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雖然想在府裡過年,可是鳳離梧發話,體恤女王遠離家鄉,是以請女王入宮一同守歲。
所以年三十兒這天,她換好了禮服,便帶著打扮一新的寶鯉一同上了入宮的馬車。
寶鯉的懷裡抱著同樣穿著件小紅底兒金襖的狗兒核桃。白白嫩嫩的小娃娃還真像是個年畫兒裡的年娃娃。
宮裡的年宴都是群臣與聖上一起恭賀。
因為先前盛傳皇帝打壓世家的傳言,為了安撫人心,尉家公爺尉鐘,親自請命皇帝重修天倫之樂,將隱居念佛許久的太後請了出來。
算是成全了一年團圓之意,也止了皇帝不孝幽禁太後的傳言。
這幾年的功夫,尉太後額頭眼角布滿了細紋,可是天生愛美之心不減,通身的打扮依舊是珠光寶氣。
可是整個人冰冷得厲害,再無茅大總管相伴時眼角眉梢流露的媚態了,跟鳳離梧更是半點的笑模樣都沒有。
文武百官看了,都替皇帝尷尬著。
一時間,這宮宴雖然看著熱鬨,卻沒有半點天倫之樂的人氣兒。
直到薑秀潤領著小寶鯉入了大殿,這殿堂的氣氛才為之一變。
許多臣子雖然先前聽聞皇帝與這位女王有著私情,可是都是影影綽綽的傳聞,並不當數。可是現如今再看這位波國小王子竟然跟大齊聖武帝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當真是不容錯認,不禁一個個動容。
隻是眾人的心思各異,一時間甚至有人小聲地議論起來。
曹姬與田姬那幾位宮裡權當擺設的嬪妃們倒是也出席了。
看著昔日獨得太子恩寵的瑤姬,如今生得愈加嬌豔的模樣,隻恨得牙根癢癢。聽聞皇帝幾乎是夜夜留宿女王行宮。原本是分灑六宮的雨露,獨獨給了她一個,可不是被滋潤得光豔照人嗎!
不過讓人心內安慰的是,就算這女王再得寵,如今也不過是異姓的番邦之王,她生的孩兒再肖似皇上,也不過是野合子,入不得鳳家的家譜!
尉太後看著昔日的瑤姬領著幼子款款向自己走來,不禁冷哼了一聲。
看著那肖似鳳離梧的小兒更是不甚順眼。
不過小寶鯉可看不出高位之上各色人等的眼色,隻奶聲奶氣地照著娘親先前所教的,給大齊皇帝請禮說吉祥話。
雖然他不知道為何自己的爹爹,在大殿上不能叫爹爹,隻能叫陛下,但是娘親千叮嚀萬囑咐的,他倒是一一記下了。
隻是請完了禮後,便再也耐不住,咚咚咚地跑到了龍椅的旁邊,伸著手要鳳離梧抱。
看著兒子的小嫩臉,鳳離梧也不管什麼人前的君臣之禮,大手一撈,便將兒子抱著懷裡,拿著龍案上的糕餅給他吃。
寶鯉嘴裡塞了糕餅,又指著龍案上的烤肉,讓爹爹給他切肉吃。
幸而大殿上鼓樂齊鳴,若不在近處,也聽不到小奶娃喊出的那一聲“爹爹”。
雖然有臣子看著那娃娃口型,看著是在喚爹爹,也隻當假裝沒有看見。
可是尉太後卻是不能忍的,開口冷冷地申斥道:“哪裡來的野種,竟然在人前亂認親!”
薑秀潤坐在鳳離梧之側,正好對著尉太後,她的這番話倒是聽得清清楚楚。
寶鯉坐在父王的懷裡,自然也聽到了尉太後之言。隻是孩子尚小,並不知這“野種”二字是喚著自己,隻是一邊咬著爹爹口裡的烤肉,一邊好奇地看著這位婆婆。
鳳離梧當然知道母親話裡的意思,登時麵色暗沉。
他後悔了,不該聽從外祖父的勸,將母親放出來過年。他的這個母親,當真是無藥可救!
而尉太後說完了這大煞風景的話後,卻不以為意,心裡舒坦極了。
這人多的場合,她的兒子是要麵子的,隻能強忍著。至於那瑤姬,更是不能人前失態。
她就是要活活氣死這對狗男女!
薑秀潤這時卻是笑著開口道:“太後此言差矣,要知所謂野種當是背人而生的孽子,譬如這婚內與他人野合的私孩子,一輩子都是背負罵名,不能在人前亮相……可我身為波國女王,後宮裡的男妃總是要雨露均沾。我的孩兒,乃是波國王室的小王子,將來承襲的是波國的王位,他的母親夠尊貴就夠了,父親為誰,卻是不重要的!離野種,還遠著呢!”
她的話輕輕柔柔,不過眼前三兩個人能聽見,卻是一下子揭了尉太後心內的傷疤,隻氣得她眉頭倒立,差點衝過去,要一把掐死這牙尖嘴利的女人。
而鳳離梧也被那一句“父親是誰,原是不重要”給氣得不輕。
這年,是沒法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