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6 章 羅花農(2 / 2)

紅顏不辭鏡 卉苗菁彩 10965 字 4個月前

曲詞作者已經很老了嗎?

這個聲音卻是年輕。

所以不是一個人。

但能歌唱演奏得這般動人心弦,想必也有些經曆故事。

……

“苦伶仃,

舉目無親友,

風雨泥濘怎忍受?

榮辱沉浮無怨尤……”

無怨尤!

這個心境,我苦笑:想我一個皇子阿哥,親友眷屬無數,算是生來受福的了,現更是努力精修佛法,偏至今也未達……

“惟有這琴弦解離愁,

晨昏常相伴,

苦樂總相守,

酒醒人散餘韻悠……

莫說壯誌難躊,

胸中歌千首,

都為家鄉山水留……”

我雖不似這曲詞作者會作曲作詞,但我心情煩悶時候,一樣是拉琴解憂,杜康澆愁。

至於我的誌向——很久以前,我曾想做個輔助父兄的賢王,守護我大清江山。現今看,我兄弟藏龍臥虎,輪不著我。我隻能做個喝酒拉琴的富貴閒人。

“天地悠悠,

唯情最長久,

共祝願,

五洲四海烽煙收,

家家笙歌奏,

年年歲歲樂無憂……”

這也是我的心願。

佛說一切眾生,皆有菩提心。

這個詞曲實作出了我的心聲。

“縱然人似黃鶴,

一抔淨土惠

山丘,

此情綿綿不休,

天涯芳草知音有,

你的琴聲還伴著泉水流!”

鳥飛留聲,人走留名。

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高山流水,自有知音。

這份心胸,可謂是哀而不傷,君子坦蕩。

一曲唱罷,我尤沉浸回味,不能自已。

“好!”

良久,十三弟鼓掌叫好,高福打起門簾。

我才發現,不知不覺我已站在雅座門口。

綺禮、年羹堯、張廷玉、徐本——雅間裡五個人,除了拉琴唱曲的胖子臉生外,竟都是老相識。

看到我和十三弟,綺禮搶步過來請安,徐本,張廷玉,年庚堯也都跟著請安。

獨拉琴的胖子跪下與我和十三弟磕頭,自報家門:“無錫舉子羅花農給四貝勒,十三阿哥磕頭。”

原來是江南舉子,怪不得曲調唱詞與京師大相徑庭,胡琴技藝更是聞所未聞。

但磕頭?不是說江南才子多傲氣嗎?何況功名在身,可見官不跪。

這個羅花農是初來京師,讓我跟十三弟的身份給唬著了?

理所當然的,我當中主位落座,胤祥跟著上首坐下,隨口問羅花農:“剛才那曲子是你唱的?”

我打量羅花農。

不知道是不是不耐京師嚴寒的緣故,即使身處室內,羅花農身上依舊裹著鬥篷,內造的暗雲紋黑緞麵鬥篷,裡襯的沙狐皮出風也是內造的齊整。腰身處跟婦人有了身孕似的,鼓出一圈。頭上戴的卻是一頂販夫走卒才戴的黑布棉帽。帽子大了,合到了眉毛,還罩住了大半的耳朵,惟露一點子耳垂。五官眼口鼻都很普通,沒一點出奇,麵色發青發黃,看著一副水土不服的病樣。跟張廷玉、徐本、綺禮、年羹堯等人的氣宇軒昂壓根沒法比——怎麼看都不似一路人。

“是!”羅花農垂首承認。

“這什麼曲子,爺以前怎麼沒聽過?”

“鄉野小調,難汙貴人耳目。”

“有名嗎?”十三弟問曲名,順帶示意羅花農起來,又示意綺禮、張廷玉、徐本坐。

綺禮打橫坐下,張廷玉、徐本謙讓一番,張廷玉在我下首座下,徐本跟著落坐。

羅花農垂著頭,沒看到胤祥的示意,自顧恭敬答應:“有,《二泉映月》!”

《二泉映月》?

我尚在尋思是哪幾個字,胤祥已開口問:“二泉映月?”

又抬手叫起:“起來,起來說話。”

“是,是!”羅花農拘謹地攏著鬥篷爬站起來,我尤看到他鬥篷下跟帽子一色的黑棉鞋、黑棉褲、黑棉袍。

“回十三阿哥,”羅花農依舊不敢抬頭:“學生家鄉無錫,西郊有山,名惠山。惠山出泉水,昔年茶神陸羽品品評天下之水,譽惠山泉水為’天下第二’,惠山泉也因此得名’天下第二泉’。”

原來是這個二泉。

泉映月,月照泉,這麼蕩氣回腸的一首曲子,偏取了這樣一個鏡花水月的名字,一如眼前這個羅花農,一個粗鄙胖子,偏聲作好女,還拉得一手好琴,真正是人不可貌相。

下意識地我看向羅花農的手,完全地縮在鬥篷之中。

“好山好水好曲好詞,還有你的好歌,竟能仿出胡琴聲音,”胤祥上下打量羅花農,直陳心意:“真是人不可貌相!”

胤祥的評價沒錯,我也這麼想。

但俗話說“當著矮人彆說短話”。人不可貌相這個詞本身是有點以貌取人的意味的,特彆是用來評價一個其貌不揚的人時,有暗喻他貌醜之嫌。

無論科考、殿試,還是吏部選官,甚至於我府邸選奴才,樣相貌都是極重要的一項。

羅花農垂著頭不接茬,顯然很在意自己貌不如人這件事,氣氛一時有些尷尬。

年羹堯接過小二新送進來的酒杯擺放到我麵前,提壺斟滿,親捧給我:“主子!”

果然還是年羹堯會來事。

微微一笑,我拉年羹堯身邊坐下:“今兒以文會友,不講這個禮數!”

“張世兄,徐世兄,綺三爺,還有亮工,”我招呼:“咱們在京,都是常見。”

“倒是這位羅公子,”我轉對羅花農:“是頭次見!”

“是!”羅花農諾諾點頭:“學生祖籍江南,這是頭次進京!”

早看出來了。我點點頭:“江南自古多名士,羅公子曲子玄妙,不知師從何人?”

羅花農聞言一怔,緩緩道:“回四阿哥,學生胡琴學自家父。家父教書閒暇,喜拉胡琴,這首《二泉映月》便是家父家常拉的曲子。”

原來是塾師之子。瞥一眼羅花農身上的內造黑雲緞狐皮鬥篷。這件鬥篷明顯不是羅花農自有之物——已有人在我之前捷足先登。

如此多坐無益,我抖衣站起:“罷了,有我們在,你們不得儘興,十三弟,我們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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