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雅(2 / 2)

紅顏不辭鏡 卉苗菁彩 5565 字 4個月前

天資天份比後天努力更重要,這就是命!

“起來!”

雙手扶起琴雅,鼻尖嗅到她身上的煙草味。

習俗裡,女孩為長輩裝煙、點煙是跟早晚問省一般的孝順功課,是為“點煙禮”。

為確認煙點著了,點煙後都要吸上幾口,再遞給長輩,如此一來二去地就上了癮,成了我滿州大姑娘叼煙袋的風俗——即便出門嫁人,女孩嫁妝裡也都有一套煙具。

我不討厭煙草味,甚至於還有些喜歡,但我討厭煙草燒吸後房屋家具、人身衣裳上沾染的煙臭。

再說吸煙對身體也不好,太醫三番五次地說了,吸煙會引發咳嗽,為此皇阿瑪不僅自己戒了煙,還諭旨禁煙。

似我一向就隻吸鼻煙。乾乾淨淨裝在漂亮的鼻煙壺裡,需要時拿出來嗅嗅,就能醒腦提神。

俗話說“事不過三”。自去歲三月大婚以來,我至今已送了琴雅三個花色各異的鼻煙壺,可惜琴雅完全體悟不到我的意思,至今放不下她的煙袋煙台。

“爺,”琴雅接過丫頭理書送上來的茶轉捧給我:“您開衙建府已三個月。似五弟、七弟開府後都納了庶福晉,聽小三嫂說三哥開年收房的王庶福晉,再有一個月也要生了。爺您看咱們府裡或者門下可有要抬舉的?”

無視房裡幾個丫頭眼裡的熱切,我揭開蓋碗,低頭喝茶。

即便早前有什麼想法,現在也沒有了。

似一見鐘情這個詞,今日之前我為話本所誤,隻當是男才女貌,吟詩作對,互表心跡,萬想不到,竟然是西門慶路見潘金蓮——見色起意。

更不堪的是綺羅甚至於都不知道我的心意,自始自終沒與我一句話,一個眼神。

全是我一廂情願。

心有所好,我實沒興致納什麼庶福晉。但各府往來,確是得有人出麵招呼。琴雅的提議合情合理,我沒不讚成的理由。

“再幾日就是八月節,”我放下茶碗:“門下都會來請安,你瞧著誰合適,抬一個庶福晉。”

八旗包衣,上三旗的包衣隸屬內務府,女孩兒每年秋參加內務府選秀,入宮為宮女,伺候皇阿瑪和後宮主位。

下五旗的包衣則是各宗室王公的家奴。婚事由旗主、福晉作主。

庶福晉是“三妻四妾”中的四妾,雖不似側福晉受禮部冊封,也是宗人府入了譜的正經妾室,一個王公也隻能有四個庶福晉,是下五旗包衣女孩改換門庭能得的最高妾位。

……

回到書房,不及更衣,我吩咐高無庸:“備洗澡水!”

洗澡換一身衣裳,我倚在炕椅上,看鏡子裡高無庸捏著牙梳替我梳頭。想起一事,我叫管家:“高福,府裡庫房都有些什麼梳子,搬過來,給爺瞧瞧!”

“嗻!”

高福答應一聲,搬來四個匣子。打開,一套描金夔龍鳳象牙梳、一套雕牡丹花黃楊木梳、一套彩繪喜鵲登梅的黃楊木梳、一套牛角梳,都是內務府監造。

從喜鵲登梅那套梳子裡揀出跟綺羅使的一樣的半月型梳,我遞給高無庸:“以後都用這個梳子。”

漢人素有黃楊木梳養發的說法,今兒我看綺羅頭發比人都好,想來有些影子。

“嗻!”

高無庸神色不動地答應一聲,放下我早前使的描金象牙梳,改用黃楊木梳。

梳子是換成一樣了,但鏡子裡的手——高無庸一個手能劈磚的暗衛太監,可沒有綺羅那雙纖纖蘭花手。

掃一眼書房伺候的明茶、天酒兩個丫頭,入目兩人三寸長的鑒花護甲,我放棄了換人的想法。

我就搞不明白了,婦人為什麼要戴護甲?這玩意戴手上跟海東青的爪子似的,又尖又利,哪裡好看?且手指都不能彎曲握拳,吃飯拿筷子都不方便。

難怪我今兒瞧綺羅的手比所有人都好看,我恍然:原來是她沒戴護甲的緣故。

高無庸的手型差了點,指甲也短了點,看在還算是乾淨的份上,湊活使吧!

偶然一瞥,瞥到書案對麵多寶架上的宋汝窯月白釉梅瓶,瞬間想到綺羅側坐梳辮時豐聳的胸線、細削的腰身——刹那成永劫,好端端地梅瓶至此於我眼裡再不是一個瓶子,而是成了一個人,一個不可說美人的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