。

“爸爸又進步了!”小女兒悄悄透露,“第一次的時候爸爸得到書房裡躲避媽媽念叨…上次爸爸說有重要的事要和媽媽說,他們在臥室裡說了半天,爸爸才哄好媽媽。”

伊麗莎白問:“經常會提起嗎?我是說那位桑席小姐。”在女兒麵前用這些陳年舊事指責父親,可不怎麼符合紳士們的脾氣,難保爸爸哪天會對媽媽生氣——班納特太太現在的身體狀況經受不住劇烈的情緒。

簡笑道:“親愛的莉齊,彆擔心。”

“我知道你擔心什麼,爸爸不會在意的,而且媽媽隻有偶然間才會說幾句。肯辛頓的絲國醫生非常負責,他們每三個禮拜會來朗博恩探望媽媽。醫生特意囑咐過我們,媽媽的身體很辛苦,情緒可能會很壞,必須得多照顧體諒她。”

瑪麗接著道:“爸爸以前總愛拐彎抹角的戲弄媽媽,這也算是媽媽的一點小回報啦。”她越來越像她的二姐,觀察仔細,且愛思考善總結,於是瑪麗小姐發現了許多她以前沒看清的事情。

比如媽媽以前請求爸爸同意一些計劃,爸爸明明已經做了決定的事情,卻偏偏還要讓她抱有希望,耍逗的媽媽團團轉。他樂此不疲的進行這種‘幽默感’,不僅使媽媽更糊塗,還使得她逐漸失去了在女兒們麵前的尊嚴和地位。

瑪麗小姐回想起從前的日子,有一天突然發覺了這點,於是家中最正直的女兒對班納特先生也同情不起來了。所有人,包括先生本人,都不站在他這邊。

伊麗莎白一頓,瑪麗越來越像擦乾灰塵散放光彩的珍珠。書卷氣的小淑女很善於傾聽,這給她帶來了不少新朋友,但這位小姐有個小毛病:不開口則已,一開口常使人噎住。她會把人們隱藏起來的惡趣味或者本質,用一種平平淡淡的語氣敘述出來。

班納特的兩位大小姐對視一眼,又開始操心起小妹妹來了。

班納特太太則掰著手指數朗博恩附近的房子和莊園:“……珀維斯彆墅,還沒朗博恩寬敞。斯托克府很不錯,但是休息室裝不下一家人,除非他們同意把隔壁屋子打通才行。不行,斯托克離得太遠了,跟朗博恩足足十英裡。梅裡頓倒是很近,不過鎮上沒什麼氣派的房子。”

“班納特先生,如果顧爾丁先生肯把他家的房子出租,那可就太適合了,哈耶莊園實在很不錯,我想租金也不會很貴。”太太異想天開的說。顧爾丁一家的農場比朗博恩還要大許多,他們絕不會願意把新修葺的莊園租出去。

這件事當晚沒商量出結果。第二天早餐的時候班納特太太就投下來一顆手榴彈。

她興高采烈地說:“孩子們,我們即將要搬到內瑟菲爾德去!那麼大、那麼體麵的莊園,我從來沒這樣期待過!”

“內瑟菲爾德莊園!”簡驚道:“爸爸?內瑟菲爾德每年的租金足有一百六十鎊!”

班納特太太高興極了,“班納特先生已經同意啦!簡,你是紳士的女兒,不能這樣小氣。”

一家之主在女兒們的注視下笑著點頭,他說:“是的,正如你們媽媽說的那樣。內瑟菲爾德不考慮租金的話,幾乎是最合適的房子了。足夠大,距離朗博恩都足夠近,三英裡的距離不會耽誤農場的事務。而且不用花費額外的力氣修繕布置,這一點它的前任主人剛剛做過。”

班納特太太已經闊氣的將租金攬下來:“親愛的愛德華每個月給我的零用錢攢起來就快夠啦。”這位太太自從懷上男孩開始,沒了財產叫外人繼承的痛苦,不再打算著將四千鎊的嫁妝補貼給嫁不出去的女兒,她就格外大方起來。

伊麗莎白離開家幾個月,很多事情都不清楚啦,這會兒她又看向姐姐,無聲的詢問:為什麼加德納舅舅要給媽媽零用錢?

兩姐妹默契十足,簡回了個‘稍後告訴你’的眼色。

班納特先生道:“一早貝克就代我去請莫裡斯總管啦,莫裡斯先生回複說將在下午的時候來拜會。我想這是同意的意思。”

父親已經做下決定,姑娘們放下租金的顧慮,都開始期待起寬廣氣派的內瑟菲爾德莊園來。

這頓早餐變得尤其歡樂。小姐們努力保持淑女風範,卻個個眉飛色舞,咧開的嘴角怎麼都壓不下去。

飯後,男女主人率先離開飯廳,簡才告訴妹妹:“我們為舅舅的成衣作坊做了些新款式,其實隻是我們衣服的一些簡便版本,但舅舅高興極了,把接到大訂單的功勞說成是外甥女們的……所以他在梅裡頓的黑綿羊銀行給媽媽開設了一個特殊的賬戶,每個月都會往裡麵存一些錢,大約已經有幾十鎊啦。”

外甥女們心甘情願的替舅舅的生意打算,做舅舅的也滿心慈愛,不肯讓孩子們吃虧。加德納舅舅格外會做事,他沒直接給姑娘們英鎊做報酬,以免過於生疏客套,而是彆出心裁的給出嫁的兩個姐姐各開設了一個賬戶,用補貼母親的方式來回報孩子們的情誼。

當然,菲利普斯姨媽那裡會少一些,可能隻有三四鎊,但一個婦女,每年能有額外的三十多鎊的收入,這已經是筆不小的零用錢啦。至少姨媽很滿足,而菲利普斯姨父對舅兄和連襟也更親切和善起來。

不過,“黑綿羊銀行?”

簡點點頭:“我得覥顏把這功勞攔在班納特和加德納家。”

小姐高興的說:“維奧拉和舅舅的作坊,引來不少外地的客人。莉齊,你一定得去看看,梅裡頓熱鬨多啦,新開了不少商店!不少人得跑到哈特菲爾去存錢或者貼現票據,因為多了許多業務,鄰鎮的黑綿羊銀行才肯在梅裡頓也開設一家。”

伊麗莎白詳細問過,才知道黑綿羊銀行是赫特福德郡最有名望的一位大商人開辦的私人銀行,之前隻開設在沃特福德和哈特菲爾兩個地方。除了倫敦有政府成立的多股份製英格蘭銀行,其他郡鎮多為私人開辦的銀行,這很常見。

不僅商人需要從銀行貸款,擁有農場的紳士們也同樣需要,他們通常會將上一年的利潤存到銀行裡以獲得年息,並且還會時常從裡麵貸出一筆錢來作為農場經營所需的急用資金,這種短期小額的貸款可比將存款提前從銀行裡取出來、毀掉將要得到的年息要劃算的多。

“爸爸再也不用留下大部分的利潤以預備農場急用了,家裡又多了一筆年息入賬。”簡笑道。

然後簡又告訴她:“縫紉機很好用。我請舅舅幫我們聘到了可靠的裁縫,然後將五台縫紉機都搬到了舅舅的作坊——我們留下一台來自己用。現在維奧拉的高檔的衣服都是交由那幾位裁縫製作,隻需要把標好尺寸的圖紙給他們,裁縫們的手藝比我們要好多啦。不過我們的標誌是自己繡的,這花不了多長時間,圍繞著圖案的藤蔓葉子和玫瑰代表日期和批次,這個秘密隻有自己知道才行……”

伊麗莎白眼睛亮晶晶的看著姐姐:“親愛的簡,這些事務都是你安排的?你太讓我驚喜啦!”

“還有瑪麗她們……”

“不,是簡先想到的。她說我們不能把自己當作縫紉女工,請舅舅幫忙尋找聘請合適的裁縫。她還要裁縫們另外簽訂了一份合同,如果裁縫私自盜用我們的圖紙和設計,那麼得賠一大筆錢。”瑪麗在一旁突然插話道:“莉齊,你看,她還要求我們嚴守維奧拉標誌的秘密——幾位裁縫之中有一個動了壞心,貪下布料偷偷做了兩件低價賤賣,很快被簡發現,在做第三件的時候被舅舅當場抓住。”

伊麗莎白高興地看到:在她努力進步的時候,她的姐妹們也飛快地成長了起來。尤其是簡,她依然溫柔善良,更添了自信果斷,現在的班納特小姐渾身散發著從容大方的氣場,這讓她更加迷人了。

“親愛的簡,你是怎麼發現的?”伊麗莎白攬著姐姐的手臂撒嬌:“求你告訴我吧。”

簡的臉都羞紅了,她佯裝生氣的白了三個爭相抖露大姐功績的小家夥們一眼。

“好莉齊,我還有件重要的事情要和你們商量。”做大姐的被妹妹們鬨得受不了,隻好把她本想細細再思量一番的念頭說了出來。

“比起租下內瑟菲爾德,”簡緊張的抿抿嘴唇,“是不是買下來更好呢?”

“什麼?你發熱啦!”伊麗莎白一把捂住小妹妹莉迪亞尖叫的小.嘴,不叫她引來管家和女傭。

幾乎同時,吉蒂高興的嚷道:“如果買下來,那我就能在莊園裡訓練小獵犬啦!”

瑪麗則跑到客廳,從抽屜裡拿來鉛筆和紙,她寫寫畫畫:“內瑟菲爾德一年的租金是160英鎊,前不久泰晤士報上刊登的距離聖詹姆士宮不遠的一座高檔府邸的年租才200鎊,內瑟菲爾德莊園的租金有點太高昂了。而國王陛下在三十九年前購入白金漢府花了21000鎊。內瑟菲爾德莊園的價格最多不會及得上白金漢府的三分之一,按照爸爸的性格,還有莫裡斯總管的意願,班納特家可能得長久的租下這座莊園,直到我們嫁出去……”

她頓了一下,才再次落筆:“至少五年,很可能得十年。十年租金需要1600鎊,幾乎是莊園價格的四分之一。”

“國王陛下購置白金漢府分了四期付清全款。如果班納特家願意購買內瑟菲爾德,以我們家的名譽和收入,莫裡斯總管至少會同意分六分期的提議。農場和維奧拉服飾店的年金加起來,挪出一千鎊來並不困難。”

“內瑟菲爾德附帶的兩個農莊並不大,如果換做爸爸經營,每年也能有兩百鎊的收入,但這兩個農莊,隻有買下莊園,才能歸入班納特的財產。如果我們隻租下莊園,那麼農莊收入仍然用做內瑟菲爾德莊園總管和仆人們的薪酬,而我們除了租金之外,還需要額外支出一筆錢作小費賞給仆人們——其實我們根本不需要這麼多的仆人。十年的小費積累下來,甚至可能抵得上一年的租金那麼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