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租(1 / 2)

紅顏不辭鏡 卉苗菁彩 8428 字 4個月前

九月初一,我照例來上房留宿。進門看到秀英也在,我有些意外,不覺多瞧了一眼。秀英的臉瞬間就紅了。

琴雅笑道:“爺,耿妹妹才剛進府,奴才叫了她來學些伺候爺的規矩。”

原來是琴雅給秀英立規矩,我不以為意地點了點頭。

嫡庶尊卑是大義,琴雅作為嫡福晉,掌管後院,合當有些威懾。再新人入府,侍奉家主大婦內帷,是閨閣和樂之端,古來有之。

丫頭送水進來,秀英接過水盆,端到我麵前,跪地與我脫靴去襪,伺候我洗腳,我也跟平常丫頭服侍時一樣安然受之……

十月初一胤祥生辰,十月初三皇太後聖壽節。我打發人給胤祥送壽禮,一套鈞窯的酒壺酒杯,再請胤祥代呈給皇太後的禮,一尊玉雕佛像。

十月十四,常隨送來回信——一個超大超厚的信封。

信裡除了幾句酒壺酒杯收到,下回一道喝酒,玉佛已進呈皇太後之類的回信外,胤祥事無巨細地告訴我十月初二皇阿瑪僅憑澗中倒影,射殺山林間臥虎的故事,我自是悠然神往。

“高無庸,”我吩咐:“拿爺的弓箭來!”

我的弓可能因為力道的緣故不能似皇阿瑪一箭穿心,射死老虎,但這個水中射物的準頭,屬於技巧,爺可以試一試……

這天我正在府邸的荷花塘練習射魚,戴鐸拿著一張紅紙寫就的禮單跟我稟告:“爺,俞保豐送田租來了。”

俞保豐是開府時內務府分給我的莊頭,有個從八品的銜。

四萬九千餘兩銀和一萬一千餘石糧食。

看完田租賬,我不禁皺眉。

四萬九千兩銀子中,大頭是山西的牧場,六個萬畝的莊子才折銀三萬兩,即便加上進來的三百匹馬,三百頭牛,三千頭羊,也不到四萬兩,合到一畝地才六百七十錢。

現實中一畝草能養十五頭羊,折十兩銀,不說似江南取三分租、五分租了,竟是連一分也不到。

另外的一萬九千兩,加一萬餘石糧是我門下大小十四個莊子四萬餘畝糧田的錢糧,攤到每畝是四百錢加兩鬥半米,倒還罷了。

畢竟北方氣候嚴寒,不比南方能種兩季稻,兩茬收割。

“莊頭們都到了嗎?”我問高福。

“嗻!”

“傳進來!”爺相相。

二十個莊頭由俞保豐領進來磕頭問安。

莊頭曆來都是父傳子,我瞧進來的人胡須花白,叫起後一個個問名字年齡,最後笑道:“聽著都不小了。這天寒地凍地,往後隻叫你們兒子來就是了。”

“奴才們都還走得動,就想著來給主子磕頭。”莊頭們異口同聲道。

我點頭:“這許多東西,想必你們兒子也都來了吧?”

“都來了,都來了!”莊頭們又紛紛答應。

“既都來了,戴鐸,都領進來,爺見見!”

“嗻!”戴鐸答應一聲,轉身領了五六十個青壯進來。

眼見莊頭都不止一個兒子,我有了主意,和煦笑道:“這許多人。看來都是多子多孫好福氣。”

“吃過飯沒有?”

莊頭紛紛答應:“吃過了,都吃過了。奴才們走慣了道,都帶了路糧!”

“戴鐸,”我吩咐:“吩咐廚房準備飯菜。所有來送租的人一人兩盤肉,三碗酒。”

“奴才謝貝勒爺賞!”

揮手打發走莊頭和他們的兒子,我吩咐小太監:“秦栓兒、秦鎖兒,你兩個去替爺聽聽他們都說了些什麼?”

爺管刑部,絕不許門下莊頭兩頭欺這樣的事存在。

……

“爺,”秦栓兒回稟:“山西六個牧場,莊頭一人送了俞保豐兩千兩。”

兩千兩!

饒是早瞧過刑部類似的案例,我還是為現實自己的遭遇驚呆了。

爺一個莊子才收五千的租,他莊頭就敢收兩千兩的賄!

怎麼敢的?

“盛京的田莊是公價,府裡的田莊莊頭各送了俞保豐兩百兩。”

十四個莊子,就是兩千八百兩。

“牲口野味,比著爺府裡的牛、羊、豬、鹿獐子麅子野豬野雞野鴨野兔的數取兩成。”

那也是三四千兩了!

爺統共不到五萬兩的地租,俞保豐這廝就敢收兩萬兩!我恨得咬牙:爺不治他,這家還怎麼管?

“東西呢?”

“都已送到俞保豐的莊子裡。”

“俞保豐還有莊子?”

又一個大新聞。

“是,聽說在京郊五十裡的俞家莊。”

五十裡!我聽笑。祖製:皇子王公無旨不得離京四十裡。

五十裡,這是卡著爺不能到的線呢!

“戴鐸,”我吩咐:“去刑部報失盜。拿了海捕文書,領了府裡的馬甲同刑部衙役給爺拿臟去!”

爺的屬官跟爺一般無故不能出京,但報備緝盜可以 。

次日傍晚,戴鐸領人抬進二十來隻箱子,將我的書房塞得滿當當的。

“爺,這是查抄的俞保豐莊子裡的田租賬本和查抄家產的清單。”戴鐸呈上托盤,高無庸接過。

托盤裡除了兩本賬簿外還有三個鼓囔囔的大牛皮紙信封。

“藍皮這本田租賬上有俞保豐出任內務府莊頭十年來跟各田莊莊頭的往來賬:有爺府裡的,也有前頭王公府裡的。到今早查抄時,田租賬麵結銀六萬五千七百餘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