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朝中之人都心懸著北胡的戰事, 端慶帝壓根沒有心情體會這等子小國使節,晾曬了多日後, 終於準了這使者朝下覲見的請求, 準他入了禦書房。
那使節還帶了禮物, 卻是個托盤。當太監將托盤擺放在書房龍案上時, 端慶帝仔細看過, 便陰沉下臉來了, 因為這沙盤正是北胡三郡的地圖。
一個小小波國, 好不容易來一次, 不進貢珍寶美女也就罷了, 倒乾涉起了大齊的內政, 當真是不知深淺,也難怪能做出進貢個兒子給他暖床的荒誕事情來。
當端慶帝斥責的話如雷霆般爆發出來時,姬無疆卻依然一臉鎮定道:“三郡歸屬不光是乾係到大齊國運, 還乾係著我波國的國運,是以波王擔憂大齊的皇帝和兵部並不熟諳三郡的內務, 特意派臣來警示陛下。”
端慶帝拉長著臉道:“警示何事?”
姬無疆微微抬頭道:“其實平定這三郡,何須鐵馬金戈?招撫北胡內亂,隻需要用懷柔之計便好, 到時候北胡依照諾言呈獻三郡, 大齊無需傷筋動骨,豈不是皆大歡喜?”
端慶帝聽得眯起了眼兒, 問道:“波國熟諳北胡的內亂?”
姬無疆點頭道:“我們波王有個姐姐曾經嫁入北胡, 熟悉北胡內情。此次內亂也是因為北胡單於的兩個兄弟勾結, 妄圖分裂部族,隻需要擒獲這兩兄弟中的忽勒王,另外一個便不足為慮。”
姬無疆的口才出眾,這一番說辭乃是薑秀潤親自撰寫。在見波王前,她更是借籌集糧草之事,與姬無疆見過多次,兩人一問一答,務求無懈可擊。
是以,這一番說辭當真如一個熟諳北胡內務之人說出來的。
這幾天端慶帝一直看著前方來報,加之撒下暗探無數,得來的北胡內務竟跟姬無疆所言相差無幾,隻不過沒有他那般詳細就是了。
姬無疆得的是薑秀潤的真傳,自然知道皇帝的瘙癢之處,隻是述說了波國期盼這大齊儘早結束戰事,以免邊關的難民湧入波國雲雲,更是不經意間講出了破解的法子,大概說出了忽勒王的日常路線,最近將要去的部落。
如果趁其不備的話,的確是可以活擒叛王,掌控乾坤。
端慶帝出神地看著那沙盤上的三郡,久久不語。
姬無疆便跪伏在地,王女薑秀潤曾經給他分析了端慶帝其人的性情,若是料想不錯,他必定要巧動心思,讓鳳舞爭功。
果然,沉思良久道:“若波國國君願助我大齊立此奇功,朕定然願與波國永世為好!”
姬無疆沉聲道:“聽聞大齊準備平定北胡叛亂時,國君便派下密探安插在那忽勒王身旁。波國願擎全國之力,助大齊陛下成就千秋偉業……隻是波王年歲漸大,日漸思念大王子與二王子,若是陛下念及國君舐犢情深,還請準許波王以小兒子為質,換回兩位王子……”
那日,姬無疆在大齊皇帝的禦書房裡密談甚久。
薑秀潤便一直坐在宮門外隔著一條街的高樓上喝茶,她的那個位置,正可看見宮門一角。
淺兒偷眼打量著小主子,她看似閒適,可手卻一直緊攥成拳。
直到宮門處有人出來,薑秀潤站起身看清那人正是姬無疆,他立在宮門前緩緩地整了整自己的頭冠。
這是兩人先前約定的暗號——整頭冠的意思,便是事成了!
薑秀潤慢慢坐下,緩緩地吐了一口氣,這口氣憋了足有兩世——她終於可以帶著兄長回歸故土了。
隻是有一點實在對不住大齊太子殿下的地方,那就是這個刺殺忽勒王投機取巧的法子,其實也是前世裡鳳離梧鏖戰許久未果才想出的良策。
前世,這勇擒敵首的段子,滿京城的茶樓都爭相傳誦。而薑秀潤也是從秦詔的口中,聽聞了許多市井裡不可知的細節。
當然,今世許多世事改變,所以當薑秀潤知曉鳳離梧要對北胡用兵起,便請姬無疆妥善利用人脈,滲入到北胡內部,以求萬事穩妥。
端慶帝對鳳離梧的成見太深了,豈會放過這等下鳳離梧臉麵的機會?
而且那三郡誘人,端慶帝勢必不會叫鳳離梧吞下這口肥肉。
當然,也隻有薑秀潤儘知前情——那三郡可不是什麼好物,隨後的一年裡,會因為罕見的暴雪,餓死邊疆無數牛羊,北胡反悔,讓兵卒偽裝流寇不斷侵襲。
駐守三郡的將帥為此不斷出征,騷擾不斷。前世的鳳離梧手下良將無數,還算勉強能掌控三郡的局麵。不知今世裡,鳳舞若真搶了功勞,占下了三郡為自己的領地,會不會被折磨得焦頭爛額呢?
很快端慶帝的前方密使,與波國的暗探聯係接頭,一切照著計劃行事。
就在太子殿下與叛軍僵持,每日耗費無數糧草時,督運糧草的二殿下卻是巧思布局,暗中埋伏人手,一舉摘得叛王忽勒的人頭,並勸降了另一位叛王。
於是二殿下鳳舞不廢兵卒而運籌帷幄,止戰於千裡之外的喜訊迅速傳遍了朝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