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故人(1 / 2)

“聞鶴深!”聞在野感受著無數陌生年輕的神魂不停地化作養分修補著自己的神魂, 麵色慘白,“快停下!”

以生魂補死魂乃是邪術大忌,有違天道!

聞鶴深冷笑一聲:“停不了,我養這幫廢物這麼多年, 就是為了今天!”

聞在野驚怒道:“他們都是活生生的人!是你收的徒弟!”

“那又如何?”聞鶴深看向寧不為, “他作惡無數不還是活得好好的!?天道不公, 我寧可做個惡人!”

聞鶴深放聲大笑, 然而眼中卻毫無笑意, “我哥死了, 憑什麼你活了下來!憑什麼你就活得這般痛快!?你根本就不值得!寧乘風,你不配!”

寧不為單手抱著寧修,小孩軟乎乎地趴在他懷裡, 不動也不鬨, 呼吸微不可察,繈褓裡散發著微弱的綠光,勉強護著他的神魂,讓他本就不怎麼穩當的三魂七魄沒有即刻化散。

那是晏蘭佩留給寧修的小葉子, 寧修很喜歡,在他識海裡還占了一席之地。

寧不為飛速地給寧修畫了個安魂符, 然而卻拍不到他身上, 反倒是那綠光變得更微弱了一些。

“沒用的!我說過,你動用靈力隻會讓他被煉化得更快!”聞鶴深眸光一厲, 獻風劍猛地衝寧不為刺去,“你這麼在意這個孩子,不如就陪他一起去死吧!”

朱雀窄刀格擋,卻因為沒有靈力加持被逼得節節敗退,再次碎成了四塊刀片, 寧不為抱著寧修就地一滾,劍光擦著他的發梢而過,在他臉上留下了一道血痕。

“整個巽府因你寧家死了多少人!你活著又拖累了多少無辜之人!?”聞鶴深咬牙切齒道:“不過是條苟活的喪家之犬!”

“你師友儘死,親族絕滅,本就是個天煞孤星,竟還敢奢望有至親在側!?”聞鶴深步步緊逼,冷笑著看向寧不為懷裡的寧修。

寧不為麵色一沉,握緊了手中僅剩的朱雀刀柄。

聞鶴深似乎已經料定他不敢反抗,攻勢愈發猛烈,長劍直指他的心口,勢必要將這父子二人斬於劍下。

“鏘!”

四塊朱雀碎片重新凝聚成了一柄窄刀,正好擋在了寧修前麵。

寧不為單手反握刀柄,眼底猩紅彌散,目光陰沉地看著聞鶴深,“我如何做事,輪不到你來置喙!”

朱雀窄刀猛地爆發出一陣濃烈的黑霧,死死絞住了聞鶴深的獻風劍。

那根本就不是靈力!

“不可能!你沒有用靈力怎麼會——”聞鶴深臉色驟變,“你竟然動用自己的靈識!”

靈識類似生魂,是修煉之根本,一般都會被修士好好養在識海之中,莫說生生撕下以其驅刀,便是稍有不慎損耗些許都能讓修者痛不欲生,根本就沒有修士敢貿然動自己的靈識,動了便會傷根基,再補回來可謂是難如登天。

“你這個瘋子!”聞鶴深怒道。

寧不為握著刀的手腕一翻,窄刀在空中劃過凜冽的弧度,厲鬼哭嘯聲驟然被放大,如影隨形地將聞鶴深死死包裹在內。

“不然我這條喪家之犬怎麼能苟活至今?”寧不為臉上露出個獰邪的笑來,朱雀窄刀接連不斷直取他死穴,無數黑霧猶如粘稠的實質死死纏住聞鶴深的獻風劍,一聲淒厲的鬼嘯過後,竟是生生將獻風劍絞成了碎片。

碎劍折射|出清晨的霞光,倒映在了聞鶴深驚愕的眼眸中。

“我本不欲你一般見識——”寧不為操控著無數厲鬼撕扯住聞鶴深的手腳,冷聲道:“但你不該動我兒子。”

寧不為自認對寧修未必有多深的感情,滿打滿算這小東西落在他手裡也就一個多月的時間,還不如他隨便打個坐的時間來得長。

可他好不容易將這麼點小東西給養活了,能吃能拉能睡動不動還要跟他鬨點脾氣,結果一個不留神險些就被聞鶴深給煉化。

他自己丹田碎成渣都沒想著把小東西給煉了,卻不想早就被人給盯上了。

想到這裡寧不為眼中殺意畢現。

不管寧修是他兒子還是玲瓏骨,落到他手裡就是他的,誰都不準碰。

聞鶴深嗤笑一聲:“哈,你兒子?他不過就是個玲瓏骨化作的妖物,連人都算不上!”

寧不為神色一冷,不欲再同他廢話,正欲將他的神魂撕扯出來,卻聽旁邊的聞在野突然喊他:“乘風!”

寧不為動作一頓,卻沒有回過頭看他。

“小鶴他——”聞在野話未說完,周身突然一陣劇痛,暗綠色的血液自皮膚滲出,整個人委頓於地,發出一聲悶響。

寧不為猛地回頭。

豈料就在此刻,原本被他製住的聞鶴深眉心金光大盛,一掌拍向了寧不為的肩膀,另一隻手往他懷中一抓,寧不為擅自動用靈識,動作到底是慢了兩分,竟讓他將寧修徑直抓去。

他目光一厲,卻見聞鶴深一隻手抓住寧修威脅道:“你再敢向前一步我便捏死他!”

與此同時。

寧修的識海中。

褚峻看著一團將散未散的小靈識,皺起了眉。

小家夥呼吸微弱,雙眼緊閉,懨懨蜷縮在繈褓之中,三魂七魄全靠著一片綠色的小葉子勉強護住,但那葉片靈力正在飛速地減少,眼看這一小團靈識就要散了。

這段時間兒子的靈識一直很安靜,倒是他另一個爹去自己識海裡惹事,褚峻本來是想路過兒子的識海搭個橋,去抓住那不安分的家夥,無論用何種方法都要找出對方留下的標識,誰知一進來便看到這幅慘狀。

小家夥危在旦夕,褚峻以自己的靈力覆之,又加了幾層護神咒,豈料情況不好反壞,靈識散得更快了。

雖然於陣法研究頗少,但褚峻一番探查之後也看出孩子是在某處邪陣之中,再想起孩子他爹火急火燎去薅自己的靈力,甚至不惜撕了塊靈識,可見兩人的處境應當是十分危急。

褚峻一把將孩子的靈識抱在了懷裡,另一隻手撚了撚半塊玄色的衣袖布料,垂眸看向寧修,“正好,你隨我同去。”

孩子靈識太過虛弱,去往他的識海總歸不如就近來得安全。

他留一抹分神鎮於寧修識海,手中的布料散發出一陣柔和的光芒,下一瞬父子二人便落入了一個完全陌生的識海空間之中。

果然不出褚峻所料,他抱著寧修的靈識,對方的識海絲毫沒有意識到有生人入侵,而且寧修的靈識也不再消散,甚至開始自發地吸收周圍的靈力來凝固靈識和神魂,然後倦倦地睜開了眼睛。

“啊~”寧修睜眼便看見白白娘親,虛弱地衝他喊了一聲,像是小奶貓生了病懨懨無力。

娘親~肚肚疼~

褚峻見他小臉煞白,伸出手摸了摸他肉嘟嘟的臉頰肉,聲音低沉溫和,“莫怕。”

寧修眨了眨眼睛,小嘴一癟,委屈地直哼唧。

他之前好難受,使勁喊叫他爹爹也沒搭理他,他難受地隻能睡覺,做個堅強的小孩,可現在被白白抱在懷裡,他又覺得委屈起來,難受之餘還不忘對白白撒嬌。

褚峻用靈力捏出個小饅頭,塞進他的懷裡,寧修便無師自通抱著小饅頭開始啃。

甜甜噠~

安撫好兒子,褚峻才抬起頭來打量識海中的環境。

活了這麼多年,他見過的識海不算少數,卻還是頭一次見有人能把識海創造地這般……慘烈。

識海上方是壓抑低沉的灰,目之所及皆是斷壁殘垣和數不清的枯木,那顏色像是暗沉的血,腳下是焦褐裂土,黑霧彌漫間,呼嘯凜冽的寒風肆虐。

晦澀的灰和暗沉的紅交織在一起,分明是極其廣闊的空間,可單隻站在其中,便讓人覺得喘不過氣來。

修士神、靈二識在識海中修煉,總會將識海布置地舒服一些,他不喜繁瑣,便是簡單一片白,就連寧修這種不懂事的小娃娃,都知道會把自己的喜歡的東西照搬到識海之中,單純隻為了看著開心。

寧修上次來他爹的識海,給他幼小的心靈造成了不可磨滅的陰影,現下一看,登時就扭著屁股往褚峻懷裡鑽。

他爹爹總是凶凶的,連屋屋都是凶凶的。

他尚且不知道識海是什麼東西,隻知道娘親住的地方白白的,他住的地方堆滿了自己喜歡的東西,可是爹爹的住的地方卻很嚇人,他雖然害怕,但是更擔心爹爹,很想把他從灰撲撲的屋子裡拽到自己可愛有趣的小房子裡。

實在不行,去白白的屋子也可以噠。

寧修在懷裡哼哼,褚峻拍了拍他的後背,手裡那小半截黑色的袖子懸浮在半空中,替他指引方向。

在偌大的識海中尋到真正的靈識並不容易,但這截袖子是對方靈識所化,會自發地尋到主體,不過是多耗費些時間罷了。

褚峻最不缺的便是耐心。

——

寧不為生平最恨彆人威脅自己。

手中的朱雀窄刀冷光一閃,細密的黑霧瞬息之間便延伸至聞鶴深的腳下,聞鶴深見狀手下便要用力,卻遠不及那黑霧速度快,半息間手腕劇痛,手中的孩子便徑直要墜落於地,朱雀窄刀猛地自寧不為手中飛出,穿過繈褓的布料,穩穩當當插在了一截斷掉的楓木上。

被刀背掛住包著寧修的繈褓在冷風中一陣晃悠。

“孩子啊啊啊啊——”正趕上斷腸崖的馮子章正巧看到這驚悚的一幕,登時驚恐地喊出聲,連滾帶爬地跑過去要接住寧修,生怕那繈褓的布料斷掉給孩子摔出個好歹來。

江一正亦是大驚失色,趕忙去拔插進楓木裡的窄刀,好在她力氣奇大,咬牙一使勁便將朱雀窄刀給拔了出來。

馮子章緊緊抱住寧修站起來,一抬頭便看見他師尊和寧不為混戰,雙方都帶著股死不罷休的架勢,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勸誰,“師尊!前輩!”

江一正眼尖看見聞在野倒在地上,趕忙跑過去扶他,誰知一碰便沾了滿手的綠血,嚇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